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

跟兩個95后年輕女孩走在馬路上，忽然不知道誰先開始的，都批評起自己的親爹來。

有個女孩說，她爸爸以前很愛做家務(wù)，她清楚記得一個細節(jié)，有一天她媽說地有點臟，拖一下吧。爸爸站起來，說拖一下不如用抹布擦干凈，隨后用一塊抹布，里里外外抹了遍地，地磚都能照出人影。女孩心中相當震撼，覺得父親不愧是好丈夫好爸爸。

然而十幾年過去，她爸爸變成了一個油瓶倒了都不扶的男人。有點像真人秀節(jié)目《幸福三重奏》里的陳建斌，每天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懷孕的老婆忙來忙去，不僅無動于衷還諸多理由，典型的甩手掌柜。

女孩總結(jié)了一下：我爸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人到中年，積累了一點財富，身邊還有諸多吹捧的聲音，開始膨脹了，成了世面上的油膩中年男子。

我聽著聽著，忍不住語重心長一番：你現(xiàn)在覺得你爸不怎么樣，將來結(jié)婚了就會發(fā)現(xiàn)，老爸比老公強多了。都說油膩中年男人愛說教，油嘴滑舌，好吃懶做，其實這些是中年人的通病，年紀一大，自然就渾身懶起來。

這就是男人。20歲時我同樣覺得我爸不行，一個油膩中年男子，出門愛吹牛，回家躺在沙發(fā)上，對老婆和女兒指手畫腳。我爸唯一的優(yōu)點是還算勤快。作為一名上海男人，他會做飯和洗衣服，還特別熱愛跑到樓下洗，等著鄰居來夸：“喲，真是做人家呀（上海話的賢惠）。”我爸就搖頭晃腦滿臉笑意，有一種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使命感，說著“家里這些活，除了我，還有誰能做”這種話。

絕不能嫁我爸這樣的男人。這是我二十來歲時的人生信條，找的男朋友無一例外都是沉默而話少的物種，分手的時候也一聲不吭，通常都是我說分了吧，對方發(fā)來一個“哦”。結(jié)婚后才發(fā)現(xiàn)，不管婚前表現(xiàn)多么良好的男人，婚后都會慢慢改變。曾經(jīng)有一次我媽評價某個親戚的兒媳婦多么不像話，我疑惑地問，為什么要找這種人結(jié)婚呢？我媽白了一眼說，她又不是剛嫁過來的時候就這樣，那時候還是蠻溫柔敦厚的。

我大吃一驚，然后恍然大悟：人心是會變的。大部分人在婚姻中打個滾，都會變一變。以前不管多么勤勞體貼的戀人，進入婚姻生活后，難免也有坐半天不想動的時候。

但是父親不會，父親最熱衷給女兒忙前忙后。有個好萊塢男明星上節(jié)目，對著主持人坦白交代：“我曾經(jīng)對我老婆說，我愿意為你擋子彈，我不會再像愛你這樣愛任何人。然后當我女兒出生，我看著這個小嬰兒的眼睛，就在那一刻我知道，如果我們真的遭受襲擊，我會二話不說拿我老婆做人肉盾牌，來保護我女兒?！?/p>

以前我不怎么有體會，后來買了輛車，每個星期天都能看到我爸在樓下洗車，油箱總是滿的。后來有一次長途自駕，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會自助加油。丈夫還在旁邊大驚小怪：“你連這個都不會？”

正常的成年男性，并不能包容一個白癡一樣的女性。但是大多數(shù)父親，對女兒都是無條件寵溺的，油膩中年直男可能覺得老婆每一個要求都是無理取鬧，你沒看到我多累嗎，還叫我干這個干那個。但是一般來說，對女兒恨不得提著腦袋當夜壺使。

細致到什么程度？每次晚歸時，我把車停在最遠的停車位，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我爸已經(jīng)把車挪到樓下了。至于丈夫，他最喜歡說的話是：這件事你自己干不行嗎？走幾步不會怎么樣吧？這么簡單你都弄不好??？

圍城里的婚姻，差不多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