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 霞
子魚 著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2018年4月定價:25.00元
讀著子魚筆下這對姊妹花的淘氣故事,我想起的是德國作家迪米特爾·茵可夫在他的兒童故事集《我和小姐姐克拉拉》中塑造的那對小姐弟。一樣的稀里糊涂而又頑皮快活,一樣的混沌懵懂而又天真玲瓏,大概只有從這樣的家庭,才會走出這樣的小孩。因為生活已經(jīng)一點兒不需要這些孩子憂心柴米油鹽的生計煩惱,所以他們可以在舒適的屋檐下盡情翻弄自己的小世界。又因為生活總還不可避免地沾帶著柴米油鹽的煙火氣息,所以他們翻弄的這個世界仍與我們熟悉的日常生活保持著親切的聯(lián)系。那是某種住在人間而又漫步云端的奇妙狀態(tài)。平淡尋常的生活落在他們眼里,變得充滿了別樣的趣味。稀松見慣的對象與他們的感官相遇,也常會激起奇妙的想象。
他們就用這樣的方式,把我們規(guī)規(guī)矩矩的生活攪得風波不定,一團忙亂,卻也滋味十足,妙趣橫生。為了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花瓜把家里時鐘的電池統(tǒng)統(tǒng)取出來,讓它們的指針定格在六點,以為這樣就能讓“時間停止”,可以永遠只看動畫片,用不著再去做功課。這個舉動耽誤了爸爸媽媽和姐姐計劃好的活動安排,結果自然弄得家里人仰馬翻,手忙腳亂。她學著爸爸的樣子在榕樹下“想事情”,當爸爸的不無愛憐地望著身邊的小跟屁蟲。不過,當他忽然從花瓜模仿他的涂鴉里找到了自己苦思而不得的設計靈感,心情恐怕也有些復雜。“發(fā)呆是為了要思考”,那么最后,究竟是誰模仿了誰的“發(fā)呆”,又是誰啟發(fā)了誰的“思考”?
透過童年的滑稽與幽默,我們看到的是習以為常的生活如何被一個孩子的目光和理解點亮,它使這一刻的當下仿佛從這個小孩身上汲取了童年時代永不枯竭的剩余精力,變得靈動、活潑,充滿創(chuàng)造力。哪怕這種創(chuàng)造其實還是一團混沌的稚氣,它的興致勃勃和生機盎然,仍給這世界帶來了迷人的生氣。
當然,更多的時候,兩個孩子是以她們古靈精怪的想法,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攪動起一場場語言和思想的小小風暴??粗@兩個未諳世事的小孩子正兒八經(jīng)地琢磨和討論起過去與現(xiàn)在、記憶與未來、時間與空間、人生與夢幻等宏大得幾乎能把成人壓垮的形而上話題,令人不禁莞爾。但仔細回味,其中卻也有足以值當我們肅容以待的莊重。
花布與花瓜的故事還在繼續(xù)。我期待著在接下去的故事里,那種靈氣飽滿、引人入勝的童年生活感覺,還能淬煉得更澄凈一些。比如,從花布和花瓜口中不時蹦出的“討厭” “傻啊” “幼稚”等詞,及其對應場景多少透露出的任性自我、自以為是等情緒痕跡,未免有損故事本身的天真情味。這可能是今天童年生活中十分常見且極易傳播的一類情緒感受和表達,正因如此,一則兒童生活故事在處理這類現(xiàn)實的時候,尤其應該謹慎。一個兒童故事的重要價值不在于復制兒童生活的一切面相,而在于以作家精準的審美判斷和獨到的藝術智慧,傳遞童年世界里那些既真切現(xiàn)實又具有美感的生活、情感與思想的內容。我相信,對這個世界來說,文學和審美的高級境界仍然是追尋的終點。
這也是為什么在目前為止已經(jīng)出版的系列故事里,我會由衷地喜歡上那則題為《怎么大家星期六都這么忙》的故事。這個故事里有那么一點童年的自我中心,最終呈現(xiàn)給讀者的卻是童年生命力積極的釋放與確證;有那么一絲世故現(xiàn)實的陰影,最終觸動我們的卻是日常生活的明亮與單純;有峰回路轉的人生領悟與思索,最后卻融化在了生命不經(jīng)意的驚喜和溫暖中。
花瓜的童詩以孩子氣的樸素與洞察道出了此中微妙的滋味:“有門票的大部分沒來/沒門票的都來了/這是一個奇妙的日子。”這“奇妙”里有童年面對世界的驚異與好奇,有童年結識世界的驚喜和歡愉,也有童年熱愛、享受這個世界的足意和幸福。
但愿每一個孩子的童年,都能擁有這樣奇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