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犖

戰(zhàn)勝呼吸欲望

2010年，正在美國攻讀博士學位的陸文婕，英文名Jessea，借著到夏威夷參加學術會議的機會考取了水肺潛水證，因為自己生物學的專業(yè)和從小對動物的熱愛，她還買了水下攝影機，記錄自己在水下看到的海洋生物。然而沒有多久，陸文婕就感到水肺潛水無法滿足自己的要求：“水肺潛水有個難以彌補的缺陷，潛水者可以攜帶氣瓶，自由呼吸的同時會產生很大的氣泡聲，把動物嚇跑。”

2014年30歲生日前夕，陸文婕首次接觸自由潛水——不攜帶氣瓶，只通過潛水者自身肺活量來調節(jié)呼吸，屏氣深潛。自由潛水對潛水者的身體素質和技術要求比水肺潛水高得多，初次接觸自由潛水時陸文婕并不能得到要領。她參加的中級培訓班，達標標準是下潛25米，允許最大下潛深度是40米?！耙驗椴荒芏鷫浩胶?，我只能潛到25米，再往下，耳朵就受不了，但我很多同學都能潛到30、40米?！?/p>

盡管已達證書要求的標準，但陸文婕并不甘心，她迫切希望把這件事情做好。她開始從解剖學角度分析自己的肌肉群，分析到底哪些肌肉之間難以協調，她嘗試了很多方法，每天在家自己練協調性。“比如訓練成績下降了，我可能會分析原因可能是基礎血壓不一樣造成的，或許因為缺水，或心跳過快，等等類似的細節(jié)，優(yōu)化我可控制的因素，最大化訓練效率?！倍虝r間內陸文婕的屏氣時間從不到1分鐘提升到6分鐘，3周后，陸文婕再次和教練出?！凉摰搅?0米。

克服了“呼吸欲望”之后，陸文婕慢慢體會到了自由潛水的魅力：“原來自由潛水是可以讓人這么放松的，讓人充分把自己的焦慮感、恐懼感拋到腦后。像是達到了一個非常美好的境界，這是在平時工作、學習過程中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感受?！?/p>

練習自由潛水，除耳壓外，肌肉酸痛、乳酸代謝能力弱、貧血等常見問題也都沒有放過她。“能堅持下來是因為我挺‘軸的，越是別人覺得難以做到的事，我就越想做成?！标懳逆颊f，“自由潛水是新興的運動，還沒有一套成熟的訓練方法，我們也在不斷地摸索生理反應和理念。很多自由潛水員都總結出自己一套理論，形成獨特新鮮的訓I練方法，這也是一個有趣的探索科研的過程，需要生理學人體構造和機能方面的內容，對心血管系統(tǒng)、神經系統(tǒng)和呼吸系統(tǒng)是怎樣互相影響的有一定基礎的理解后，才能總結訓練方法?！?h3>創(chuàng)造中國紀錄的機器

2015年，陸文婕成為首位參加國際自由潛水賽事的中國人，也是中國自由潛水歷史上第一個參賽DeiaBlue 6自由潛全能賽的中國選手。在加勒比海大開曼島的比賽中，唯一一位中國選手陸文婕爆冷獲得銀牌，她還被外國媒體形容為“創(chuàng)造中國紀錄的機器”：在徒手自由式潛水FIM（Free Immersion Dive）項目和靜態(tài)屏氣潛水STA（Static Apnea）等項目中創(chuàng)造了五個中國國家紀錄;同年9月份她再次在美國夏威夷Freedive Paradise比賽中以161分的成績奪得了男女總榜冠軍;2016年5月陸文婕獲得大開曼島自由潛水比賽Deia Blue 7女子全能金牌，同時，424.2分的總分也超越了男子第一名的總成績。此時，距離陸文婕首次接觸自由潛水僅僅過去了一年時間。

說起水肺潛水和自由潛水的區(qū)別，界內有一句名言：水肺潛水看五彩斑斕，自由潛水則洞視內心。漸漸地，在水下審視自己的內心讓陸文婕越來越癡迷。在陸文婕眼里，水下的世界像一場色彩斑斕的無聲電影，“最好的時光總在水中，安靜、放松，所有煩惱都神奇地消失了”。

就在第一次完成40米攀繩下潛那天，她在水下“遇見”了鯨魚，那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著那樣的龐然大物從她身邊緩緩游過，既震驚又有些忐忑的她突然意識到：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刻。那是一種被一個比自己強大很多的生物接納的感覺。對陸文婕來說，競技潛水像是上課，而自己娛樂潛水，近距離接觸海洋生物則像是放學后可以和伙伴們盡情玩耍。

有一次布氏鯨在遠處，陸文婕并沒有在意，但在剛剛下潛之后她突然一轉身，猛然撞見一張巨臉就在自己面前，一雙巨大的鯨魚眼睛和一雙來自陸地的人類眼睛在那一瞬間對視，雙方都被嚇了一跳。原來那頭鯨魚從背后好奇地悄悄接近陸文婕，想要仔細看看這個外來生物，沒想到陸文婕轉身了……“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禮物，不期而遇?！?/p>

“自由潛水就像一面鏡子，把人的優(yōu)點、缺點全部反射出來，明晃晃地擺在自己面前?！标懳逆颊f。在深不見底的水域中，被放大的不僅是欲望，“即便主觀上認為自己依然保持‘功能性，但下潛時我就明白，身體狀態(tài)不好一定會導致成績明顯下降，這讓我被迫接受自我意識和身體的局限”。在陸文婕看來，“自由潛水是一條通往人內心深處的路，我必須接受自己，不能妄自菲薄，也不能好高騖遠”。

徹底投入，做得更好

近年來，中國的潛水市場正在我們意識不到的時候迅速擴張。據中國產業(yè)調研網發(fā)布的中國潛水裝備行業(yè)發(fā)展回顧與市場前景預測報告（2018-2025年），目前國內的體驗潛水服務的年均增長速度已經達到了30%。北京大學、北京交通大學、上海復旦大學、同濟大學等高校均有自己的潛水協會，中國本土潛水運動裝備品牌也已成功登陸國際消費市場。剛剛過去的十一長假，去菲律賓潛水成了很多中國人特別是年輕人的新選擇。對于喜歡旅游和探險的人來說，海底世界是繼雪山、沙漠之后又一片等待發(fā)掘的新天地。

作為中國潛水業(yè)內的領軍人物之一，面對國內迅速膨脹的潛水市場，陸文婕希望為中國自由潛水培養(yǎng)更多優(yōu)秀人才，帶動中國自由潛水運動的發(fā)展。如今她是PFI（Performance Freediving International）亞洲區(qū)總教練，玄圃國際自由潛水學院創(chuàng)始人。在岸上的日子里，陸文婕還是臨床藥理學、基因藥理學雙料博士，依然從事基因藥理學咨詢師工作，在體力工作之外她也不希望自己的腦力落在后面。在教授訓練課程的同時，有生命科學背景的她還能教會學員自由潛水帶來的更多意義，比如“有很多科研報道說，自由潛水對于創(chuàng)傷后心理障礙，抑郁癥、焦慮癥等有一定的治療作用”;“自由潛水運動，用到了平時人們不經常用的呼吸的肌肉群組，自由潛水運動能更好地提高自己身體的運動狀態(tài)”。

初學自由潛時，教練告訴陸文婕：The one who commits most WINS.（要徹底投入，花時間去做一件事情，你就會變得更好，成為贏家。）這句話被陸文婕牢記于心。在陸文婕看來，自由潛水訓練也是對心理和人生態(tài)度的一種提升，在生活中，你會更清楚自己的決定是否符合能力，負面情緒什么時候會出現干擾理性的選擇，怎樣使用自由潛的思維方式去應對生活中的情景。在不斷嘗試中學習尊重自己的身體，敬畏自然。

Q&A

Q：《北京青年》周刊

A：陸文婕

Q自由潛水危險嗎？

A雖然被《福布斯》稱為世界上第二危險的運動，但真正的競技自由潛水是有著多重保障措施的安全運動，是在有安全員保障安全的基礎上挑戰(zhàn)自我。盡管會有觸摸死亡的體驗，但這種體驗都是可控的。在我了解的競技自由潛水歷史上，安全程度都是很高的。在自由潛比賽中，運動員要在出水后“恢復呼吸”，并在15秒內取下鼻夾，用手勢和語言告訴裁判“Im ok”，這樣潛水成績才算有效。自由潛水是一個人的朝圣，也是一個團隊的征程，一定要選擇值得信賴的、專業(yè)安全員或潛伴潛水。不要太關注證書和急于求成，找好的教練提高能力，積累經驗，享受過程，你會發(fā)現自由潛水是值得用一輩子去探索的。

Q在水下如何克服強烈的呼吸欲望？

A有強烈的呼吸欲望時，我會用情緒來控制不讓這種難受的感覺惡化，當生理感受難受時，盡量能把生理和心理的感受區(qū)分開，不讓心理感受更差。自由潛水的磨練過程就包括生理上很難受，心理還能很愉悅。很多初學者不能理解是如何做到的，其實你通過各種不同的嘗試，去感受進入這種狀態(tài)真正的難關是心理上的恐懼焦慮，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自己的情緒。

Q對于初學者，有沒有什么快速有效的訓練方法？

A對于初學者，通常有一套通用的方法放松身體，減慢心跳和新陳代謝，打開潛水反射（哺乳動物潛水反射，指哺乳動物潛入水中較長時間后，刺激反射啟動身體機能調整，延長水下存活時間）。從初學到高級潛水員提升的過程，因各人的個體差異，不太容易一下子打開潛能。有研究稱，每個人對呼吸欲望的起因也是不同的，二氧化碳濃度微弱提高，有的人就產生強烈的呼吸渴望，有的人二氧化碳濃度很高也沒有強烈的渴望……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每個人最了解自己的身體，針對弱勢的地方設計培訓項目，這樣訓練才能真正提高成績。

TIPS

浮潛、深潛、自由潛：浮潛，顧名思義，就是人是浮在水面上的。你戴著伸出水面的呼吸管，可以專注地觀察水下;你穿著腳蹼，移動更方便不需用手，這就是浮潛。沒有潛水證的人也可以浮潛，但是，浮潛所看到的海洋生物比較有限。深潛主要指的是水肺潛水，利用壓縮空氣瓶在水下呼吸。深潛是進入更深的海底世界，可以看到生物景色當然也比浮潛更精彩。深潛相比浮潛更加復雜，需要穿潛水的裝備，還需要了解一些潛水的技巧，想要更深屢次的體驗深潛的樂趣可以嘗試考取潛水證。

自由潛水是指不攜帶空氣瓶，只通過自身肺活量調節(jié)呼吸屏氣盡量往深潛的運動。自由潛水包括以娛樂、體驗、攝影、狩獵為目的的自由潛水活動和競賽性質的極限屏息深潛。自由潛對體能的要求也比較高。

Tips潛水者的向往之地

美麗的珊瑚礁、各種色彩艷麗的魚類、龐大的鯨……海底風光如此旖旎，在這個被海洋覆蓋71%的藍色星球，有如此眾多的潛水勝地，等待你去探索發(fā)現。陸文婕推薦了這些她親自潛過的地方，對她來說，這些地方“各有各的美，實在無法篩選”。

2018年陸文婕Jessea在湯加水下30米處和兩頭大翅鯨一起懸浮休息

2017年陸文婕Jessea在巴哈馬觀察一只安詳的虎鯊

陸文婕比賽地點和成績：

2018年9月Molchanova Grand Prix大師邀請賽，西班牙

成績：女子恒重踢蹼項目銅牌，女子恒重無蹼項目銅牌

2017年8月AIDA世界錦標賽個人深度賽，洪都拉斯

成績：女子攀繩下潛項目銀牌，女子恒重無蹼項目銅牌

一項國家紀錄：FIM86米

2017年8月加勒比杯自由潛深度賽，洪都拉斯成績：女子組三項總分第一，金牌

兩項國家紀錄：FIM 85米，CWT85米

2017年5月Deja Blue加勒比大開曼島

成績：女子六項全能金牌

四項國家紀錄：FIM 75米.CWT 75米，CWT 80米，DNF150米

2016年9月AIDA世界錦標賽團體賽（希臘），代表中國隊第一次參賽

兩項國家紀錄：CWT72米.DYN 200米

2016年8月北京藍蝴體育國際自由潛水邀請賽

成績：女子組總分金牌

兩項國家紀錄：STA 8：01分鐘.DYN 177米

2016年5月Deja BIMe加勒比大開曼島

成績：女子六項全能金牌

五項國家紀錄：FIM 65米.CWT 71米，STA 7：00，DYN 163米，DNF 139米

2016年4月Vertical Blue巴哈馬長島

成績：女子恒重無蹼銀牌

兩項國家紀錄：CWT 70米，CNF 60米

2015年11月Pan Pacific澳大利亞

成績：女子泳池動態(tài)踢蹼銅牌

一項國家紀錄：DYN 157米

2015年8月Freedive Paradise夏威夷

成績：女子總分金牌

三項國家紀錄：CWT57米，FIM 63米，CNF41米

2015年5月Deja Blue加勒比大開曼島

成績：女子六項全能銀牌

五項國家紀錄：FIM 62米，CNF 40米，STA 6分28秒，DYN 140米，DNF 112米

加拿大溫哥華

水溫比美國加州更冷一些，可以去看北太平洋巨型章魚和睛斑狼魚

夏威夷的7個島嶼

夏威夷特有的很多小生物和僧海豹，魔鬼魚夜?jié)撌浅雒奶厣?，黑水夜?jié)摰钠鹪吹?，位于大島的科納是和海豚一起游泳的首選地點

美國弗羅里達州

吉尼泉可以看到很多海牛，周邊海里有非常震撼的航空母艦和軍艦的殘骸，內陸也有很多清澈的淡水潛點

美國加利福尼亞州

美麗的海藻林，水溫比較涼，但是魚群種類很多，合適的季節(jié)可以捕捉龍蝦、扇貝、鮑魚

巴哈馬群島

從邁阿密坐船一路往南，很多鯊魚，碧藍色的海水和白色的沙地互相映襯格外美麗，長島的迪恩藍洞是可以自由潛水的最深的藍洞（202米）

墨西哥灣和尤加坦半島

墨西哥灣也被叫做“下加利福尼亞水族館”，魚類非常多，漁獵愛好者的向往之地，甚至有機會能看到罕見的虎鯨、成群的蝠鲼等尤加坦半島各式各樣的洞穴和豎井讓喜歡探索的潛水員流連忘返，水下的云霧、枯木、蓮池好像帶著你進入了另一個星球

加勒比海的開曼群島

捕魚限制很嚴格，海洋生態(tài)保護非常好，可以看到健康的珊瑚礁和數量較多的熱帶魚群。水清，可見度能夠到50米，Kittiwake是一艘沉船，浮潛和自由潛水都可以一覽沉船全貌

加拉帕戈斯群島

動物會主動和人類親密接觸的地方，海鳥和海獅會找你玩耍，潛水員穿梭于錘頭鯊風暴中，不同島嶼上會有一

些特有的物種

阿根廷南端的烏斯懷亞水溫接近1-10℃，在很淺的地方就能看都很多帝王蟹

希臘卡拉馬塔、法國尼斯、西班牙伊比薩地中海的水很藍很清澈，潛水范圍內的魚特別少，40米以內幾乎看不到比巴掌大的魚，有很安靜的感覺，海里的地貌比如巖壁、石林、洞穴的形態(tài)在視野中凸顯出來

斯里蘭卡

又是一個看鯨魚的寶地，藍鯨、座頭鯨在3-4月的時候在這里聚集，有時候還能遇上領航鯨、布氏鯨等，必須浮潛或者自由潛

中國廣西

喀斯特地貌給潛水提供了一個天然的水上/水下樂園，很多湖泊和水下巖洞可以探索

日本沖繩

本島有一個青洞，能避開旅游團游客的時候最佳，外周島嶼也有很多潛點（與那國島的海底遺跡是一個我還沒有去過的地方，但是說到日本的潛水地點必須要提一下）

埃及紅海

看長尾鯊的兄弟島和126米長的沉船（SS Thistlegorm）是著名的潛點，埃及北部的沙姆沙伊赫和達哈卜是目前聚集自由潛水員人數最多的地方，訓練很方便

菲律賓

很多島嶼部可以潛水看沙丁魚風暴，鯨鯊，薄荷島邦勞島是亞洲自由潛水員盛會的場所

帕勞和塞班

帕勞是一個看魚群風暴的地方，尤其喜歡藍角，帕勞和塞班各自的藍洞都是別有洞天

印度尼西亞和馬來西亞

印度尼西亞潛水的地方和種類數不勝數，微距找小動物的天堂，巴厘島和周邊的幾個小島是自由潛水的好地方

馬來西亞熱浪島附近可以和親人的海龜玩耍

澳大利亞大堡礁

海底生物和北半球太平洋島嶼不一樣，比如藍環(huán)章魚、小丑魚是夏威夷沒有的

斐濟和湯加

斐濟有一個長滿白色珊瑚的崖壁叫做大白墻，很有特色，環(huán)繞小島嶼的淺水區(qū)珊瑚顏色豐富多彩

夏末秋初的時候去湯加一定要看大翅鯨，必須浮潛或者自由潛

南極洲

一月份是夏季，水溫是-2℃，座頭鯨、豹海豹和企鵝出沒在漂浮的冰山周圍，是人類沒有開發(fā)的一片圣地，如今還保留著自然界原生態(tài)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