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田　王春元

2016年4月10日，第二屆“家·春秋”口述歷史影像記錄計劃在北京77劇場舉行頒獎典禮。我的作品《走西口的生活歷程》獲得最高獎項——優(yōu)秀口述歷史紀錄片獎。

這次拍攝經(jīng)歷源于一門選修課。大一下學期，我選修了吳瓊老師開設的“文物攝影與文博應用技術(shù)”課程。由于影像史學要求學生有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剛巧，北師大為紀念啟功先生逝世十周年，請吳老師負責拍攝一部有關(guān)啟功先生的口述史紀錄片，我有幸被吳老師選中，和他一起赴威海拍攝。這是一次非常難得的實踐經(jīng)歷，我親身體驗了紀錄片拍攝的全過程，對采訪、拍攝、器材操作等一系列知識有了深刻體會。

隨后，我得知了第一屆“家·春秋”大學生口述歷史影像記錄計劃的信息。我很早就有一個夢想，把我姥姥的經(jīng)歷記錄下來說給大家聽，所以我立刻想到了舊時代婦女裹腳的題材，主人公就是我的姥姥。1925年，姥姥出生在山西大同市一個名叫辛窯村的小山村里，雖然當時有關(guān)廢除婦女裹腳的法令已多次頒布，但由于辛窯村地處山區(qū)，交通閉塞，受外部環(huán)境影響較小，仍保留著許多較為傳統(tǒng)的文化習俗，姥姥就是眾多裹腳婦女中的一個。

如今裹腳的習俗早已消失，但作為中國歷史上曾經(jīng)綿延千年且普遍存在的社會風俗，這一現(xiàn)象對于研究舊社會婦女社會地位、人們的審美、心理認知，以及相關(guān)的歷史問題依然具有重要價值。我把這個想法對吳老師一說，吳老師當即表示支持。

寒假回家后，我便租借了相關(guān)設備開始了對姥姥裹腳經(jīng)歷的拍攝。針對當時周圍人們對婦女腳大小的態(tài)度、姥姥母親的有關(guān)經(jīng)歷、姥姥裹腳的前后歷程、所穿鞋子的獨特性以及后來社會放足等幾個層面進行了采訪。姥姥倒是不怯鏡頭，因?qū)_習俗的痛恨，敘述故事時流暢自如。

但在后期制作時，我卻遇到了問題。由于團隊成員不足，編輯軟件操作不夠熟練，時間緊張等緣故，我只是對素材進行了簡單地剪輯，也沒來得及編寫對章節(jié)進行引導和拓展的解說詞：更要命的是我第一次提交的視頻沒有字幕，而姥姥的山西口音又不容易聽懂。不出所料，最終作品落選了。

這次失敗的參賽經(jīng)驗，讓我深知自己能力的欠缺。在之后的半年多時間里，我經(jīng)常自告奮勇去拍攝學院的各種影像史學研討會、考古報告、學術(shù)講座等活動。在對紀錄片的拍攝有了更為全面的認識和把握后，我又鼓起勇氣報名參加了第二季“家-春秋”口述史活動，拍攝內(nèi)容依然圍繞姥姥的故事展開。

對于一部優(yōu)秀的紀錄片來說，拍攝素材的好壞直接決定了紀錄片水準的高低，這就需要在制作之前先擬定一個全面的拍攝計劃。在梳理姥姥的經(jīng)歷時，我注意到她早年還有從山西遷移到內(nèi)蒙的一段經(jīng)歷，這正好反映了我國歷史上著名的人口遷移事件——走西口。結(jié)合相關(guān)的時代背景，最終我擬定了“為什么走西口”“走西口的坎坷經(jīng)歷”“故地重返講述走西口之后的生活”三大拍攝內(nèi)容，并把影片名字定為《走西口的生活歷程》。

擬定拍攝計劃之后，我開始思考如何設置采訪問題。如果提的問題窄小單一，被采訪者只能問一句答一句，根本喚不起對方的情感記憶，因此問題必須切中要害，才能引起主人公的共鳴，最大限度地呈現(xiàn)整個故事始末。所以，我沒有問姥姥“是哪一年走西口，當時和誰走的”等單一性問題，而是換了個角度，問她“當時是在一個什么樣的情況下不得不走西口的？”為了讓姥姥想起更多的細節(jié)，我還特地請媽媽和表哥把姥姥帶到當年走西口的終點——紅峰嶺車站，讓姥姥故地重游，在那里講述她從山西抵達包頭后艱辛立足的過程。果然，姥姥將整個故事的開端、發(fā)展、高潮、結(jié)局全都娓娓道來。

當然，許多計劃之外的細節(jié)故事同樣值得關(guān)注。在一次拍攝完成后，我突然想起一首民謠——《走西口》，這個民謠是走西口事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當時的人們?yōu)榱松?，許多家庭中的丈夫外出謀生，留下孤獨的妻兒，久而久之，留守婦女們用心聲譜成了這首具有時代特征的民謠。因而我又增加了講述《走西口》的片段，使主旨內(nèi)容有了更為深刻的含義。

暑假結(jié)束前，姥姥的侄子們從山西老家來看望她，其中侄兒南平已60多歲，對于當初走西口的情況還有一些記憶。于是我邀請南平舅舅來講述當時自己走西口的經(jīng)歷。這樣就使片子的內(nèi)容得到了進一步延伸，也讓觀眾對走西口事件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和把握。

一部好的紀錄片并不是一堆好故事的堆疊，還要通過合理的編排，使其內(nèi)容形成清晰的脈絡；通過適度的解說，使故事與故事之間的邏輯鏈條鮮明；通過相應的配樂，引起觀眾的情感共鳴。視頻制作好后，我還仔細加配了字幕，這是第一次參賽給我的深刻教訓。影片中的受訪者一般多操方言，如果觀眾聽不懂，就很難理解片子所要表達的內(nèi)容。

最終，我的《走西口的生活歷程》從來自中國、美國、英國、西班牙、泰國等海內(nèi)外101所高校的147部作品中脫穎而出，獲得了大學生版塊的最高獎項——優(yōu)秀口述歷史紀錄片獎。

來北師大讀書前，我只知道學習歷史畢業(yè)后能當老師，從沒想到還可以做出口述歷史紀錄片。北師大影像史學不僅圓了我的一個夢想，更讓我看到了學習歷史的另一種可能。

責任編輯：曹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