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松溪月

一

剛剛踏入高三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還不知道什么叫作學習。因為在高一高二種下了禍根，到了高三時頑劣的性子依然改不了。

我的改變開始于初中時的老同學C。

C在初中時就是一個學霸級的人物，每一次模擬考試都能取得很好的名次。雖然我在初中時學習也不錯，在年級也能取得名列前茅的成績。但相較于他，總有點差距。升入高中后我們分在了一個班。

他的課桌前常常放著一個向日葵盆栽，在盆栽的左側(cè)是一個青綠色的太空杯。每當下課，他先灌上一大杯子水，偶爾給向日葵澆水，自己也大口大口地喝。我很不理解地問他：“你每天喝這么多水，就不怕一直上廁所影響學習嗎？”他笑了笑，淡定地說：“天天做題記東西。多喝些水補充‘氧氣，還有清醒大腦的作用?！蔽液懿幌嘈诺乜戳怂谎郏骸笆菃?？你確定可以？”他不再反駁地露出一抹笑容，繼而坐在課桌前悶頭看著試卷。

后來我也買了一個大號的水杯，學著他買了一株向日葵盆栽擺在課桌上。從此以后，我每天清晨準時起床，先到教室接一杯水，喝上幾口后，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背東西。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方法讓我的腦袋清醒了不少。相比以前渾濁的背誦，C的“妙招”確實能起到緩解壓力和清除疲勞的作用。

升入高三的第二個月，班主任進行了學風大整頓。他要將學習好的、有潛力的、待挖掘的、學習吃力的同學分類，又將班里的座次表畫了出來。那些天我們所有人都為此提心吊膽。

一個星期后調(diào)位行動拉開帷幕，令我詫異的是我居然和C成了同桌。幾天后班主任找我倆談話，他半開玩笑半嚴肅地說：“你以后要多向他學習，徹底改掉偏科的毛病。也不知道你數(shù)學這么好，為什么物理、化學、生物卻很差呢？”

是?。∽詮纳敫咧幸詠?，我的物理、化學、生物出現(xiàn)了危機。后來到了高三實行理綜訓練，我頭一次嘗到絕望的滋味。就像課桌前擺著的向日葵，離開了陽光的滋潤，縱然有水的灌溉，也免不了枯萎的厄運。好在C成了我的同桌，我日后的學習也有了些許的希望。

班主任是語文老師，他常常給我們講自己曾經(jīng)的輝煌。他教過的一個學生，被保送清華大學，如今攻讀博士了。后來他邀請那個學生來學校做講座，在千人擁擠的操場上我第一次聽到了大學那些事。

沒有繁重的功課，沒有做不完的試卷，也沒有提心吊膽的成績單。有的是輕松又美好的大學生活。他說大學和大學是不一樣的，就連待遇也不在一個層次上。

突然間我的心里襲來一股暖流，炙熱得好像剛燒開的沸水。

回到教室后，我在語文課本上寫了大大的“視死如歸”這4個字，又重重地簽上名字。我把自己比喻成戰(zhàn)士，把高考比喻成必須攻下的高地。

這樣的心理暗示也許沒有太大的作用，但至少每打開一次語文課本總能感受到從心底升起的騰騰熱流。就是依靠著一股股翻騰的執(zhí)著，才讓我在萎靡失落的歲月里發(fā)光發(fā)熱。

二

漸漸地，我開始給自己規(guī)劃學習時間表。在演草紙上畫好方格，將每天的課程表填進去，又把下課時間摳出來，甚至將上廁所的時間也安排得井井有條。

沒想到這樣的做法使我收獲頗豐。而且堅持一個月下來，居然形成了一種習慣。我可以不看學習時間規(guī)劃表就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還能多學一點東西。C看到我的方法奏效，也在課桌上貼了一張。后來我的方法被班主任發(fā)現(xiàn)了，還在全班同學的面前表揚了我們。

每天早上我往往是第一個起床的。一陣簡單快速的洗刷后，忙從床上拿起昨晚帶過來的課本，踏著微茫的月色趕往餐廳。不論我起得有多么早，餐廳的大門一直是敞著的。在昏沉的燈光下，兩三個點綴的人都在埋頭苦讀。即便距離很遠，依然可以聽到快而有力的朗讀聲。

清晨是大腦最容易記東西的時候，很多以前記不住的知識點，在那段時間里都被我記得很牢固。

第一次月考讓我很受傷，但同時也讓我更加堅信努力就有希望。

一直以來都是依靠課上聽到的知識點，還有平時做題積累的經(jīng)驗應(yīng)對考試?？勺屛覜]想到的是曾經(jīng)揚揚得意的數(shù)學考了95分，語文更是低到80分，就連平時引以為傲的作文也因跑題而刷新了最低分。

看著卷子上紅紅的叉，看著背面作文上寫的兩個字“跑題”，看著數(shù)學試卷的壓軸題、大題頻頻出錯，我居然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憋屈，像個孩子般哭了出來。“啪啪”的淚滴浸濕了試卷，留下起皺的圓形殘跡。那一刻所有的自尊被打得七零八落，所有的夢想在現(xiàn)實面前悄愴破碎?？晌液茯湴恋氖牵覜]有敗！

C看了我的試卷后一聲不吭，很久之后才說了8個字：“下次你比我進步快！”他一直都是班級前5名，這次月考更是躋身第3名的好成績。而我，從第11名跌落到25名。面對C的鼓勵，我竟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點頭，很堅定地說：“我會的！”

從此，我把每天睡午覺的時間一縮再縮。直到后來我干脆不回宿舍了，很多時候買了飯早早地跑到教室里。為了能多學一會兒，我把吃飯的時間控制在10分鐘以內(nèi)。隨后泡上一包咖啡，每當做題時沒了精力就抿上一小口。等快要上課的時候才趴在課桌上小瞇一會兒。我漸漸發(fā)現(xiàn)，冗長的午睡不如十幾分鐘的沉酣，睡眠時間長不如短些更有精力。

到了高三下學期，我開始對所有的課程進行規(guī)劃。有些問題不大的課程我就在課程表上打個對勾，在較差的學科上標注，提醒自己專心惡補。但如果有些課自己跟不上，就在課程表上畫個叉，提醒自己要多加留心。其實這種學法是我從C的身上摸索到的，他每次上課都有周密的計劃。后來，我們兩個從班級的“另類”變成了“普通”，很多人也開始用這種方法。

轉(zhuǎn)眼間又到了月考。這次考試我沒有以往的忐忑了，取而代之的是釋然。我想從考試中揣摩到不足，很想知道哪里學得不好。C告訴我：“每一次考試都是查缺補漏的好機會，一定不能敷衍。”

忽然間我才頓悟，相比較他我以前的考試都是為了考試而考試，不是為了學習而考試。果不其然，這次的考試成績比以前好了很多，我成功擠進前10名，甚至與C近距離招手。

得知成績的一剎那，我端起放在書桌上的向日葵開心地笑了笑。它見證了我的失敗，也見證了我的成功。那一刻它盛開得很美麗，每一朵花瓣上都跳動著生命的音符。也許，那是對堅持不懈的人最好的謳歌。

三

3月的一天，黑板上的倒計時突然變成了100。距離高考越來越近了，也意味著我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不論上課下課，教室里一直是靜悄悄的。我拿著筆一遍一遍地演算物理公式，又一遍一遍地推理數(shù)學大題。那時的陽光是溫暖的，穿過恍若薄紗的窗簾灑在橙黃色的課桌上。我們所有人都堅持著自己的執(zhí)著，我們心中都有一個夢想，也都有一個不可更替的目標。

高考100天動員大會上，班主任將班里每個人的學習情況做成PPT，在所有家長面前一一闡述。他逐個分析，語言不再似往常一樣嚴厲，甚至每句話都充滿了鼓舞，充滿了對未來最真摯的祝福。

當說到我時他突然頓了頓，在講臺上側(cè)過臉來，我從以往的不自信中抽離出來，瞬間迎上他的目光：“xx的成績進步很快，從剛開學時的20多名，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占據(jù)前10名的位置。但穩(wěn)居不代表高考也如此。但愿今后你能戒驕戒躁，這才是學習的重點。不過，你的刻苦，你的用功，還有你的執(zhí)著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老師也看在眼中……”父親聽到班主任這樣說，壓在胸口的石頭也落了地。

高考那天陽光很刺眼，壓抑著所有人殘喘的呼吸。我拿著檔案袋走進教室，仿佛看著夢想近在咫尺。發(fā)下草稿紙后，我憑借著記憶將剛才看的知識點記了下來，又努力回想著曾經(jīng)背過的東西，曾經(jīng)做過的題目。沒想到那些被時光揉碎的知識點居然在高考的時候跳了出來，我在靈感的閃現(xiàn)中穿梭。

一個月后，當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我正在校園里閑逛。說是閑逛，其實是焦灼的等待，還有對高三生活的回憶。看著花壇里那一株株盛開的向日葵，也不知道它們是不是在沖我微笑。在陽光溫暖的午后，留下了一生抹不掉的嬌艷。

拼搏了3年，從一個不認真學習的學渣，直到搖身一變擠進班級前10名。榮譽也好，失敗也罷。時至今日，仍會想到放在課桌前的向日葵，想到和C一塊努力的時光，想到那些經(jīng)歷了失敗的痛，經(jīng)歷了欣喜的時光。300多個日子里，我一直學著向日葵的精神，即便在最黑暗的低潮，也毅然決然地仰起頭，看向透過一絲光芒的地帶，看向那遙不可及的未來，當你伸手觸摸的時候，它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