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文華

自明朝開國以來，中國進入新的繁榮期，其中又以永樂一朝最具探索精神，也最具活力。這一時期，中國境內(nèi)的文學(xué)、藝術(shù)創(chuàng)作、教育的普及、新技術(shù)的廣泛運用、宗教思想的活躍、東西洋的往來交通、漢藏佛教的相互影響等等都成為15世紀初奏響中國交響樂的重要音符。

此永樂款三佛六菩薩畫像就是反映這一時期中國宗教、文化、藝術(shù)面貌的重要佐證，值得我們關(guān)注。

首先，這是目前所見明確帶“大明永樂年施”款的以漢風為主的繪畫作品，而且中間主佛（釋迦牟尼佛）寶臺束腰下部有泥金楷書“大明永樂年施”，成為其斷代的可靠信息之一。畫面下方有小楷節(jié)錄《妙法蓮花經(jīng)·法師品》（最后一段“佛說偈言”未錄），文字最后題曰：“永樂四年丙戌秋八月十日朱沭手敬書”。二者相較，即可知此畫繪畫的年代不僅僅可以鎖定為永樂時期，而且可以確定為永樂四年或此前稍早一二年，即1404～1406年間。而且朱（1361年～1425年）此人的生平事跡也給我們提供了相當?shù)目梢蕴接懙男畔ⅰＶ焓侵煸暗牡谖遄?，是燕王朱棣（朱元璋的第四子）的弟弟，二人都不是安分守己之人，不過朱比其兄的雄才大略相去甚遠。最初他與朱棣一起分封為王，住鳳陽，猜想二者應(yīng)當有過相當密切的往來，建立了一定的情感。1380年，朱棣去北方守邊，為燕王，成為驍勇多謀的政治新星；第二年，朱作為周王駐守開封，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行為難免乖張。朱元璋去世以后，朱棣發(fā)動爭奪皇位的戰(zhàn)爭，周王朱也想有所作為，不過，朝廷早有防范，將其逮捕，貶為庶人，流放到云南。直到1402年又被召回南京軟禁。這一年，朱棣攻入南京，登基為帝后，朱才重新獲得人身自由，回到開封的封地。

青海瞿曇寺大鐘

其次，根據(jù)我們的觀察，“大明永樂年施”款多用于藏傳佛教法物上，六字款通常采取由左向右的現(xiàn)代字序排列而不是傳統(tǒng)漢字的由右向左寫法。比如永宣二朝的銅鎏金造像、唐卡、法器等上題刻的同樣內(nèi)容的年款，莫不如是，其中藏品多見藏于西藏大寺中，證明其來自于宮廷，其功能主要用于賞賜西藏政教領(lǐng)袖；普通器物不用此款。這幅三佛六菩薩畫法不僅讓我們見到這種款式題于漢傳佛教題材繪畫上，而且還是傳統(tǒng)的由右向左字序，極不尋常，也是罕見的個例。這一點是本繪畫極為重要的新信息，值得關(guān)注。

至于其藝術(shù)風格，行家肯定多有討論，在此不再贅述。需要指出的是，此畫展示出來的風格面貌與山西南部的繪畫風格有關(guān)，寶寧寺繪畫是其中年最較為接近，風格最可比較的例子，與此畫的諸多細節(jié)有相近之處；當時的首府南京佛教繪畫風格并不清楚，與此畫的關(guān)系難以闡述清楚，不過，在朱棣于南京所建大報恩寺塔的琉璃門上，我們發(fā)現(xiàn)金翅鳥的做法與此畫中釋迦牟尼佛頭上的金翅鳥有頗多相似之處。這種樣式的金翅鳥形象跟藏傳佛教的關(guān)系似更密切一些，與漢地的金翅鳥形象不同。通觀全畫，氣勢挺拔，用筆豪放，并無南方繪畫的婉約與細膩，更近北方的畫風。聯(lián)系以上諸因素，似乎暗示此畫雖為宮廷所出，但是不可忽視朱棣長期鎮(zhèn)守北方，將北方藝術(shù)風氣帶入宮廷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