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峰
對于重感情的人來說,最容易被兩個詞整得內(nèi)心世界翻江倒海、觸景生情、睹物思人。而我三十多年了,幾乎每每都會被日常生活中一樣東西拉回到從前的時光——食鹽。
1981年,一群天真無邪的孩子被分到了北京市第三十五中學初一(4)班,我便在其中。在大家彼此介紹的時候,一個個子高高、身材健碩的同學引起了全班的注意。他,也成了初中三年中我們班的風云人物。當然,這多少得“歸功”于他的名——石嚴。那會兒的孩子們都淘,好給別人起外號,可竟無人正經(jīng)地叫他“巖石”,大家一致通過了“一毛七”這個名號,就因為那時候商店的食鹽,一毛七一袋。因此,石嚴=食鹽=一毛七。
這么一想,從1984年初中畢業(yè),離開母校,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石嚴,一晃兒,竟是三十多年。以至于生活中,每拿起一袋食鹽,就會想起我這位老同學,真不知道他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了。只是現(xiàn)在的食鹽,一袋一毛七可買不下來了。
回頭仔細想來,當年為什么給石嚴起一個“一毛七”的外號?別看石嚴長得要比我們班所有男生都威猛很多,但是,他對待朋友卻是個感情很細膩、舉止很得體的人。由于“石嚴”的名字在那里擺著,所以,讓同學們一下子就想到了商店里賣的“食鹽”。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的食用鹽有兩種,一種是粗鹽,顏色發(fā)灰,顆粒較粗,一袋賣一毛四;而另一種是精鹽,顏色雪白,顆粒細膩,價格也比粗鹽貴些,一袋一毛七。經(jīng)過綜合分析,大家認為,石嚴還是挺細致的一個人,于是,就把他歸到了“精鹽堆兒”了。
那時候,石嚴可實在不喜歡這個“一毛七”的外號,畢竟自己是班上身強力壯第一人。只不過,他靜下來的舉止,帶有標志性的“一毛七”的屬性—一上了初中的男孩子,往往也開始發(fā)育了,也好裝成個大人了。一寫作業(yè)的時候,石嚴總是靜靜地右手在本子上認真地寫著,而左手卻常常下意識地支在課桌上,并虛握著拳,僅伸出食指橫在自己的鼻子下邊,有意無意地劃攏著漸漸生長出來的毛茸茸的小胡子。如此文縐縐的舉止和他健碩的身量合體,的確搞笑??擅慨斖瑢W們笑他的時候,他無一例外地報以一聲:“嘁!”如此一來,倒是坐實了“一毛七”了——根手指頭,一口小須毛,再加一聲“嘁”,全湊齊了。有時候,他醒悟過來,原來自己不知不覺中,又成了一回“食鹽”,還是“一毛七”的。
不過,現(xiàn)在我在做雞蛋炒飯的時候,偶爾還會用石嚴當年在他家宴請我們幾個好友時的做法—一蛋炒飯快出鍋的時候,關(guān)火(我們那時使用的是煤氣爐),此時再往蛋炒飯里放鹽。石嚴告訴我們:“這時雖然沒有火了,但鍋還是熱的,鍋里的飯也是熱的,用這余溫足可以使鹽融化于米飯當中,這樣可以節(jié)約煤氣?!?/p>
寫到這里,我情不自禁地又想念起我的這位初中同學石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