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
看到很久以前報紙上有這樣兩首民歌:
其一:祝捷鑼鼓化春雷,豪情融得冰雪消。群英胸前光榮花,姹紫嫣紅迎春到。
“姹紫嫣紅”四字很覺費解,查《漢語詞典》,“姹,艷冶”“姹紫嫣紅,謂嬌艷之花?!辈⒁赌档ねぁ防洌骸霸瓉硎擎弊湘碳t開遍?!边@樣典雅生僻的語言能出自勞動群眾的口嗎?
其二:最甜的夢是青春夢,最香的茶是武夷茶;最美的珠是熱汗珠,最理想的畫是四個現(xiàn)代化。
這四句中也只有第一、二句是準(zhǔn)確的,第三句還可勉強;第四句便不好通融了。第四句取“畫”和“化”的諧音也是不準(zhǔn)確的。勞動人民歌唱自己的生活,大概不會用這種牽強附會的構(gòu)思吧。
民歌,從內(nèi)容上來說,它反映了勞動人民的生活經(jīng)歷和斗爭感受,思想意境健康美好,真摯感人;從形式上說,它適應(yīng)了斗爭的需要,短小精悍,樸實無華,語言流暢,音韻和諧,甚至張口就能唱。它是勞動人民的氣質(zhì)、風(fēng)貌和精神狀態(tài)的自然流露。我們要學(xué)習(xí)新民歌,那就首先要把自己變?yōu)閯趧尤罕姷囊粏T,要去過火熱的斗爭生活,要用群眾語言去說話,去歌唱。我們的一些作者卻不是這樣,他們學(xué)習(xí)新民歌是站在一旁代為揣摩、推測群眾的思想感情,編來編去總是不真;他們把知識分子語言硬往民歌的框子里裝,或者再采來幾句方言口語或口號摻夾進去,糅來糅去,總有一股夾生味。其實這并不是寫民歌,只不過是用民歌來點綴自己的歌。
詩人寫民歌而寫得好的也很多,那首先是因為他在火熱的群眾斗爭中熔化了自己。由上面舉的第二首詩想到了張志民同志也寫過類似的一首《礦工的語言》:
煤炭/他叫“火種” 井下/他叫“金宮” 問什么能比星星亮?/他說“礦燈” 問什么能比大海寬/他說“煤層” 最迷人的音樂/他說“風(fēng)鉆響” 最好看的花兒/他說是“月月紅”
你看,這樣來揭示勞動群眾的思想感情多么深刻而自然。
深入生活吧,把自己變成一個“民”,寫出來的自然就是民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