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東

一朵花綻開的瞬間

我對它說看到了往事

是的，我們在疼痛中走了很久

我又說看到了紅

是的，那是綠吐出了心血

我剛想說去年今日……

是的，所有往事都那么美麗

我在說也在聽

也許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館

就是這個樣子

生活教會了我們什么

枕邊，手表走動著

它在嘲諷什么

我確定那是嘲諷

向著春雨滴答的永生之門

精確到秒。哦，是我們

那是我們

用力在洗刷清白

爸媽，我為您二老再走一回

我在轉(zhuǎn)身

這是你們給我的今生輪廓

爸、媽，我要轉(zhuǎn)身了

替您二老再活一回

如果可能，就活個不忠不義

你們犯的錯我接著犯

錯成秋天的草夏天的冰

你們看：那只鳥

飛起來是個黑點(diǎn)兒

落下來

一小堆兒白色灰燼

輕飄飄的多自在

長著，長著，就長成了我

風(fēng)停了，雪也不嘆息了

它們退回了安靜

路人的陰影覆蓋了它們的消逝

仿佛幾道填空題

對錯很相似

他們還問我：嗨，這么多年你咋這個熊樣

我笑笑：長著，長著，就長成了我

雪也是路燈

那路燈拔高了情緒

放下了

更深的關(guān)于溫暖的情懷

撥亮了雪落下的結(jié)局

廢墟，或者魚被刮掉了鱗

或者孔雀讓出了斑斕

今生，我是雪瞬間的遐思

現(xiàn)在，路燈是我扶不起來的影子

雪穿過了她，也穿過了我

雪是我也曾經(jīng)是她

那么是什么

讓我們的愛只停留了瞬間

萬物的凸起和凹陷

雪是白的，落在梅上，梅就有了思想

月光是輕的，落在雪上，雪就學(xué)會了傾訴

它們互為富貴貧賤

是萬物的凸起和凹陷

還是某些人

幸福時刻說出的諾言

對于我：它們都身有功名。此刻

萬物無畏，無顏色，能發(fā)出聲音的

都是木魚。能夠安然入睡的

我們叫它光明

還能寫得再簡單些

剛剛，我寫了封信

收信人和地址相同——2017

白紙黑字，我數(shù)了一下

有歡樂和悲傷擁抱在一起的句子

有疼擰著痛的句子

有霧氣托著雨花的句子

出于客套還寫了幾句問候和感恩

因此，我得到了片刻歡愉

今天，今天以后的今天

我都不想把這封信寄出去

它將躺在盒子里

蜷縮著頭尾，當(dāng)我再次把它打開

就是推開了眾生

當(dāng)我再次讀完它，我是自己的教堂

高貴是病，卑鄙很疼

他用針把蝴蝶釘在墻上

鑄鐵壁燈靜悄悄的

一圈有著沉寂曲線的光

包住他還有蝴蝶

他把山茶花擺上窗臺

夕陽靜悄悄的

含著驕傲的光接通著另一個世界

他和山茶是某種結(jié)局

壁燈像錘子，夕陽加重了它的分量

而蝴蝶和山茶的高貴值得贅述

于是他聽到了：高貴是種病，是疼，是卑鄙

是微笑，微笑中張開的嘴唇

可是，我的心很輕

可是，我已經(jīng)在假設(shè)

一棵樹，擁有了愛的偏旁

可是，我只有一把椅子

椅子上的疤癤

偶爾投來的幽怨在閃光

那么安寧。制作它的人給它留下了傷害

可是，它寬恕了他

可是我已經(jīng)開始衰老

可是因為衰老，歲月才值得信賴

可是疤癤暗示我

假設(shè)是種病，是沼澤，是陽光的哈欠

是衰老的皮毛在煽情

你的可是不是山頂就是深淵

也是一棵樹對椅子的耳語

可是，我的心很輕

一陣風(fēng)就是一道傷口

可是風(fēng)每天都環(huán)繞著他

仰望著他，悠閑地吹著吹著

活著，我們不停地挪動雙腳

活著，我們不停地挪動雙腳

新鞋子舊鞋子，被磨壞的鞋子

有黑有白，有大有小

那是我們失去想象力的成績單

打印著日期價值被不斷改造的發(fā)票

晚安：少年。晚安：遙遠(yuǎn)

有一種河水可以倒流

當(dāng)我走遍了曠野

那架通往少年時代的腳踏車

落日喑啞的唇印依然銷魂

我面對河水微笑

即使落日不再升起

我也要依偎在她懷里

晚安書桌，晚安帶著體溫的紙條

晚安黑板，這個教條主義者

他一開口我就點(diǎn)頭，然后都是我的錯

晚安粉筆，它所說的話

彌漫著粉身碎骨的疼

晚安拍打著夢境堤壩的河

她微笑中認(rèn)出了我

“有多少過去，就有多少幸福

那些在河邊沉默的人

嘴里都含著一顆叫做回憶的糖果”

我也學(xué)會了如何應(yīng)對落日

拖來的黑色魚鉤

晚安：少年。晚安：遙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