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介甫

◇遼沈戰(zhàn)役紀念雕像

參加遼沈戰(zhàn)役的工程兵部隊，是當時東北野戰(zhàn)軍中編制人員很少的一個年輕的兵種。這支部隊的基礎是延安炮校的工兵隊，抗戰(zhàn)勝利后被擴編為工兵大隊，后改為工兵營。

1948年9月，東北野戰(zhàn)軍炮兵縱隊工兵營奉命隨炮縱主力南下北寧線，部隊從四平乘火車出發(fā)，到阜新北面一個小車站后，即以日行150里的速度徒步向義縣疾進。9月27日，部隊到達義縣城郊，立即投入戰(zhàn)斗。

清除沙灘障礙，解決河水擋路

義縣，距錦州約50公里，是錦州北部的屏障。守敵國民黨第93軍暫編20師以義縣舊城墻為基礎，構成主陣地。并在城外以村落、房舍為依托構筑了多個據點，還埋設地雷作為外圍屏障，從而形成了完整的防御體系。

當時炮縱工兵營有500余人，編為3個連。到達義縣城郊后，營長楊先平和教導員張永順即參加炮兵縱隊首長在墨河子召集的會議。會上傳達了中央軍委和東北野戰(zhàn)軍總部的部署，分析了戰(zhàn)場形勢，指出我軍當務之急是迅速攻克義縣，打開錦州的北大門。

根據東北野戰(zhàn)軍總部的部署，縱隊首長命令各炮群及各炮團、營，務必于9月29日前全部進入發(fā)射陣地，完成射擊前的準備工作?？v隊各直屬分隊要全力以赴，使火炮、炮彈按時按數(shù)運到陣地，以完成發(fā)射前的一切保障工作。

當時，各種運輸彈藥的車輛開往義縣城郊，首先要通過城東北的大凌河。大凌河有二三千米長的大沙灘，是進入炮兵陣地的重要通道。然而途經此地時，有些炮車卻因發(fā)動機熄火，陷入河水中，還有不少火炮和汽車陷在沙灘里，大凌河成了車輛前進的攔路虎。遵照炮兵副司令員匡裕民的布置，工兵營黨委決定派第1、第3連投入到排除沙灘障礙、解決河水擋路的工程任務。

工兵營指揮所臨時設在大凌河北面的一個掩蔽部內。營長楊先平帶領1連在河北岸，副教導員吳守業(yè)帶領3連在河南岸，首先搶修影響火炮、車輛通行的地段。在寬闊的大凌河沙灘上，不時刮起一股股旋風，卷起干燥的細沙，撲打在戰(zhàn)士臉上。更為嚴峻的是，敵機在大凌河上空不斷襲擾，企圖封鎖我軍火炮和車輛渡河。盡管如此，戰(zhàn)士們誰也顧不上隱蔽，以致幾名戰(zhàn)士在空襲中負傷，還發(fā)生了幾次觸雷傷亡事故。

鋪設便道的“戰(zhàn)斗”一直進行著，沒有中斷。戰(zhàn)士們咬緊牙關，鏟浮沙、鋪樹條、鋪秫秸、填碎石，最終完成了清除沙障的任務。

修了沙灘路，又修水下路面。由于通過的車輛多，河底被壓得越來越深，1連便派人找來枕木和部分鋼軌。在水深的地段，枕木鋪沙地，鋼軌壓枕木；在水淺的地段，用秫秸一捆捆地排起來，并在兩側用鋼軌壓住。1連的戰(zhàn)士還在水下路面兩邊打上木樁，拉了繩子，一面指導車輛通過，一面往秫秸上填沙子。就這樣，一條簡易的水下路面按時鋪通，參戰(zhàn)的火炮、各種車輛于9月30日前全部進入發(fā)射陣地。

◇在作戰(zhàn)前線指揮部隊的林彪（中）、羅榮桓（右）、劉亞樓（左）

◇工兵部隊搶修橋梁

◇工兵戰(zhàn)士搶修鐵路

勇冒險境，架設便橋

1948年10月1日，我軍向義縣縣城發(fā)起總攻。上午9點30分，群炮齊發(fā)，連續(xù)打了一個半小時。國民黨軍所謂“固若金湯”的防御體系被摧毀，堅固的城墻被我軍打開兩處40多米寬的豁口。

11點20分，我步兵在炮兵火力掩護下沖進義縣城內。就在這時，炮縱司令部命令工兵營迅速在義縣城北靠近鐵路橋下游的地方，搶架一座能通過人員和擔架的便橋。

架設便橋的任務由教導員張永順帶領2連擔任。他們接受任務后，立即派人就近收集國民黨軍修工事用的木桿、門板，并拆除敵軍的地堡，搬來鐵軌和枕木等。就在部隊邊收集材料，邊在河水中施工作業(yè)時，4架敵機飛到鐵橋上空連續(xù)掃射。隨著凄厲刺耳的尖嘯聲，成串的炸彈落在鐵橋兩側，頓時硝煙彌漫。

兩岸的防空部隊猛烈地還擊，2連戰(zhàn)士也利用手中武器向敵機猛打。在各種兵器對空射擊下，1架飛機冒著黑煙向東墜去。這時，2連指導員劉明生為保護還在作業(yè)的兩名戰(zhàn)士，不幸被敵機打中。他因腹部多處中彈，搶救無效而犧牲。

搶修便橋的戰(zhàn)士，趁敵機暫時飛走的空隙，又跳入急流中繼續(xù)打樁、鋪門板。正當便橋快架通時，敵機又飛來轟炸。而這時義縣城內的戰(zhàn)斗已經結束，俘虜已被押出城正在橋頭等待過河。

構筑工事，開辟通路

1948年10月1日攻克義縣后，我軍5個縱隊16個師、1個炮兵縱隊、1個坦克營直逼錦州城下。錦州被圍后，敵人妄圖通過空運增援，加強守城兵力。為阻止敵人空運，炮兵縱隊炮1團奉命提前來到錦州城郊。

工兵營1連在完成沙灘鋪路任務后，由副營長劉漢章帶領追趕炮團，也提前來到錦州市郊。炮縱主力于10月7日兵臨錦州城下，工兵營2連、3連隨之到達。從9日起，3個連隊分別配屬炮團，在掃清錦州外圍的戰(zhàn)斗中，為火炮構筑工事、修建道路。

由副教導員吳守業(yè)指揮的2連，冒著敵人的炮火和飛機的襲擊，為炮兵搶修了從溫滴樓至帽兒屯的幾段斜坡山道和泥濘地段。12日和13日，他們又在帽兒山以西至蔡家地一線，協(xié)助炮手構筑火炮工事。接著來到帽兒山頂，為炮兵指揮所構筑觀察所。帽兒山頂能俯瞰錦州全城，2連在修筑觀察所時，被城內敵人發(fā)覺。敵人幾次集中火力向2連襲來，指戰(zhàn)員不顧敵炮襲擊，緊張地進行著土工作業(yè)。

營長楊先平從戰(zhàn)斗開始，一直同1連在一起。完成構筑炮兵前線指揮所的任務后，他又帶領大家趕到錦州北山的炮兵陣地——二郎洞、娘娘廟等，為火炮進入陣地開辟通路。戰(zhàn)士們?yōu)樽尰鹋诎磿r進入陣地，不顧勞累，大干苦干，許多人手上都磨出了血泡。

10月14日上午10點，我軍數(shù)百門火炮同時向敵人進行了25分鐘的破壞性射擊，射擊延伸后，步兵當即進行爆破，而后又進行了15分鐘破壞射擊。第三次以5分鐘的急襲射擊后，打開了幾處突破口。11點，部隊向錦州發(fā)起總攻。12點，步兵大部由各突破口涌入城內。工兵連隊在火炮旁邊，親眼看著大炮發(fā)射，不斷地為炮手們歡呼：“打得準！打得好！”工兵指戰(zhàn)員看到自己構筑的工事發(fā)揮了作用，興奮地說：“我們?yōu)榻夥佩\州也作出了自己的貢獻。”

下午2點左右，部分火炮進入市區(qū)，工兵連跟隨炮兵進入城內，隨時為其清除路障。從總攻開炮到15日凌晨，炮兵三次前進，工兵三次為之開辟通道，構筑簡易工事。

15日下午，錦州攻堅戰(zhàn)勝利結束。炮兵縱隊的幾個直屬部隊，接受了看守倉庫的任務，工兵營兩個連隊也參加了看守倉庫和排雷工作。

◇錦州城下等待總攻信號的我軍炮兵

進入水中，搶架橋梁

錦州戰(zhàn)役后，工兵營隨炮縱主力在錦州市區(qū)待命。這時，教導員張永順和副營長劉漢章帶領工兵3連接受了一項任務，在錦州東北方向搶架一座約50米長、能通過載重車輛的木橋。

1948年10月下旬，遼西大地已到寒露時節(jié)，早晚結有薄冰，河水寒冷刺骨。參加搶修的工兵戰(zhàn)士，卻顧不上這么多，脫去棉褲站在水里，4個人一組，用筑頭打列樁。

一天，炮縱政委邱創(chuàng)成、副司令員匡裕民等路過這里，見戰(zhàn)土們站在結冰的水中搶修橋梁，立即停下來看望。邱政委告訴劉副營長：“在冰水中作業(yè)的同志要勤換點，不要凍壞了?！辈⒅甘荆骸澳銈兏銕讞l棉被放在岸上，上了岸就在被里暖暖身子?！眱晌皇组L看到有的戰(zhàn)士手凍腫了，有的戰(zhàn)士腿上被冰碴劃出一道道紅印，關心地說：“疼吧？趕快用酒精擦一擦?！笨锔彼玖顔T還指示：“你們搞些酒，下水作業(yè)前，喝上幾口，加快血液循環(huán)，可以抗凍?！眲⒏睜I長說：“司令部規(guī)定部隊執(zhí)行任務時不能喝酒?！鼻裾逶挼溃骸皥?zhí)行其他任務不準喝，工兵架橋水下作業(yè)除外?！彼嬖V隨行人員：“你們告訴管理科，設法給工兵營搞些酒?！庇謱⒏睜I長說：“你們營自己也想辦法搞些酒嘛！下水作業(yè)時讓戰(zhàn)士喝點?！?/p>

在首長的關懷和鼓勵下，搶架便橋的戰(zhàn)士雖然身處冰冷的水中，但心里卻很暖和。工兵營按照要求的時間提前一天將橋架起，為大部隊北上提供了有效保障。

籌集材料，搶修鐵路橋

當工兵1連和2連撤離看守的倉庫后，晝夜兼程向溝幫子、大虎山方向開進，參加圍殲廖耀湘兵團的遼西會戰(zhàn)。

行軍路上，捷報不斷傳來。當部隊快到溝幫子時，炮縱司令部一位作戰(zhàn)參謀騎馬向工兵營追來。他向工兵營傳達了縱隊首長剛收到的勝利消息：“廖耀湘兵團已全部被殲，沈陽附近地區(qū)的國民黨部隊有些已放下武器投降，我先頭部隊正向沈陽城疾進?！苯又鴤鬟_了縱隊首長的命令：“奉總部指示，命令你營去搶修被炸掉的盤山鎮(zhèn)遼河鐵路橋，保障向營口追殲逃敵的部隊迅速過河?？偛考纯膛善囁湍銈內ケP山鎮(zhèn)?！?/p>

盤山鎮(zhèn)南面有一條大河，叫雙臺子河，河水深5米，河寬350米左右，人馬車輛過河，全靠鐵路橋和河上的一座木橋。就在我軍主力部隊趕到的前兩天，為阻止敵人向營口逃竄，盤山縣委和縣大隊根據上級指示，將鐵路橋炸斷、木橋燒毀。我軍追擊部隊趕來時，木橋殘骸還在冒煙。

雙臺子河附近只有幾只僅能坐少量人員的小船，不停地運送著步兵。街道和公路的一側，停放著偽裝的炮車和大車。工兵戰(zhàn)士乘坐的汽車一進入街內，等待過河的部隊立即喊了起來：“工兵來了!”“搶修的部隊一到，咱們也就該行動了!”盤山鎮(zhèn)頓時熱鬧起來。

工兵剛到被炸斷的鐵路橋旁，營長楊先平就風趣地說：“炸橋的同志幫了我們個大忙?！彼钢鴶鄻蛘f：“你們看，縣大隊炸橋時把炸藥裝在這座橋的正中央，正好鋼梁從中間炸斷落入水中，兩端還搭在兩側的橋墩子上。要是鋼梁兩頭都掉在水里，搶修就費工夫了。”大家概略估計了修橋需要的主要材料，然后派參謀、器材員找縣政府請其設法解決。接著，戰(zhàn)士們順著炸落在水中的鋼梁，爬到接近水面的地方，仔細觀察，目測對面的距離以及水面到橋面的高度。鐵路橋被炸部分，間節(jié)33米，因為從正中被炸斷，斷頭落入水中，所以可在炸斷的鋼梁部位架設20米左右的列柱橋。

盤山縣委、縣政府人員分頭動員群眾，籌集架橋急需的材料。鎮(zhèn)上有位木匠，把家里的木柜和木材都拿出來，還自告奮勇要協(xié)助部隊架橋。有一家老兩口，讓兒子把他們準備做棺材的木板送到橋頭。還有一家正要蓋房子，當政府去動員時，他爽快地把蓋房用的木頭獻了出來，并說：“你們先用吧，房子暫時不蓋，等打完了國民黨軍再說。”

當晚，向橋頭送材料的部門也絡繹不絕。有的單位趕著馬車送來木材，電管所把備用的電線桿獻了出來，火車站送來了適合修橋用的材料，縣保安團派出兩個連隊，抬來一批電線桿和架橋所需的材料。天黑前，電業(yè)工人已架好電線，擰上燈泡，為工兵戰(zhàn)士夜間搶修照明道路。

遼西的夜晚，冷風瑟瑟。戰(zhàn)士們?yōu)榱诉x定安放列柱的位置，用鐵絲把列柱固定在水中的鋼梁上，順著鋼梁進入水中作業(yè)。手凍麻了，腿抽筋了，大家也咬著牙堅守在崗位上?？鄳?zhàn)一夜，最終兩排列柱在鋼梁上支起。接著，他們安上了冠材、礎材，連結斜系材，安入橋樁，鋪設橋面。工兵營幾個領導整夜守在搶修的橋頭上，對列柱安入的位置、聯(lián)結的牢固程度，及時做了檢查。

次日上午8點左右，鐵路橋的修復工作基本完成。橋上一面通過人員、馬匹，一面繼續(xù)加固，最后連載重的馬車也能通過了。浩浩蕩蕩的追擊大軍，跨過工兵戰(zhàn)士剛剛修好的橋梁時，高興地說：“感謝工兵同志們!”“謝謝你們，為我們開辟通路。”

遼沈戰(zhàn)役中，東北野戰(zhàn)軍炮兵縱隊工兵營共修復、架設大型橋梁4座，構筑指揮所、觀察所7個，構筑炮陣地50余座（含與炮兵合筑），排除各種型號的地雷260多個，為整個戰(zhàn)役的勝利作出了貢獻。

◇1948年11月，沈陽解放，標志著遼寧和東北全境獲得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