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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草和詩歌

        2018-09-06 13:39:46王征樺
        雜文月刊(選刊版) 2018年11期
        關(guān)鍵詞:草垛老馬本子

        王征樺

        證明稻草和詩歌有著某種聯(lián)系的人,是我的兩個朋友,他們都是詩人。

        在我的少年時代,我就認識了老馬。老馬比我整整大十三歲。在鄉(xiāng)村的稻田里,他捆扎稻草的速度無人能及。扎好后,他將草把就地一旋,草把如傘一樣地撐開,這個姿勢優(yōu)美極了。我曾經(jīng)對此非常羨慕,想向他學習這項技術(shù),但因為總看不清他的手法,被他斥罵。

        但老馬很欣賞我對詩歌的悟性。他有一個小本本,放在田頭,休息的時候,他會在本子上寫上兩句。我有一次偷偷地翻了下那個小本子,發(fā)現(xiàn)老馬寫的每一首詩,都離不開稻草。

        “趕一車稻草回家/在我的身后/夕陽落下山去。”我說,老馬,把“落”字改為“沉”字如何?老馬如遇知音,高興地說,你改得好,改得好。

        五年后,我大學畢業(yè)時,老馬還在寫詩,已經(jīng)是個小有名氣的農(nóng)民詩人。雖然依舊在種地,但他有了一點難得的感悟:詩歌可能與稻草有關(guān)系,但一定和職業(yè)沒有關(guān)系。別人可以把愛詩和寫詩的人當成怪物,但詩人自己不能。

        我的另一位朋友老周,是一個攝影愛好者,他和我住在同一個小區(qū)。我每個周末都能看到他長槍短炮地去鄉(xiāng)間攝影。有一天,我在本市的攝影展上看到了他的作品。令我驚訝的是,老周的作品沒有一幅不是以稻草為主題的———夕陽下的草堆、雨中的草屋、牛嘴里的草。我發(fā)現(xiàn)在老周拍攝的照片下面,清一色地配有一首詩。

        原來老周也是一位詩人。我們就這樣熟悉了,周末也常常一同下鄉(xiāng)采風。有一次,我們在鄉(xiāng)下遇到了老馬。老馬炒了幾個菜,在露天的稻床上,我們興奮地喝起酒來。他們談?wù)撝静?,談?wù)撝静葜械脑娨?。老馬和老周談得十分投機,相見恨晚,竟把我晾在一邊。

        此后,老馬和老周沒事就聚在一起,攝影,寫詩,當然,主題依然是稻草。

        深秋的一天,老馬、老周和我,在剛剛收割的晚稻田里吹風閑談。突然,一場驟雨襲來,讓人猝不及防。老馬說,我們快到草垛里躲躲吧。老周說,我不去,那草垛里又熱又臭烘烘的,泥土味太重,我受不了。老周說這話時,我偷偷地看了一眼老馬,只見老馬一臉錯愕地看著老周,仿佛剛剛認識他。

        從那時起,我們?nèi)酥g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老周再找老馬時,老馬總會說他不在家。幾次之后,老周也自覺沒趣,從此不再找他了。有一次我提起老周,老馬輕輕地說了一句:他只是個拍攝稻草的人,并不是愛稻草的人。我最不喜歡的是葉公好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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