徐平

摘要：設計以人為本是產(chǎn)品商業(yè)化設計的重要手段，然而隨著滿足人們物質和精神功能的產(chǎn)品造成當下的過度消費與嚴重的環(huán)境污染后，產(chǎn)品設計以人為本的設計立場受到一定的詬病。設計以何為本成為當下設計界熱烈討論的話題，而以圣靈為本的設計主張應運而生。在反思設計立場的基礎上，提出了實現(xiàn)生靈立場的三種方式，即以產(chǎn)品為媒介讓大自然所遭受到的傷害可視；從產(chǎn)品的使用行為設計上去改變?nèi)藗儾患庸?jié)制地耗用資源的現(xiàn)狀；透過作品讓人們對自然心生敬畏，內(nèi)省對生靈傲視的態(tài)度。

關鍵詞：產(chǎn)品設計；生靈；以人文本

一、反思設計立場

“人—物—自然”關系中，人利用自然創(chuàng)造了物，物為人創(chuàng)造了新的生活方式，人和物最終又都歸于自然，“人—物—自然”形成了相互依附、生生不息的循環(huán)系統(tǒng)。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系統(tǒng)中各要素之間的關系不同。原始社會與農(nóng)業(yè)社會階段，由于生產(chǎn)力水平低下，人類對自然的不可知和不可治使自然占據(jù)系統(tǒng)中的主導地位，人類匍匐在自然腳下，淺層次地利用自然創(chuàng)造生活器物，自然以威嚴的姿態(tài)壓迫著人類，恐懼自然、崇拜自然使人與自然處在低水平的平衡關系之中。工業(yè)革命以后，科學技術迅猛發(fā)展，人類“成功”的探知了自然、宇宙的諸多秘密，并創(chuàng)造了豐富的物質世界。隨之以滿足人的需求（物質的、精神的）為目標的設計廣為接受，人類中心論或以人為本的設計思想成為時代主流。盡管美國生物學家雷切爾·卡森在其著作《寂靜的春天》（1962年）中提醒到：“謹慎地運用人的智慧和力量，克服‘征服自然的妄自尊大的思想”[1]，可惜并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茖W技術的“無所不能”極大地增強了人類的自信心，一場無休止的掠奪自然、支配自然的活動逐漸地大行其道。人類自認無可爭議地成為自然的主宰，征服自然成為人類普遍的價值觀念。毋庸置疑，科學技術為人類帶來了巨大能量，但同時也帶來了眾多災難。伴隨著災難的頻發(fā)和生活環(huán)境的日趨惡劣，人類主體性地位在動搖，藐視其他生靈、獨尊人類需要的“人本”設計思想受到質疑，設計界、文藝界都以其獨特的方式反思“人—物—自然”的相互關系、反思設計的立場。

二、設計的生靈立場

當“人本”設計思想受到質疑，設計師開始嘗試系統(tǒng)化設計，開始主張生態(tài)設計，開始呼吁為真實世界而設計。在這種聲浪中，以生靈為本的設計思想漸露端倪[2]。然而在“人本”設計思想的主流聲浪中，產(chǎn)品設計的生靈立場非常艱難，當前還主要是充當著日常生活中大棒的角色，即給那些正沉浸在享受“人本”設計思想所創(chuàng)造的物的世界的人們當頭棒喝，這種棒喝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讓傷害可視

無節(jié)制的耗費早已讓環(huán)境千瘡百孔，這基本上已經(jīng)是大家的共識。然而當人們習慣了干凈而寬闊的馬路、整齊而繁茂的綠化帶和打開水龍頭就會嘩嘩地流出自來水的時候，過著被設計粉飾過的生活的時候，往往就不會真切地體會到自然所遭受到的那種千瘡百孔的傷害。也因此會過著一方面知道自然變得很糟糕，而另一方面依然無度地耗用資源。對于這樣的狀況，最好地莫過于“讓傷害可視”。設計師張劍的《都市鳥林》是對“人本”設計立場進行深入反思的典型作品[3]。設計師為都市的鳥設計了一款可以棲息的家，一根有著“枝杈”的不銹鋼圓柱，看似路燈，又像被砍光了枝葉的樹。鳥可以在這里安家，在不銹鋼圓柱所伸展出的“枝杈”里生活。這個設計很美，美在它能給無家可歸的鳥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這個設計又很丑，丑在它那光潔、冰冷的不銹鋼材料怎么能成為鳥的家。然而，恰恰是這個丑，讓這個設計更能刺痛人心，更能讓“自然傷害可視”。鳥怎么能住在這里呢？這多么的不舒服啊？為什么不把不銹鋼光澤的質感設計成仿樹的肌理呢？當一遍一遍重復這些疑惑的時候，當不得不承認如此“不適合停留”的不銹鋼圓柱卻是失去樹林的都市鳥較好選擇的時候，當一方面鳥只能棲身在這么冰冷、這么不人性化的不銹鋼圓柱里，而另一方面人們正極盡巧思地在軟裝自己家的時候，鳥悲慘的處境、無家可歸的現(xiàn)狀和城市擴張所帶給鳥的傷害立刻呈現(xiàn)出來。設計師舉起設計的大棒，狠狠地砸下，瞬間疼痛蔓延，或許只有這樣，人們才能從物化的世界中抽離，環(huán)顧四周，“原來還有那么多生命存在！”如果這種能夠讓傷害可視的產(chǎn)品成為生活的日用品，那么人們對自然的關心很可能就會更加真實而迫切。讓傷害可視實現(xiàn)了從“人本”的設計思想到“生靈”立場的轉變。

（二）讓行為受限

如果說“讓傷害可視”是從視覺感官上去棒喝，那么“讓行為受限”則是從使用行為上去改變不加節(jié)制地耗用資源的現(xiàn)狀。相比與前者，“讓行為受限”看似溫和，卻行之有效。比如節(jié)約用水的問題，幾乎每個人都知道要節(jié)約用水，但是在洗手的時候，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節(jié)約用水呢？這個時候，從生靈的立場“讓行為受限”就顯得非常必要?！读軡衲愕难澞_》洗手池作品，一改洗手池通常的設計方式——盡量避免水池中的水外溢打濕褲腳，而是將洗手池邊緣造型用力向下外翻，當用水較多的時候，水會順著外翻的洗手池邊緣噴瀉而出，這時淋濕的何止只是褲腳，因此盡快關掉水龍頭成為一種外在的條件反射行為。這個設計的目的就是要限制人的行為，實現(xiàn)真正的節(jié)約用水。在這里，通過造型讓行為受到限制，這是一種外在的、強制力的約束。除外在的行為約束外，內(nèi)在的自省約束也非常重要?！犊蓱z的魚》洗手池，水龍頭上方特別帶有一個魚缸，打開水龍頭洗手時，魚缸里面的水位就會隨之下降，直到關閉水龍頭水位才會恢復。這個設計將傷害與使用行為進行了捆綁，使人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無節(jié)制的用水是多么可怕——置魚缸里面的魚于缺水的險境，這種傷害非常赤裸。難道真的要因為過度用水而殺死那條漂亮的魚嗎？于是關掉水龍頭就會成為一種自覺的行為，從而實現(xiàn)內(nèi)在的對行為自省的約束。當然對于這個設計作品不用擔心水龍頭里面的水是否干凈，這里魚缸里面的水和水龍頭里面的水是分隔開來的。無論是強制性地行為約束，還是自覺地行為約束，都是從生靈的立場去限制人，設計不再只強調人的需要，并且開始試圖減少這些需要。當過度的需要得到遏制，生靈的立場就容易踐行起來。

（三）讓心生敬畏

在科技的武裝下人們早已習慣征服自然，傲視其他萬物生靈。同時，在“人本”思想的鼓舞下，人們無所顧忌地肆意開采、耗用、掠奪所有生靈賴以生存的資源。面對這種現(xiàn)狀，設計要如同魯迅用手中的筆去敲擊鐵屋中麻木的人一樣，給那些陶醉于“無畏”中的人們當頭一棒，讓其疼痛、讓其敬畏、讓其收斂，讓其他生靈得以共有資源。2011年成都“謀斷有道”雙年展中《小石潭記》設計作品從生靈的立場去向人們展示了自然的力量。唐朝詩人柳宗元的《小石潭記》記敘了“小石潭”優(yōu)美的景色：潭水清洌，以全石為底，部分底石翻卷出來露出水面，形成坻、嶼、嵁、巖各種不同的形狀，溪身斗折蛇行，時隱時現(xiàn)，不見源頭所在[4]。設計師將流水、全石、斗折、隱現(xiàn)、源頭等文學描繪進行造型的意象生成，用彎轉曲折、連續(xù)流暢的整體純有肌曲面打造處處通透、處處回轉的立體造型。整體曲面滑順，猶如流水滑動打磨而成，形態(tài)千回百折而又時隱時現(xiàn)，看不出面的起始，也辨識不出在何處終結，連貫流暢，一氣呵成。透過《小石潭記》設計作品，柳宗元筆下青山幽遠的小石潭清晰可見，自然的鬼斧神工和造化萬物的力量頃刻呈現(xiàn)。在這種震撼力量的感召下，人們一方面會贊嘆自然的威力，另一方面也容易意識到人類能力的有限，明白人不是萬物的靈長，而只是眾生中的一員；人無法征服自然，而只能認識并運用自然規(guī)律。正如恩格斯所說的：“我們統(tǒng)治自然界，決不像征服者統(tǒng)治異民族那樣，決不同于站在自然界以外的某一個人，相反，我們連同肉、血和腦都是屬于自然界并存在于其中的，我們對自然界的全部支配力量就是能夠認識和正確運用自然規(guī)律”。設計師透過作品讓人們對自然心生敬畏，從而收斂對自然無限耗用的行為，內(nèi)省對生靈傲視的態(tài)度，生靈立場得以伸張。

三、結語

隨著滿足人們物質和精神功能的產(chǎn)品造成當下的過度消費，甚至一些企業(yè)為了商業(yè)利益不斷地踐行著“有計劃地商品廢止制”，導致了越來越嚴重的環(huán)境污染后，盡管以人為本的設計主張仍然是設計的主流意識，但已經(jīng)開始受到了一定的詬病。設計以何為本逐漸成為當下設計界有識之士積極思考的問題。在環(huán)境問題不再可以置若罔聞的當下，越來越多的設計師開始肩負起“設計師的責任”，關照生靈的設計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以圣靈為本的設計主張，其實質是將人與其他生靈同視，主張他們享有共同的生命權利。為此，在設計上提出了實現(xiàn)生靈立場的三種方式，即以產(chǎn)品為媒介讓大自然所遭受到的傷害清晰地呈現(xiàn)在人們的眼前；從產(chǎn)品的使用行為設計上去改變?nèi)藗儾患庸?jié)制地耗用資源的現(xiàn)狀，即讓人們的使用行為受限；透過作品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變幻莫測和強大的破壞力展現(xiàn)出來，促使人們對自然產(chǎn)生敬畏，內(nèi)省對生靈傲視的態(tài)度。

參考文獻：

[1]安素霞，韓琳琳.生態(tài)保護中的責任、良知和自然倫理——《寂靜的春天》的當代啟示[J].小說評論，2013 （S2）：122-124.

[2]戴宏民，戴佩華，周均.生態(tài)包裝的生態(tài)設計原則及方法[J].包裝工程，2013，34 （17）：117-120.

[3]李江.本分·敘事·純粹——張劍的工業(yè)設計理想[J].裝飾，2016 （12）：52-57.

[4]楊蘊琪.《小石潭記》研究綜述[J].現(xiàn)代語文（學術綜合版），2015 （08）：92-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