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濤
《孫子兵法一謀攻篇》有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笨梢姡词乖诒O武眼中,謀略與邦交也是優(yōu)先選擇。時至今日,職業(yè)外交官對于一個國家的意義更為重要。
新中國成立后,一直注重培養(yǎng)外交人才。王毅就讀過的中國外交學院,便是我國職業(yè)外交官的搖籃之一。在國際舞臺上,中國外交官有獨特的風格和氣質(zhì),不同時代賦予了他們不同的外交任務。
1950年3月10日,中南海勤政殿,一群人透過屏風上用鉛筆戳出的小洞注視著一場儀式。這些人是新中國即將派出的第一批大使,躲在這里是為了觀看羅馬尼亞首任駐華大使如何向毛澤東遞交國書。儀式剛結束,他們就交流起觀后感:致辭要準備充分,得先有個腹稿;將來遞交國書之前,要多演練幾次走姿、呈遞的姿勢……安排他們來此的周恩來帶他們見到毛澤東后,有人提出顧慮:“我連外國話都不懂,怕搞不好外交??!”毛澤東說:“現(xiàn)在我們的高級干部里懂外語的很少,但也不能不派大使啊!”這幕情形,便是新中國第一批外交官接手工作時的真實寫照。
就在幾個月前,他們還是解放軍的高級干部,外交部成立后被選中擔任第一批駐外大使。他們被稱為將軍大使,包括耿飚、黃鎮(zhèn)、姬鵬飛等人。
根據(jù)周恩來的指示,外交部為將軍大使舉辦了“培訓班”,從外交政策到衣食住行一一講解。最開始,有人吃西餐時不會用刀叉,有人差點喝了餐后送上的洗手水,還有入睡不慣席夢思嚷嚷著要打地鋪……培訓結束后,他們陸續(xù)被派往國外,成了新中國首批駐外使節(jié)。
“文裝解放軍”成為第一代外交官主力,那是時代的必然。新中國成立后,迫切需要政治可靠、能力出眾的人,建設自己的外交隊伍,軍隊里一批素質(zhì)較高的骨干自然被抽調(diào)過來。在東西方冷戰(zhàn)對抗的背景下,中國受到西方陣營的敵視、封鎖,第一代外交官從戰(zhàn)火中走來,最典型的性格特點就是不畏困難、敢于斗爭,非常適合那個年代。
一個典型的案例是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美國第七艦隊駛入臺灣海峽,中國向聯(lián)合國安理會控訴美國侵略臺灣案。1950年11月,曾任東北軍區(qū)參謀長、時任外交部蘇歐司司長的伍修權赴紐約出席安理會會議,討論控訴案。會上,美國代表奧斯汀以“臺灣地位未定”為美國辯護。伍修權反駁說,如果其他國家把艦隊開到夏威夷與美國大陸之間,卻宣稱是為了保證太平洋的安全,你們能容忍嗎?奧斯汀啞口無言。
在外交學院教授高飛看來,第一代外交官的成長得益于周恩來:“他在外交活動中的儒雅、靈活又不失立場,深深影響了第一代外交官?!痹沃袊v烏克蘭、波蘭等國大使的周曉沛回憶,當時外交部的老大使、老司長們既想見總理,又怕見總理。想見是因為他們把周恩來視為“良師益友”,怕見是因為每次見面周恩來都要了解情況、“進行考試”,一旦“考”得不好就會挨批評。
上世紀70年代,以中美關系正?;突謴驮诼?lián)合國合法席位為契機,中國外交任務發(fā)生了變化。以前中國多講主權和獨立,外交的斗爭色彩突出。隨著國家工作重心轉移到建設上來,中國更注重尋求合作,外交官的主要任務變成為改革開放創(chuàng)造和平、穩(wěn)定的國際環(huán)境。
此時,將軍大使年事已高,逐漸退出外交一線。走上前臺的年輕一代外交官普遍接受過良好的外語教育,語言能力突出,很多人曾經(jīng)在國家領導人和老一代外交官身邊擔任過翻譯、隨員,耳濡目染,受益匪淺。因此,有人將這一代外交官概稱為翻譯大使。
比起前輩,這一代外交官在不失原則的前提下,更具靈活性。1989年春夏之交的北京政治風波之后,面對西方國家的對華孤立、制裁,中國外交受到極大沖擊。不過,時任美國總統(tǒng)布什私下曾說:“我了解中國人,壓力與制裁于事無補?!蹦嵌螘r間,他幾次給中國傳遞口信,解釋制裁是在美國社會各界的壓力下實行的,希望中國領導人能夠諒解。中國外交官靈活地抓住了這個機會。1990年11月,為了能交換意見,又不突破所謂的“制裁限制”,中國外長錢其琛和美國國務卿貝克在埃及開羅機場“偶遇”。兩人在機場貴賓室足足談了一個半小時。一年后,貝克訪問北京,中國的外交困境大為緩解。
這一代外交官面對矛盾、沖突時,使用的語言更柔和,個性化色彩更明顯。曾任駐美大使的李肇星有一次會見十幾位美國教授,有人說到美國情報部門曾在中國訂購的一架飛機上安裝竊聽器,問及李肇星的看法。李肇星輕松地說:“我們在國際貿(mào)易中,堅持公平原則。我們買什么,美國就應該給什么。凡是沒花錢的東西,我們一概不要?!币晃幻绹淌谠跁姾笳f:“這樣精彩的回答,應該寫入兩國的外交教材里?!?h3>新一代外交官,與中國一同走到聚光燈下
21世紀以來,中國綜合國力增長很快,成了真正的“大塊頭”。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fā)后,中國站到了世界舞臺的中心,不僅關注自己的利益,也關注世界秩序的建設。當中國在世界上話語權越來越大時,中國外交官也就成了聚光燈的焦點。
在高飛看來,如今這一代外交官的綜合素質(zhì)是有史以來最好的:“他們接受了系統(tǒng)的外事教育,外語優(yōu)秀,又不乏國際知識。隨著中國在國際舞臺中發(fā)揮的作用越來越大,中國外交官的專業(yè)化水平也越來越高?!爆F(xiàn)任外長王毅就是中國外交官專業(yè)化的代表人物之一,現(xiàn)任全國人大新聞發(fā)言人、外交部前副部長傅瑩也是如此。
與專業(yè)化相伴而來的,還有這一代外交官身上濃厚的個性色彩。傅瑩曾被外國記者問到中國軍費這道“必問題”時,笑著答道:“每年你們都要問軍費。文章早早地寫好了,中國軍費如何如何,就等著今天這個數(shù)一出來,文章就出去了。”雖然被“揭短”,但由于傅瑩氣質(zhì)溫柔,語帶調(diào)侃,現(xiàn)場記者還是一片笑聲。發(fā)布會結束后,一名日本記者談起了他對傅瑩的印象:“既有女性的柔和,也有外交家的氣度。”
1999年5月13日,中國駐南聯(lián)盟大使館被炸后,駐美大使李肇星(中)要求2美國總統(tǒng)克林頓在吊唁簿上寫下道歉的話。
但在事關原則時,新一代外交官的字典里沒有“讓步”一詞。2005年10月,時任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參拜靖國神社,駐日大使王毅緊急約見日本外相町村信孝。他用了3個“是否”質(zhì)問對方:“我們不禁要問,日方是否真正愿意反省過去的侵略歷史,是否真正有誠意履行迄今做出的承諾,是否真心希望與鄰國和睦相處。”在兩人的合影中,王毅眉頭緊鎖、目光冷峻。日本民眾看到媒體披露的合影說:“看來,中國人真的生氣了。”
外交官和新中國共同成長,每一代外交官的形象,便是中國留給世界的形象。中國在變,中國外交官的任務、氣質(zhì)和工作方式在變,但有一點從未改變,那就是周恩來總理在1951年為外事隊伍建設定下的16字方針:站穩(wěn)立場,掌握政策,熟悉業(yè)務,嚴守紀律。
摘自環(huán)球人物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