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東
初春時節(jié),我隨婺城區(qū)戲曲家協(xié)會開展“走讀白沙”采風行動,再次來到沙畈鄉(xiāng)亭久村,在祖郭殿這個地方觀看白沙老爺盧文臺墓地。盧文臺墓地就在一個荒廢了的學校旁邊,面對熟悉的操場、熟悉的民房,還有熟悉的古樟樹,這一切都曾深深印刻在我的腦海中。因為,在這里,我曾經(jīng)以代課老師的身份,與高儒、亭久等地的孩子們相處了半年時間。
這個學校,就是曾經(jīng)的高丁完小。
目睹著熟悉的一切,我的內(nèi)心思緒萬千。二十五年前的生活片段,不斷在我腦海里涌現(xiàn)。在那段日子里,我住在這個學校里,每天和學生們一起學習、生活,歲月中的點點滴滴都不曾忘懷。
當時,正值秋風初起,正午的陽光還十分熾熱,我隨著邵壽賢校長,沿著白沙溪畔蜿蜒崎嶇的山路,蹬著自行車跋涉了整整五十多公里,來到了坐落在五峰山下那個翠竹映趣的地方——祖郭殿村,開始了我“為人師表”的里程。
這是一個四面環(huán)山的小山村,學校周邊是擠擠挨挨的村落,“校園”也是開放型的,根本沒有校園,村里的通道直接從學校操場上直穿而過。成群的牛羊和雞鴨,每天都在操場上,和學生們一起娛樂。操場邊低矮的瓦房就是學校的教室,教室旁的參天古樟更顯示著山村的古老和久遠。教室均一色是低矮的瓦房,走廊的盡頭,掛著一片生銹的破犁頭,這是學校用于上下課打鐘用的計時器。
高丁完小隸屬周村鄉(xiāng)校,負責高儒、亭久、嶺腳等五六個村的孩子就學,近300名學生,連校長在內(nèi)只有7個老師。當我走進高丁完小四年級教室,學生們早已端坐在位置上。教室里悄無聲息,令人感受到校園特有的莊重與靜謐。我站在講臺上,面對射上來的四五十道目光,頓時有些驚慌失措,一時不知將如何去“師道尊嚴”。
第一堂課,我就這樣趕鴨子上架般開場了。在課堂上,我領同學們朗讀課文,講解詞意,分析段落,歸納中心。雖然我沒有當過老師,但我明白,教會學生認字,是老師的基本功能,引導學生分析課文,是老師的重要手法。只有讓學生理會課文意思,懂得文章的內(nèi)容和結(jié)構形式,才能讓學生理解其中的含義。我在山區(qū)當“孩子王”的歷史,就這樣開始了。
由于學生們的語文功底不好,有的甚至連基本的拼音常識也不會。為了給山區(qū)孩子們強化基礎知識,我特地在教室里安裝了燈泡,利用晚上時間,放棄休息,召集愿意來上課的學生,無償進行語文基礎補習。通過一段時間的基礎知識補充,總算給學生們找回了學習語文的自信。
山區(qū)由于條件簡陋,食堂燒的柴草,還需要師生自己上山砍。這在今天也許是不可思議的事,但是,在當時的條件下,學校只能利用每周三的勞動課,由老師帶隊,讓三年級以上的學生,到附近的山上砍些柴草回來。
看到孩子們背著柴草回家,我當時想,適當吃點苦,或許也不是壞事。至少可以讓學生們明白,勞動是一個人的基本能力,保持這種純樸的勞動本質(zhì),對自己今后的人生一定會有幫助。
每當課余時間,我與學生們一起跳繩打球,一到周末,由于學校離老家較遠,我也不每周都回家,就帶著學生到校園邊上的山坡上,采摘野果子,偶爾也下河摸蟹捉蝦。我的隨和與善意,贏來了學生們的敬重,他們很快就接納了我這個陌生的老師。
學生們有事都愛找我述說,就連我的房間里也時常充滿著孩子們開心的笑語。融洽的師生關系,消除了彼此間的隔閡,我的溫存與愛心,感化著每一個學生懵懂的心靈。一個學期的潛移默化,學生們的語文成績有了可喜的進步,期末考試結(jié)束后,學生的喜悅和我一樣寫在臉上。
第二年,我辭去代課的教務。記得那天正逢新學期開學,同學們興沖沖地來到我的房間報到,而我正在收拾行李。當學生們得知我今年不再擔任他們的老師時,臉上紛紛流露著一種迷惘與失望。也許他們這個年齡的人,尚不知用怎樣的語言來懇求我留下,他們所能做的,只有把真誠的感情化作滾動的淚珠,順著臉頰滴落,然后默默地靠在學校墻角邊,漠然地歪著頭,用淚眼模糊的目光,相送我愈走愈遠的背影。
離校的那天,空中飄著蒙蒙的雨霧,灰暗的天空給離別增添了幾分悲壯的色彩。我緩緩地推著自行車,也是一步三回頭地與學生們道別,臉上也掛著淚珠。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