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季節(jié)到來的時間有早有遲,但每個季節(jié)的物候都是嚴格遵循自然規(guī)律的,絕不會隨意亂來。當天氣漸漸轉(zhuǎn)暖,屋頂突然掛上了許多冰柱,這些冰柱在極寒的天氣里是不會出現(xiàn)的,到了初春時節(jié)才有,而且還相當碩大。冰柱不是嚴寒的象征,而是天氣開始變暖的標志。雖然冰柱看上去會讓人感到寒冷,但山里的人們每每看到它們,都不由感嘆:“??!原來春天已經(jīng)來了嗎?”
冰柱出現(xiàn)的時候,覆蓋著水田的積雪也會出現(xiàn)裂縫,沿著田埂漸次融化。積雪出現(xiàn)斷層后,會形成一條雪的峽谷走廊。等雪層也融化,南面向陽處的枯草地就露出來了。緊隨其后的是款冬花,它們追隨著日光的腳步,突然就從根部開始長出翠綠的花莖來。這邊的人稱款冬花為“八葵”。在雪間的空地上發(fā)現(xiàn)冒出頭的兩三株八葵時,我總感到由衷的高興。盡管這種經(jīng)歷每年都有,但我仍是無法忘懷。八葵是富含維生素B和c的植物。我總是迫不及待地采摘它們,把褐色的苞片摘下來扔掉,就能看見內(nèi)里翠綠柔軟的嫩芽。它們十分圓潤,聚集著山間的精氣,且充滿了生機。晚飯的時候,把八葵放在地爐的金屬絲網(wǎng)上稍微烤一會兒,刷上味噌,再蘸點醋、滴上油,然后就著這微苦的味道吃下去,總覺得這樣就能一口氣把整個冬天缺乏的維生素都補上。八葵是有雌雄之分的,這樣的區(qū)別可以從花苞中花蕾的形狀判斷出來。晚春的時候,雌株長得又大又長,花籽上附著像蒲公英那樣的毛,風一吹,就有無數(shù)的花籽在空中四散,飛舞起來。
吃八葵的時節(jié),山里的赤楊上結(jié)滿了金線花。盡管山里人管這種樹叫“八束”,但它們的身姿其實非常漂亮。纖細的樹枝尾部結(jié)滿了無數(shù)的金線花,花朵垂下來,可以散播花粉。雌花長得像一個小草袋,之后會結(jié)出矢車果實。人們通常把它們煮出汁,以用作木雕的染料。這個時候,地面上的積雪己比較薄了,小路可以通行,四處的風景也開始有了早春的味道。田邊長出了許多千葉萱草的嫩芽,把它們用油稍微炒一下,再就著糖醋醬吃的話,是非常美味的。山里的人也把千葉萱草叫做“郭公”,他們常說,郭公一長出來郭公鳥也就來了,郭公鳥一來就要開始插秧了——雖然實際好像并非如此。每到這時,水邊的山崖上就長滿了一種叫“猩猩禱”的野草,上面開著紅紫相間的花,很是漂亮。紫色的豬芽花也十分惹人憐愛。花朵周圍掩映著厚實的葉子,一草一花在谷地上成群盛開,有時讓人連落腳的地方都找不著,那場面十分壯觀。豬芽花的根莖是我們所熟知的片栗粉的原料,但因為它們的根莖挖起來很麻煩,做起來要花很多工夫,所以現(xiàn)在白玉粉反而更為常用。
用作草藥的黃連花開了,蠟梅樹上也長出了黃色的木質(zhì)小花。黃連和蠟梅還在開著,紫萁和蕨菜就像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紫萁要開得早些,像是戴著白絲帽似的,在山野南邊陸陸續(xù)續(xù)地生長著。曬干的紫萁很有價值,但制作過程復(fù)雜。如果不到山林深處去,就很容易把它們曬成絲線一般細。蕨菜是山間的雜草,總是成片地生長,甚至讓人來不及采摘。摘下來以后如果不把根部燒一下,很容易就會變硬。把它們一束束分開,然后放在溫度適宜的熱水里浸泡一晚,以去除苦味。浸泡完成后拿出來洗一洗,用水煮開后放涼,再用鹽水浸泡,同時用鎮(zhèn)石壓著,以防它們浮到水面上。最后,再用鹽水腌漬一次,經(jīng)歷夏秋,再過了正月,就可以吃到純青色的鹽漬蕨菜了,口感也是相當不錯的。盛產(chǎn)蕨菜的時節(jié),山里很容易起火,十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