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宇
看著兩岸慢慢地向后移動的景色,我想它們完全是上帝造物時代的樣子:沿岸是從未見過的長得像樹般巨大的蕨類植物或者挺拔漂亮的南美棕櫚,樹陰下面是大片鮮綠的苔蘚,偶爾在一片鮮綠里搖曳著幾朵鮮艷的紅百合花,令人印象深刻;樹冠上則纏繞著千奇百怪的熱帶藤蔓,藤蔓間長著不知名的寄生蘭,開著或淺藍或淡黃的低調的花朵,鼻子里似乎聞到隨風飄過來的幽幽香氣,或許這些都是珍貴和稀有的蘭花品種,誰知道呢?奇怪的是,永遠在叢林里喧嘩的鳥叫聲在這里卻很難聽到,寂靜得叫人有點慌落落的?!栋倌旯陋殹分泻稳ぐ⒖ǖ蠆W率領著他的追隨者所發(fā)現(xiàn)的馬孔多,大概就是這個樣子??諝鉂駶櫠翋?,衣服都被汗水黏在身上,引擎單調的啪啪聲叫人昏昏欲睡。
9月19日 偶遇毒梟
昨天釣到了沙帝那塔和大惡狗魚,到今天早上起床心里還是樂滋滋的。釣魚人實在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他可以為了一條不慎逃脫的魚郁郁寡歡半個月,也會為了一條僥幸上鉤的小魚津津樂道半年。說起來昨天運氣也真是好,一下子就釣到了兩種從未釣到過的夢幻之魚,搞得我今天都不知道去釣什么魚才好。突然想到何塞昨天曾放出話來,說是要想釣大型的惡狗魚,他有個只有他知道的秘密釣點,于是我拿定主意,今天就盯住他不放,無論如何也要逼他帶我去那個地方釣大惡狗魚。誰知道還沒有等我開口,人家胡安就說了:“李,去準備一下,把你最強悍的釣具拿出來,今天我?guī)闳メ灳扌偷陌蛠喞?!”他說今天我們要去的地方有些遠,開車可能要開兩個小時,中午就不能回來吃午餐了,朱芭會為我們準備帶出去吃的午餐。
我已經(jīng)有兩天沒有見到老板費爾南多了,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忙著,現(xiàn)下這個時段是第一茬腰果的收獲季節(jié)尾聲,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腰果外殼腐敗發(fā)酵的酸酸甜甜的味道,騰不出手來的費爾南多基本上就把我丟給朱芭和胡安了,朱芭負責我的飲食和為我洗衣服,胡安則負責帶著我到處釣魚,整個農場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客人,對于我來說,這簡直就是五星級待遇。朱芭的外形完全是個黑人,但是仔細看,可以肯定她的祖上和別的什么民族混過血,她那杏核狀的眼睛和皮膚的顏色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這使人想到馬爾蓋斯所寫的《百年孤獨》中的那個庇拉爾·特爾內拉,唯一的區(qū)別是特爾內拉張揚而放肆,朱芭則內斂而溫和,她在工作的時候一直輕輕地哼唱著什么歌,我想叫她把歌詞翻譯給我聽,她淡淡地笑道:“不,先生,這是唱給我們女人自己聽的歌,你們男人不應該知道我們唱的是什么?!彼秊槲液秃沧隽酥形绯缘娜髦?,還不忘記放了一小罐她做的辣椒醬,又在保溫桶里放了可口可樂和那種叫做哥倫比亞人的香蕉味飲料,她觀察到這些都是我所喜歡的,真是一個細心的女人。
胡安一大早被老板差遣出去不知道干什么,搞到差不多10點才回來,等得我心急如焚,他一面跟我道歉,一面快手快腳地做著出發(fā)的準備工作,弄得我一肚子火倒也不好意思發(fā)出來。胡安駕駛著小艇在河網(wǎng)里東拐西拐,走的都是我們前幾天從未走過的水路。這一路行去,更深入到我相信是幾乎無人進入過的熱帶雨林??粗莾砂堵叵蚝笠苿拥木吧蚁胨鼈兺耆巧系墼煳飼r代的樣子:沿岸是從未見過的長得像樹般巨大的蕨類植物或者挺拔漂亮的南美棕櫚,樹陰下面是大片鮮綠的苔蘚,偶爾在一片鮮綠里搖曳著幾朵鮮艷的紅百合花,令人印象深刻;樹冠上則纏繞著千奇百怪的熱帶藤蔓,藤蔓間長著不知名的寄生蘭,開著或淺藍或淡黃的低調的花朵,鼻子里似乎聞到隨風飄過來的幽幽香氣,或許這些都是珍貴和稀有的蘭花品種,誰知道呢?奇怪的是,永遠在叢林里喧嘩的鳥叫聲在這里卻很難聽到,寂靜得叫人有點慌落落的。《百年孤獨》中何塞·阿卡迪奧率領著他的追隨者所發(fā)現(xiàn)的馬孔多,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空氣濕潤而沉悶,衣服都被汗水黏在身上,引擎單調的啪啪聲叫人昏昏欲睡。
胡安把小艇慢慢地向一個緩坡靠過去,船頭很輕緩地擱在沙岸上,我以為我們是打算休息一下,誰知胡安卻拿出一個線板來準備釣魚。咦,不是說好了我們今天去釣大型的巴亞拉嗎?瞧這個手線的粗細,大概也就只能釣釣阿靈蓋玩玩兒。
胡安打開一個小盒子,里面是一些顏色灰黑的小蟲子,就像是才出殼十幾天的蠶寶寶。胡安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個穿在很小的鉤子上,隨手往河里一丟,等了幾分鐘手往上一抬,就有一條小魚蹦蹦跳跳地被釣了上來。胡安說這種小魚叫作杜延塔(好像是這個名字,我記得不是很清楚,說實話,有誰會在意一條小魚叫什么名字),卻是大惡狗魚最喜歡吃的小點心,我這才知道原來胡安是帶我釣餌魚來了??春惨粋€人釣也蠻無聊的,于是我也裝了一個小鉤子,坐在胡安邊上,把腳舒服地泡在水里,一起釣起杜延塔來。很快就有一群小魚游過來在我的腳板和腳底上上又啃又咬的,弄得人麻酥酥的。它們也不怕人,我把手伸進水里它們也照咬不誤。我和胡安釣了總共有20多條杜延塔,但胡安看了直搖頭,他說這些個尺寸太小了,大惡狗魚都瞧不上眼,算啦,待會兒我們就用擬餌來釣吧??纯磿r間已近中午,胡安建議我們就在這里的樹陰下吃午餐,朱芭給我們做了牛肉和雞肉兩種三明治,胡安趁我吃飯的間隙拿著路亞竿甩了幾十竿,只打上來一條小小的孔雀鱸。
繼續(xù)開船。我發(fā)現(xiàn)河水慢慢變淺,而水的流速則慢慢變快,我們的小艇在逆流而上,透過清澈的河水,可以看到河底的卵石,潔白細膩,宛如史前恐龍生下的巨蛋,卵石之間隱藏有魚,被小艇驚動,箭一般竄進深水不見了。我偶然在兩塊大石間發(fā)現(xiàn)一個長條狀的物體,正在琢磨是不是什么大魚,胡安在一邊淡淡地說:那是鱷魚。我正看得出神,不經(jīng)意間一抬頭,看到前面河道上有一樣東西正朝著我們過來,再仔細一看,是條小艇,看船頭的兩道白色水花,可見順流而下的速度不慢。我在奧里諾科河的各條支流里已經(jīng)釣了好幾天魚了,除了胡安、我和我們這條小艇,我還沒有在河面上看到過第二條船和第三個人,在這里能碰上的,十有八九是我們的同行釣魚人吧。我心里頓時高興起來,揚起一只手邊搖晃著邊高喊:“奧拉!”(Hola,西班牙語中類似于喂,你好之類打招呼的話)話音未落,胡安在我腳背上猛踩一腳,看他一臉的嚴肅,我知道事情有點不大對頭,揚起的手伸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只好這么尷尬地去捏住帽檐。說時遲那時快,轉眼間對方已經(jīng)開到我們對面,我這才看到是一艘高速的快艇,有兩個外掛引擎,這種快艇要是在寬闊的河面上,開起來船頭高高翹起,能快得像被鬼追著一樣,船上坐著兩個穿著黑背心戴著黑墨鏡肩膀刺著刺青的壯漢,面無表情地從我們旁邊一掠而過,只是在四目相對時略收了一下油門,我感覺墨鏡后的眼睛惡狠狠地審視了我們一下,隨即一加油門揚長而去。
胡安說:“李先生啊,你真是大膽,還敢去跟他們打招呼,你知道他們是什么人?他們就是在哥倫比亞和委內瑞拉之間神出鬼沒的毒梟!也怪我沒有跟你交代過,你記得前幾天我們在委內瑞拉吃飯的時候,我叫你不要拍照的事嗎?其實我一眼就看到那里面有幾個是為毒梟工作的黑道人物,只是怕你受到驚嚇沒有告訴你。我們這邊的規(guī)矩,是毒梟黑道不找老百姓麻煩,但也不跟老百姓親近,他們的主要敵人是兩國的緝毒隊和軍隊。他們雇傭了一大批本地老百姓,讓他們在叢林中分散開來種植古柯,因為大批種在一起會被政府的緝毒遙測飛機發(fā)現(xiàn)。等到古柯葉采摘后,先由老百姓就地用土辦法提煉可卡因的初級產品,然后毒梟們登門去收購,收購來后運往只有他們知道的秘密據(jù)點,用高科技提純制成高純度可卡因,然后通過各種途徑運往北美和歐洲盈利。你剛才看到的這兩個人,可能是正從某一個秘密種植地點收購回來。秘密種植點在哪里?誰知道呢,反正就在雨林的深處,要去找到他們那就等于是去找死。我敢擔保剛才那兩個人我不認識他,可能他們卻認得我,知道我的住地和我的職業(yè),要是突然在他們的地盤里發(fā)現(xiàn)陌生人,他們會有足夠的警覺,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候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干掉!”這一席話聽得我直冒冷汗,我不就是一張陌生的臉嗎?胡安笑道:“你別怕,他們知道我們只不過是釣魚導游和釣客,來玩兒的,不會來找我們麻煩?!?/p>
開了那么久的船,我都有些不耐煩了,胡安看出來我那副坐立不安的樣子,說我們馬上就到了,最多還有20分鐘,你先把你的路亞釣竿裝起來吧。我在我的路亞擬餌里挑了半天,雖然帶來的擬餌很多,但是到了用的時候卻很躊躇。“上帝的禮物”早就被孔雀鱸咬得殘破不堪,紅頭白身的經(jīng)典米諾要留著日后對付沙帝那塔,紅褐相間的那個對付孔雀鱸也不錯,但用來對付大惡狗魚身板還是太小了,最后我挑選了一枚粉紅加金色的大米諾,這枚米諾帶出來后還從未參戰(zhàn)過,想來用作對付大巴亞拉應該足夠,就是它了。魚竿我用了我的釣竿里拉力最強悍的一支UGLY STIK,這支釣竿的竿梢前端是透明的,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一支鈦合金的加強筋,這樣一支釣竿看上去無堅不摧,難怪人家UGLY STIK公司放出狂言:終身負責,不管是被魚拉斷還是自己折斷,分分鐘拿回來無償換新的,只要你有那個本事!繞線器用的是3500型的禧瑪諾,拉力相當于34千克尼龍線的蜘蛛線,這樣的釣組也許對付不了2.2米的巨物,但用來對搏1.5米以下的巴亞拉我想夠了。
終于到了釣點,河流在這里形成一個馬軛狀,河水清澈但水深流急,這下我就明白了,巴亞拉這種魚是喜歡有流速的河段,胡安花了兩個小時把我?guī)У竭@個地方,總是有他的道理的。前面釣來的小魚杜延塔我們用一個小桶子養(yǎng)在那里,雖然活著,總有點氣息奄奄的樣子。我用杜延塔掛了兩副拋竿,先試試這個惡狗魚喜歡的小點心效果如何。
兩副拋竿一左一右地打出去,很快就有了回音,竿梢激烈地抖動,起竿卻空空如也,經(jīng)驗告訴我這是食人魚來了,這是惹不起也躲不開的小流氓團伙,整個南美洲的河流都是它們的天下。很快我們就把辛辛苦苦釣來的杜延塔消耗得差不多了,除了偶爾將那些貪吃的家伙釣了上來,中間還釣起來一只烏龜,想想這只烏龜竟然在食人魚群中間跟它們搶食而且居然搶贏了,這龜太郎的氣場該有多么強大!這只烏龜和我們前幾天在龜河里釣起來的烏龜不是一個品種,胡安說這種龜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看得到了。
我們不多的幾條杜延塔終于都用完了,按照我個人的習慣,我是熱衷于用天然的魚餌來釣魚的,用擬餌釣魚總沒有天然釣餌來得那么有信心。我收起了兩根拋竿,讓胡安把小艇開到河中間水流湍急的位置,開始打起路亞來。足足打了近一個小時,除了釣獲兩條比約丹,其他全無收獲,原以為這么努力地拋投,總會釣到幾條孔雀鱸,可是一條都沒有??磥砗舱f得對,孔雀鱸這種魚是不喜歡待在流速高的水域。這一段河流里的食人魚非常厲害,其中一條比約丹收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食人魚追咬得支離破碎,只剩下一個腦殼,看了真叫人不敢相信。略作休息,我把選中的那枚粉紅加金色的大米諾換了上去,用路亞釣魚,各種魚類對顏色的喜好實在是一個耐人尋味的話題。我又耐著性子打了十幾竿,汗水已經(jīng)把衣服都黏在身上,有幾滴汗珠竟然越過眉毛流進眼睛里,辣得我睜不開眼,就在這個時候,情況來了!米諾打出20多米遠,我剛急搖幾下繞線器,讓米諾下潛,猛然一下拖拽,線一下子從水面跳起來,頓時被拉得筆直,我大喊一聲:“中了!”話音未落,泄力就尖叫起來,眼看著釣線在河面上走了兩個激動人心的之字,忽然竿梢一沉,那魚潛到深水里去了。胡安也來勁兒了,說了聲:“是巴亞拉,大的!”他立刻發(fā)動了引擎掛在空檔上,隨時準備應付突變。對付這種場面,他太有經(jīng)驗了。我豎直了釣竿,讓釣線始終繃緊,現(xiàn)在任務就落在UGLY STIK 強韌的竿梢上,我雙手握竿,將竿把頂在小腹部上,緊張地注視著河面,照手里的力度來推算,這條魚怎么也得有個15千克以上吧。上鉤的魚不斷地把泄力拉開,只要力度稍減,我立刻又把釣線收緊,魚在深水里和我頑強地對峙,差不多有十幾分鐘過去了,突然,它放棄了僵持,猛力向左岸的淺水中游去。這時候胡安大聲地沖我喊了一句什么話,我正在緊張關頭,沒聽清,或者說根本就沒聽懂,我覺得魚開始往淺水里走應當是好事,至少說明它的力量已經(jīng)開始衰減,經(jīng)驗告訴我接下來那倒霉鬼應當開始要洗鰓了。我剛把手放到泄力上,想要把泄力再調松一點,魚在開始洗鰓的時候說明它的體力已經(jīng)到了強弩之末,但是洗鰓的一剎那對竿梢的沖擊力度很大,魚是拿出來它吃奶的力氣在做最后一搏,斷線和折斷竿梢往往就在這個時刻。果不其然,只聽“嘩啦”一聲,那條魚筆直地從水中跳了起來,這一刻我看得太清楚了,是一條大惡狗魚巴亞拉,足有我的釣竿包那么長,半個米諾已經(jīng)被它吞入口腔,半個露在外面,銀光閃閃,氣勢非凡,只見它在空中猛地一甩頭,全身彎成一個痙攣的圓環(huán),然后像一塊隕石一樣重重地掉進水里,就在這一剎那,我手里突然一輕,竿梢彈回,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發(fā)生了:他娘的魚跑了!
檢視的結果,既不是斷線也不是斷竿,而是米諾拴鉤的連接環(huán)被拉開了,魚帶著三本鉤跑了,其力量之大令人咋舌。胡安說我看到那魚往淺水直沖,就叫你控住魚不要讓它往淺水去,你都沒聽到,魚在中鉤以后會亡命亂竄,一旦進入淺水,第一次洗鰓的力氣無法想象,把它盡量控制在深水里,才是最合理的手段。其實當時我有聽到胡安在對我喊些什么,一是正在緊張兮兮,二來也沒有時間,腦子里來不及分析他的語言表達,看來我的西班牙語還得好好進修,以免關鍵時再掉鏈子,但是他叫我把中鉤的魚控制在深水里的說法我是認同的。
跑了就跑了吧,我這輩子跑掉的魚還算少嗎?只是已經(jīng)看到那么大條魚,實在是刺激受得太大。有句話說的是:跑掉的魚都是大的,我可以證實這句話是千真萬確的,但至少在痛失大魚后得到兩個信息,一是這一段河流里確實有大型的巴亞拉,胡安尼多的選點絕對沒問題;二是所選用的色系米諾,符合大型巴亞拉的捕食審美,只要換成顏色相差不大的擬餌,還有成功的機會!我定下心來,抽支煙喝點飲料,休息一下以排除跑掉大魚的雜念?,F(xiàn)在時間是下午近3點,扣除我們往回走的時間,最多還有一個小時可以釣,成功與否,就看這一個小時了。
我們就在這一段馬軛狀的河段里反復搜索,一刻鐘后,我釣到一條小小的巴亞拉崽子,個頭雖然小,但是也已經(jīng)是青面獠牙,一副河中巨怪的霸氣。20分鐘后又迎來了扎扎實實的一口,一上手就知道這條和前面跑掉的那條差不少,但從手感上推測,至少也是一條大魚。這次我學乖了,不管魚有多大,一直把它控制在深水里,等到那條魚在深水里被我遛了十幾分鐘,冒冒失失地躍出水面洗鰓。叫人喜出望外的是,這條魚竟然不小,有1米多長,我很順利地把它收到網(wǎng)中。這時候我們的小艇正好飄到離岸不遠的地方,我就說胡安尼多,我們干脆到岸上去拍照片吧,昨天那條寶貴的沙帝那塔只用了幾秒鐘就從我們眼睛下消失,這個教訓太沉重了。
第一次在奧里諾科河釣到超過1米的巴亞拉(我最好盡快忘記一個小時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的那條巨物),那種心情你懂的。我們提著那條巴亞拉走到岸上,讓胡安替我拍了好幾張照片,直到胡安有點擔心,說要是再不把它放回河里,這家伙就會死。我蹲下身子,把它放回水里,很孩子氣地說了一句:“回家去吧,等你長到兩米的時候我再來釣你!”
今天耽誤得有點久了,胡安急急忙忙地往回趕,加上我們這一趟走的是順水,我估摸著我們已經(jīng)走完了歸家的一半路程了,為了避風我是背朝著船頭,臉朝著胡安,因為有點累,加上風聲和引擎的吵鬧聲,也懶得跟胡安說話,低了頭閉目養(yǎng)神。忽然,胡安用腳踢踢我。怎么回事?見我一臉的疑惑,他用下巴往前指了指,示意我往前面看,我轉過身來,只看到迎面又有一條船快速地從我們對面駛來,待到那船駛近了一點,才發(fā)覺這還是我們中午碰到的那兩個黑裝男子。有了中午的教訓,我再也不敢伸手去向他們打招呼,只是在臉上擠出一點勉強的笑容來。說話間兩條船毫不減速地擦肩而過,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坐在副駕駛位置的那個漢子,竟然舉起手來對我們搖了一下,毒梟們居然主動跟我們打起了招呼,這下倒是我們失禮了。說實話我倒是非常希望他們能像昨天在奧里諾科河上碰到的那兩個委內瑞拉警察,停了船來跟我們聊下天,希望他們隔著船對我叫到:“哎,中國人,有中國煙嗎?拿幾根過來給我們抽抽?!蹦芨鐐惐葋喍緱n拉上呱的,試問中國能有幾人?
可是他們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只是急急忙忙地拉著高速往上游趕,在叢林深處的某一個地方,有某一些人在等著他們……
黑道大哥自己也很忙!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