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蕊 黃新榮

[摘要]如何運用和組織公共檔案館館藏資源以發(fā)揮檔案“記憶屬性”，成為近年來檔案界關注的重點。論文從社會記憶理論這一社會學概念著手，結合天津市檔案館工作實踐，指出凝結社會記憶的關鍵在于重視“完整地把現(xiàn)在保存為過去”和“從檔案中認識完整的過去”，從而多渠道補充館藏；關注地區(qū)特色，形成特色館藏；以編研成品體現(xiàn)館藏成果。

[關鍵詞]公共檔案館館藏規(guī)劃社會記憶理論

[分類號]G274

Study on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Public Archives Collection Resource 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Memory

Wang Xinrui， Huang Xinrong

（1. National Science Library， Beijing， 100190；2.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3. Department of Information Management of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Shanxi， 710127）

Abstract： The way of how to full use and organize public archivesresource in order to act its memory attribute has been discussing highly by archival researchers in recent years . According to the theory of Social Memory which belongs to the scope of sociology and the practice of Tianjin Archive ， this paper points out that the key to social memory contribution is to add up archive resource from multiple channels ； to format distinctive characteristic series archives ； to use finished products to show the resource developing in order to help public archives design and full use the archives resources to“preserve the present archives for the future”and“through the history archives to know the past”.

Keywords： Public Archives；Resource Developing Plan；Theory of Social Memory

自1925年哈布瓦赫的《記憶的社會框架》中提出“集體記憶（Collective Memory）”概念后，社會記憶研究在社會學領域引起熱潮，歷經一個世紀的研究辯證，社會記憶研究漸成體系，盡管社會學學者普遍認同其為“缺乏固定范式的、沒有中心的、跨學科”[1]的領域。繼20世紀90年代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開展的“世界記憶工程”明確提出檔案的“記憶屬性”[2]后，“檔案、記憶與知識”成為第十五屆國際檔案大會的主題。社會記憶理論的引入開拓了檔案管理領域的研究視角。國內馮惠玲、安小米等學者將社會記憶理論與檔案學相融合，創(chuàng)新了檔案學理論研究。筆者在此基礎上，提出通過組織公共檔案館館藏結構和內容資源，以發(fā)揮館藏檔案“記憶屬性”，促進其在社會記憶建構中的積極作用。

1社會記憶理論的概念和現(xiàn)實意義

1.1社會記憶理論

記憶，“是人腦對過去所經歷的一種識記、保持與再現(xiàn)”[3]，伴隨每個人日常生活。而社會記憶則是“個人記憶的總和，即對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以信息的方式加以編碼、儲存和重新提取的過程的總稱”[4]。社會記憶理論關注有過共同經歷的群體，暗含群體記憶的概念；關注大眾切身感受，而非僅保存權威說辭。社會記憶是立足于個體生理認知，又加以拓展、補充、修改，從而建構、重新編排出來的，因此，對同一事件的回顧，個體記憶與社會記憶可能存在偏差，個人記憶更多的是情感價值，而社會記憶則偏重記憶的社會價值。

共同的認識和情感體驗，易于在個體或族群之間締結認同感。簡單看來，社會記憶可分為認知性記憶與情感性記憶，前者重在事件本身，后者則摻雜了個人情感態(tài)度。因此，個體和族群保有的記憶，往往需要在相互溝通和反饋中達成統(tǒng)一，“個人與個人、個人與團體或國家的互動過程中形成”[5]，表現(xiàn)了記憶建構的磋商過程。此外，個體通常僅有模糊記憶，加之情感偏向、客觀因素，使得記憶主體主動或被動盲從，含糊事件細節(jié)，后此類觀點又演化出“社會記憶的權力觀”。因此，對事件或場景相對完整詳細的還原，需要對多個體分別訪談，補充細節(jié)，糾正偏差。并以如紀念儀式、親身實踐等物理活動或靜物展示凝聚情感，制造回憶的契機，還原情景。

1.2社會記憶理論的現(xiàn)實意義

（1）締結民族紐帶，維系共同情感。民族國家的自覺和自治正是有賴于世世代代所締結的民族紐帶，對共同體基本共享價值、歷史、文化和記憶的延續(xù)是代際發(fā)展的源動力，而缺少共同情感支撐的國家則缺少凝聚力。

（2）及時發(fā)現(xiàn)解決社會問題。社會記憶的建構和討論過程中，顯示出的民意傾向，有助于發(fā)現(xiàn)社會問題的根源并找到解決社會問題的更好方法。

（3）追本溯源。對緣起的解讀和闡釋，為跨學科研究思路轉變、切合社會實情落實研究，提出新方法。

（4）糾正偏差。社會記憶理論的存在解釋了社會心理變化。在反復的辯證中，還原事件本質，反思問題。

2社會記憶視角下公共檔案館館藏建設的理論研究

2.1傳統(tǒng)公共檔案館館藏研究的局限

各級各類檔案館館藏中大部分是機關、單位移交的文件，公文數(shù)量的穩(wěn)步增長，加之“大收藏”觀的影響，公共檔案館庫房壓力越積越大。館藏作為公共檔案館組織開展工作的核心資源，如何權衡以達到檔案現(xiàn)有價值和潛在價值最大化，成為解決各類文件數(shù)量膨脹、載體多樣、需求參差的主要問題。

《檔案館工作通則》中對各級各類檔案館館藏檔案范圍、來源有明確的劃分。各館基本上堅持以“數(shù)量充分，質量優(yōu)化；門類齊全，結構合理”[6]為組織館藏建設的標準，以“最大限度為社會信息服務”[7]為工作目標。但這是個相對模糊的標準：質與量的平衡難以把握；以什么樣的標準劃分門類難以明確。有學者提出公共檔案館應提高進館檔案“門檻”，側重保存重要機關檔案；也有學者提出館藏應在門類內容分配上找到平衡：省級公共檔案館中文書檔案與其他門類檔案數(shù)量比為9：1[8]；也有學者提出收集過程中對進館檔案進行價值判斷，權衡優(yōu)劣，擇優(yōu)收入。筆者認為上述觀點偏重單一地保存政府部門、機關單位處理完畢的公文，然而，“權威”記錄并不足以反映歷史全貌和地區(qū)特色；以數(shù)量比例限定內容范圍，在實際工作中易形成死板僵硬的教條；簡單的經驗判斷又顯得過于草率武斷。

2.2基于社會記憶的館藏結構理論

歷史不存在孰是孰非，而在人的主觀認知下形成的記憶則相反。檔案的“記憶”屬性間接強化了公共檔案館“社會記憶之場”的地位，頂替了傳統(tǒng)“政府附屬部門”的觀念。目前，社會學中的社會記憶理論還未在檔案學界“落地生根”，未形成系統(tǒng)嚴謹?shù)倪壿嫹妒脚c實踐規(guī)范，這也正是促使我們關注跨學科討論——關注以社會記憶理論研究推動檔案學和檔案實踐工作，發(fā)揮檔案館藏——這一核心資源在社會記憶建構中的重要作用，以主題活動、編研成品拉近與大眾的距離，在互動中增強對大眾文化需求的了解。

“社會記憶”視角下，檔案的作用重在“完整地將現(xiàn)在保存為過去”和“經由檔案認識完整的過去”。前者立足當下，重視歷史并展望未來——以館藏特色，突出公共檔案館中的重點管理對象，規(guī)劃主次，詳略得當，完整保存過去，是多渠道豐富館藏的過程；后者則強調以經過系統(tǒng)糾錯整理的編研成果豐富館藏，經由檔案認識歷史。理出管理工作中的重點，圍繞地區(qū)、社會歷史特色組織特色館藏，同時通過各類編研成品多角度、多方式推出成果。

2.3社會記憶理論下的館藏結構建設

（1）重視多渠道豐富館藏

近年來，關于民間檔案的研究引起重視，有學者專門撰文指出公共檔案館應該將著眼點落在民間檔案的收集、整理工作上。我們看到公共檔案館在逐漸開放：檔案館社會價值定位由偏重政府處理完畢的各類公文到關注社會發(fā)展歷程與社會情感變遷；服務重點漸漸由政府和單位部門到市民大眾；服務方式漸漸由被動公開到主動開放；工作成果漸漸由保密、拒絕展示到部分解密、積極推出。從根本上來說，這些轉變得益于社會經濟水平的提高，公民文化素質的提升與服務部門思想觀念的轉變。但相比政府和單位部門直接移交的檔案，民間檔案內容破碎零散，載體更多樣，個人情感記錄更豐富，使得民間檔案并不適合直接作為公共檔案館工作的主線。將民間檔案作為補充材料，用以豐富事件細節(jié)或糾正偏差則較為恰當。

通過館藏體現(xiàn)當代社會的變遷發(fā)展，大事為主線，小情為完善，政府移交檔案為主體，以民間檔案補充細節(jié)，厘清社會發(fā)展的主線與副線。正反說辭，補充糾錯，才能還原過去，建構社會記憶，服務現(xiàn)在，展望未來。

（2）關注特色資源，形成主題館藏

傳統(tǒng)檔案館僅為政府附屬部門，現(xiàn)今公共檔案館工作更關注社會現(xiàn)實生活。館藏，即為“檔案館收藏檔案和有關文獻的總和”[9]，是展示館藏特色，保留地區(qū)歷史特色的重要原始記錄。館藏中的“藏”，非“雪藏”，而在于突出原始記錄的珍貴，突出檔案資料的史料性與內容的相對真實性。學者以“檔案館館藏在內容、數(shù)量、種類、時間跨度等方面的配比”[10]和“檔案館保存各種內容和形式的檔案、資料的組織形態(tài)和內部聯(lián)系”[11]兩種概念闡釋“館藏結構”這一概念，再次強調了館藏檔案的原始性、史料性，內容聯(lián)系上的有序性、地方性與相關性。發(fā)掘公共檔案館特色館藏的潛在價值，對地區(qū)、國家社會記憶建構具有極強現(xiàn)實意義。

館藏規(guī)劃具有區(qū)域特色和時間連續(xù)性，館內可以根據地區(qū)特定歷史時期、行業(yè)、社會風貌等自行劃定主題館藏，圍繞特色主題組織檔案，再依照時間、機構等標準劃分類別建成全宗，構成既有利于查找，輸入輸出性強，又有利于平鋪歷史事件，全景展現(xiàn)舊社會和新社會風貌的主題館藏結構。

（3）系列編研成品體現(xiàn)館藏成果

檔案價值判斷，仍是學界理論研究者和工作者討論的焦點。任何的價值判斷標準都會一定程度上受個人價值傾向和社會客觀條件的影響，主觀的認知局限必定會狹隘資料的遴選和鑒定過程。依托主題館藏，經過系統(tǒng)糾錯梳理的編研成品最具有潛在價值。

編研成品無疑是對館藏內容的集中表現(xiàn)，也是發(fā)揮公共檔案館館藏在社會記憶建構中作用的重要方式。編研成品和主題活動受歡迎的原因有四：一是可信性高。檔案文化成品多基于第一手資料梳理而成，可以作為學術研究和追溯歷史淵源的參考依據。二是獵奇心理。檔案編研成品多詳細描寫重要歷史事件、社會風貌中鮮為人知的環(huán)節(jié)與細枝末節(jié)，滿足大眾的好奇心理。三是收藏價值高。檔案編研成品多是關于一個主題的系統(tǒng)匯編，圖文并茂，具有一定收藏研究價值。四是激發(fā)特定群體的情感回憶。社會記憶理論證明，相關的紀念儀式會激發(fā)特定群體的共同情感，群體成員更加帶著自豪感、使命感、認同感并主動補充其內容。因此，檔案編研文化成品、城市記憶展、珍品檔案等展覽活動又往往會帶動群體或地區(qū)對歷史社會記憶的關注。

資料梳理中“編”與“研”不同，前者多是匯編，即影印檔案原件，補充標點，改正錯字；后者則以對史料或事件的研究為主。無論何種形式，展現(xiàn)給讀者的都是確鑿有力的一次成品或二次成品。此外，在與讀者對內容的反饋互動中，拉近了檔案館與讀者的距離，增進讀者對館藏內容的了解；在糾錯補充中，再次完善館藏內容?！皺M排縱寫，秉筆直書，述而不作”是檔案編研工作的原則，做中立的管理者、價值的挖掘者、信息的組織者。主動承擔建構記憶的責任，多方式展現(xiàn)、推出經整理編排和糾錯校正而成的系列編研成品，增強著社會記憶的可靠性。

3社會記憶理論下的公共檔案館館藏建設的實踐

國內一些公共檔案館已經開始對館藏結構進行調整，使館藏組織方式和收錄內容反映國家、地區(qū)發(fā)展特色，形成主題鮮明，具有地方特色的館藏規(guī)劃并以生動形式展示。天津市檔案館多次憑“城市記憶”“國家記憶”項目的優(yōu)秀成果獲得全國檔案工作獎項，其充分利用館藏檔案，規(guī)劃館藏內容以發(fā)揮檔案及資料在城市記憶構建、社會記憶構建中作用的做法值得借鑒。

3.1圍繞地區(qū)特色組織館藏結構

天津市檔案館現(xiàn)館藏共131萬卷，館藏時間最久的檔案為1722年，即康熙時期地契原件。自1937年7月30日（以前的部分檔案因天津被日轟炸而摧毀）后，各門類檔案、各類載體檔案齊備，數(shù)量豐富，館藏先按時間劃分為歷史檔案、革命歷史檔案、外文檔案（以日文、法文、英文檔案為主）等，再按海關檔案、金融檔案、租借檔案、商會檔案進行主題劃分。四類檔案中以行政機構類別再次劃分，對市政府、市教育局、低微產業(yè)處理局等行政機構類別檔案按行業(yè)不同細分。構成時間——主題——行政機構——行業(yè)的分類方式。海關檔案、金融檔案、租界檔案、商會檔案成為“四大鎮(zhèn)館之寶”。四類主題檔案均通過境外購買、征集等方式補充。系統(tǒng)整理后的天津商會、天津海關和天津郵政檔案，事件完整，時間連貫，被《中國檔案文獻遺產名錄》收入。此外，因注意對社會團體和名人檔案的收集，得以對如美孚石油公司等外國公司、中外聯(lián)合商會、中華老字號源起、社會團體活動等歷史細節(jié)進行完善。天津檔案館圍繞歷史上特殊時期檔案資料，形成了特色主題館藏，多次組織“城市記憶展”“金融檔案展”“商會檔案展”等一系列活動或專題研究，獲得業(yè)界及大眾認可和歡迎。

特色主題館藏既展示了鮮明的地方歷史特點、區(qū)域風貌特色，經過編排整理后可形成連續(xù)出版物、影像視頻資源，以便研究學者、事件相關者或參觀者對事件追本溯源、糾正記錄內容偏差、補充歷史細節(jié)，在一定程度上使“社會記憶”得以還原和再現(xiàn)。

3.2編研成品體現(xiàn)社會記憶構建成果

天津市檔案館以編研成品體現(xiàn)工作成果，連續(xù)推出的各類檔案文化成品受到各方歡迎，檔案文化成品的多渠道多方式展示，加強了民眾對公共檔案館工作的了解與認可。天津市檔案網上“沽上風情”“百件檔案展示”“專題檔案”“今日檔案”等板塊日點擊量累計達500次以上；檔案文化成品《海關檔案精選》《張伯苓全集》《天津商會檔案匯編》叢書、《天津舊式叢書》等已經再版；《民國畫報系列叢書》在全國圖書節(jié)展示并獲獎；2008年出版的《中國奧運先驅——張伯苓》一書還原了張伯苓先生于1907年提出“奧運會”這一概念的情形，用大量館藏珍貴檔案重現(xiàn)張先生生平致力于中國運動事業(yè)發(fā)展的奮斗歷程，該書被奧林匹克博物館收藏；《大陸銀行》等叢書推出后，引起了商會團體的重視；以一手材料匯編而成的叢書、影像視頻引發(fā)海內外專家學者和大眾的關注，天津市檔案館與電視臺合作拍攝的檔案解密視頻《夜光》為多位地下抗日英雄正名，還原關鍵細節(jié)，后視頻編入崔永元《我的抗戰(zhàn)》紀錄片系列中；由中國古籍出版社出版，天津市檔案館編研的《商邦》中的《寧波邦》一書大約27000余頁，預售即已售罄。

各類編研成品既是館藏內容經規(guī)劃、整理、篩選、校對后的成果，又是利用館藏檔案及資料形成社會記憶的重要資源。同時，編研成品的多渠道、多樣化展示，拉近了民眾與公共檔案館的距離并形成互動。

公共檔案館館藏結構始終處于相對的動態(tài)變化過程中，沒有特定的規(guī)定判別孰是孰非，只有在理論研究與實際工作中摸索探求，才能找到最佳規(guī)劃方式。學界對關于社會記憶理論指導檔案實踐的討論也在繼續(xù)。社會記憶伴隨社會歷史和未來發(fā)展，關乎社會，關乎個人，關乎國家；關注人的情感，也關注歷史細節(jié)。從繁復的檔案中理出社會發(fā)展的條條脈絡。在龐雜浩大的館藏資料中理出重點，形成特色系列，即圍繞主題組織館藏結構和強化編研工作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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