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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芳妮散文三題

        2018-08-22 10:24:18田芳妮
        幸福·悅讀 2018年6期
        關(guān)鍵詞:老祖沙湖榛子

        離開榛子鄉(xiāng)的時候,我想,遲早有一年,我會腳穿千層底,身披棉麻衣裳,扛一把鋤頭,輕松自如地回到她們中間,回到一棵樹的村莊。

        像以往的那些日子一樣,我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打著招呼,和杉樹下吃草的羊群吆喝兩聲,和溪水邊飲水的牛對望一眼,和架上垂掛的青葡萄私語一陣,然后流著口水等她們成熟。

        我扛著鋤頭,在榛子的鄉(xiāng)間小路上轉(zhuǎn)悠。我知道每一條大路在什么地方轉(zhuǎn)彎,把一條平展的大路轉(zhuǎn)成了幾條分叉的小路。我沿著其中一條野花擁圍的小路走到地頭,和摘辣椒的嫂子說些家長里短的話。

        鄭家大媽在兒媳辣椒地邊割牛草,背簍里藏著兒媳婦一大早摘下來的兩枚六月桃,頂大個兒的兩個,青青的,冒著紅尖兒。我把鋤頭橫在她割過的草地上,接著十年前我們村子的聲音說笑,接著那時的情分與往來,聊到大媽把背簍里的六月桃掏出來,拿袖子擦了又擦,塞了又塞,于是我只好與她一人抱一個大桃子啃著,笑著說桃子好甜。我起身時,揮起鋤頭,兩鋤頭就挖出一個小坑,剛好種下我們吃剩的兩顆桃核。我知道許多年以后,有人從這條野花鋪就的小路上走過,會在心里嘀咕:咦!這里誰人種下兩顆桃樹。

        也許許多年許多年以前,就是像我這樣一個扛著鋤頭到處閑逛的人在榛子鄉(xiāng)種下了一顆榛子,許多年以后那棵榛子長成了一棵榛子樹。往來絡(luò)繹的鹽商、馬幫、行腳的人,都會在某個月夜向家人講起羈旅途中那個特別涼爽的地方,那個地方的山若石柱,洞如龍口,瀑流懸掛,涼風(fēng)悠悠。鹽商、馬幫、行腳的人這么講著,屋里的孩子就一個勁兒追問著那涼爽的地界兒叫啥名字,許是青龍口、雙龍?zhí)哆@樣的地名兒在山里太常見,出門的人就想起歇腳的路上那棵濃蔭蔽日的榛子樹,“榛子”這個茶馬古道上一處歇腳的地方就成了一棵樹的村莊,“榛子”也就成了女人長夜?fàn)繏斓囊活w清涼的露珠。

        許多年前那個人兩鋤頭種下的一棵樹,奇妙地代言了一個山鄉(xiāng)。

        許多年前那個人挖開的兩鋤頭土,被翻過來翻過去種了無數(shù)茬包谷,種了無數(shù)茬洋芋和紅薯。許多年過去了,這一片土,已經(jīng)被人翻過來翻過去種了幾輩人。幾輩人翻過來翻過去種地,白玉春蘿卜、圓包菜、大白菜、尖椒……高山蔬菜種了個遍,終于實驗出榛子這片土適宜蕪湖椒和白肋煙繁衍生息。

        一晃十來年里,路上多了一個奔波的人,榛子的田野上少了一個人種地。我費(fèi)了那么大勁,從榛子一樣的村莊里跳出來,在深圳,在南京,在北京,在石家莊,在武漢,我把自己像高山蔬菜一樣在各種土壤里試種。我的像榛子一樣綠野茫茫的山村費(fèi)了那么大勁,把我喂養(yǎng)到能扛一把鋤頭時,我一拍屁股走了,去燈火輝煌的地方操勞賣力。

        十來年里少了我這樣一個種地的人,少了我這樣一個摘辣椒的人,少了我這樣一個蹲在溪水邊漿洗衣服、歇在屋檐下奶孩子的人,地并沒有因此荒蕪,村子里的男人也并沒有多一個沒找到俊俏媳婦。田園料理得規(guī)規(guī)整整,農(nóng)事安排得順順當(dāng)當(dāng)。屋前種了大麗花、端陽花,開得紅艷蓬勃。廊檐下晾著娃兒的褂子,招展。稻場邊歇著修路的挖機(jī),溪水像十年前一樣響亮地流著。村子里少了一個喜歡扛著鋤頭閑逛說話的人,少了一個喜歡吃“金包銀”的人,少了一個仰望藍(lán)天呼吸綠色空氣的人,我的名字漸漸不再被村子的人說起。

        我想,遲早有一年,我會扛起那把鋤頭,沿野花擁圍的小路,重新出現(xiàn)在一棵樹的家鄉(xiāng)。

        本草沙湖初相見

        青葙、澤漆、大薊、紫花地丁、莼。

        叫出她們的名字,就像喚詩經(jīng)楚辭里的美人,就像喚我山野田埂上的香草姊妹。

        無數(shù)次我到達(dá)一個地方,像此番我從鄂西深山抵達(dá)沙湖近旁,一個山里長大的孩子,來到水泊蘆葦蕩,她的腳步、她的目光、她的筆觸生澀不懂得如何親近一方初見的陌生水土?xí)r,總有那些本草紀(jì)里款款而來的伊人迎在路旁,暗露芬芳。于是,與沙湖的相知,從一株水岸的紅蓼開始。

        她依著它,被初冬的風(fēng)舐出裂口的黃泥漿。黃泥在橫跨溝渠的一道公路橋路肩上,邊到了輕輕踩一腳就會滑入水里。一叢弱弱的淡紫色依著它,貼地盛放。

        那么小,小小的一叢,微弱的火苗一樣??v貫渠上的風(fēng)橫面吹來,淺淺的紅蓼花穗微微跳蕩,一下子閃進(jìn)我的眼眸。哦!紅蓼,卑微得高貴的水岸生靈,從古漢語遺落塵埃的精靈,我失散在水鄉(xiāng)濕地的親人。

        移步,過渠橋往蘆葦深處,一旁是湖畔大片粉紫的紅蓼灘涂,一旁是白首偕老的蘆葦蕩;一邊是紅蓼淡紫春色,一邊是沙湖冬水淼茫。從近處到遠(yuǎn)處到更遠(yuǎn)處是密密縫織的蘆葦林,踩在蘆葦松軟厚實的根、莖上,頭頂、天邊,蘆花幾欲飛翔。

        農(nóng)人給入冬的蘆葦林一把野火,一個下午,燎原成焦黑田園。沙湖人依了季節(jié)時令,擇域縱火,為的是取沙湖上土生水長的蘆葦灰燼。

        男人搖著櫓打著棹送女人去蘆葦深處。一上午工夫,女人拾了滿滿一竹籃光滑溜滑的鴨蛋。女人喚了男人,男人應(yīng)答之聲從葦林深處傳來。蘆花葳蕤如浮云,迷著女人找尋自家男人的眼睛,女人側(cè)耳傾聽,鷓鴣聲里漸漸有葦桿卡茲斷裂的脆音。那是女人聽了千便不厭倦的腳步聲。男人踩斷蘆葦?shù)哪_步聲近了,毛衣上披掛著一身碎葉鉆出密林,他手上也提一籃光滑溜滑的野鴨蛋。男人將兩籃藍(lán)瑩瑩的野鴨蛋擱上小木船,他輕手輕腳,像抱一個淺淺睡意的孩子放在床頭一樣,男人放兩籃野鴨蛋在船頭。女人看一眼自己精挑細(xì)選的男人,她盈盈的笑意里含著她對他每一樣活路的滿意。男人放下鴨蛋,緊了緊纜繩,回身給女人摘下掛在發(fā)辮上的蘆葉。

        放養(yǎng)的沙湖鴨把巢筑在蘆海葦浪里。一片葦林的野鴨蛋撿盡,男人女人再高高吆喝幾聲,避在葦葉深處的幾只野鴨一個激靈,拍翅而起,踩著沙湖如鏡的湖面,直向湖心游去。女人擼了一把蘆花,被秋風(fēng)吹了一秋的蘆花,干得幾欲燃起。男人掏出去年生日時女人送的zippo打火機(jī)。正是上風(fēng)頭兒的位置,冬日朔風(fēng)送了這把燃燒的蘆花給一片蘆花欲燃的葦林。蘆煙從蘆葦林長出來,從蘆花浮云里裊娜飄升,直飄向沙湖西天的落日。天空空濛,夕陽在沙湖水波上泅出一片橘色。女人坐在船頭,男人撐篙掌船,他的槳打碎了一湖流金。

        燒焦燃透的蘆葦灰燼取回來,和在調(diào)制好的五味鹽料里。一方水土育一方人,沙湖蘆灰,正是沙湖“一點(diǎn)珠”鹽蛋原湯化原汁的腌制秘笈。

        而入秋時焚香取燼的那片蘆葦?shù)?,溫著身子,喚醒了本該明春才會萌發(fā)的蘆芽。一蒹一葭,早早從灰燼余溫里婷婷而出,密布在沙湖的初冬里,已然沒膝。

        循著沙湖鹽蛋盛名遠(yuǎn)來的食客,泊了車在紅蓼花香草岸,開了車門,她艷色的鞋正向沙湖人家走去。

        “呃!美女,上周預(yù)定的‘一點(diǎn)珠腌好了嗎?”

        買家的叫聲里,一只白色的水鳥驚翅飛起。天際上兩行歸雁,正往沙湖鎮(zhèn)蘆云葦海上飛來。時節(jié)正走到小雪,一天中最后一線落日染在蘆花上,紅蓼灘頭秋已盡,蘆葦渚畔天初暝。我行走在沙湖濕地,遇見蘆煙四起,遇見紅蓼伊人,遇見沙湖野鴨和它的本草之家。

        2014年11月26日于湯遜湖畔

        端碗吃飯與空杯倒茶

        在我們山里,打小能拿得動一雙筷子自己往嘴里搗食起,父母總不忘喝住孩子“把碗端起”!孩童吃著吃著,手嫩腕弱,飯碗傾斜,湯食欲灑,父母必是會再喝一聲“把碗端好”!

        少時離家寄宿在校,每兩周回家一次,母親總是把尋常積攢的好茶飯端上桌。一家人圍坐飯桌,父親常說,飯碗端不周正的人不配吃飯。父親說的“周正”是要拇指扣在碗邊,其余四指平托碗底,手與碗呈“龍含珠”之狀。

        寄宿在校一日三餐都是把鋁制飯盒擱在課桌上,拿勺子犁地挖田般的掘食。玉米面淘水,倒掉浮在水面的玉米殼,再參水適量,放水泥甕子里蒸。飯點(diǎn)時各人領(lǐng)了自己的飯盒,卷拾起書筆本子,飯盒子一擱,課桌就是餐桌。餐桌上盒子大開的,是白花花晶瑩的大米飯,兩個吃得起大米飯的孩子尚可一手執(zhí)勺一手端飯。另有少數(shù)是玉米面里摻了大米的,這樣的飯蒸出來勺食的難度與玉米面和大米的配伍比例成反比,玉米面越多,飯越板結(jié),勺起來越難。當(dāng)時常見的鋁制品勺子難以勝任,時常腰折,不銹鋼勺子尚少見,使得最多的是瓷質(zhì)調(diào)羹。我的同桌吃的就是這樣的二夾米,吃這樣伙食的孩子往往得將飯盒擱置桌上,一手把著飯盒,一手拿勺子用力,方得順利進(jìn)食。

        養(yǎng)成了擱著飯盒吃飯的毛病。每次大周假回家,飯桌上都會被父親有意的咳嗽聲和母親的眼色提示——“端碗吃飯”,“把碗端好”。

        及至后來,奔出山外,求學(xué),求職,求生存,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了威嚴(yán)的父母。飯桌上漸次豐富,推杯換盞,刀叉杯盤,甜點(diǎn)、牛扒、火鍋、手把羊肉、中西交替,南北紛呈,再也沒有誰在意兒時老掉牙的飯桌規(guī)矩。新的秩序里,美食只是將各種關(guān)系聚集圍坐的俗常理由,優(yōu)雅地達(dá)成所愿才是飯局的意義。眼神、姿態(tài)、看似不經(jīng)意的玩笑和段子穿梭席間,誰還會在意席上誰是端起飯碗吃飯或是擱著碗吃飯甚至吃不吃飯。吃飯本身的意義已經(jīng)消失殆盡,“化緣”、“結(jié)交”、“辦事兒”才是席下的正經(jīng)。

        有段時間周遭盡是講究根基的人事,常覺資歷清淺,飯碗難端。恰逢師之友邀約參加黃梅紫云山六朝古剎老祖寺一行,平生第一次端坐齋堂用餐,誦《供養(yǎng)偈》。短小莊嚴(yán)的儀式后,寺中知事圣清師輕言:請眾位菩薩端碗吃飯?!岸送氤燥垺?,這句熟悉而又陌生的話直擊耳畔,這莊重而日常的規(guī)矩通過七十多僧眾靜默端凝的餐儀耳目一新地出現(xiàn)在我眼前。靜靜地像兒時一樣規(guī)規(guī)矩矩端起面前的碗,止語,端坐,屏息咀嚼,心生感念。

        天地恩澤、風(fēng)調(diào)雨順、農(nóng)人耕耘勞作、師傅烹煮蒸煎,方有我碗中粟湯菜食。因緣際會,才有我端面前這只碗。端起的是一只碗,端起的也是一份緣分和情感。

        兒時父母最見不得的就是飯桌上不端碗吃飯的情形。記得有一年暑假,河那邊一個人到我們隔壁家提親,請了我母親去當(dāng)陪客,飯桌上那男子吃飯手不端碗,彎腰塌背低頭,拿筷子往嘴里扒拉食兒。母親回來只說,吃相難看、缺乏教養(yǎng)。那時我年幼,沒完全覺出母親話里的分量,今時今日,我重溫此語,重新掂量少時飯桌上的規(guī)矩,體悟到一只碗的重量。端起的是一只碗,端起的也是一個人的涵養(yǎng)和尊嚴(yán)。

        去年六月,我因病住院,手術(shù)后第三日,醫(yī)生說可以喝點(diǎn)米湯。母親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著。第四天醫(yī)生說可以喝粥了。姐姐用大骨湯給我熬了青菜白米粥,擱在病床桌板上,母親要喂我,我堅持讓先生把床位搖立起來,坐起來自己吃。我端起粥碗,母親在一旁看著我一勺一勺大口吃著,吃了滿滿一小碗。母親滿意地笑著說:“好,端得起一碗稀飯了,又是個人兒了!”在母親眼里,能端得起一只飯碗,一碗粥也好,一碗飯也好,就能夠自食其力地活下去了。在母親眼里,一個能自己“端碗吃飯”的人,不靠他人喂食,不彎腰塌背低頭祈食,能憑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把碗端起”,才算得上是個人兒。

        在老祖寺,齋食兩日,我重溫少時父母無數(shù)次的“把碗端起”和“把碗端好”的訓(xùn)教,才遲遲體悟到:“端碗吃飯”是一種態(tài)度。一個人對待事物、對待工作、對待生活、對待生命和尊嚴(yán)的態(tài)度。

        茶田,在上老祖寺的山間遠(yuǎn)遠(yuǎn)就已經(jīng)看見。

        那時我們的大巴正行走在一段兩側(cè)滑坡,道路搶修的艱難路段,很多人在搖搖晃晃的座椅上擔(dān)憂前途未卜,從小穿行深山的我信賴長年駕車山間的司機(jī),放心地看窗外茶田。

        我自己也在深山里種了十畝茶園。我前往老祖寺的期間,父親、母親和鄉(xiāng)親們正在我的茶田里揮鋤鋤草。我的茶苗今年春天栽下,壟底里放了菜籽餅面做肥,上面鋪了玉米桿子,再覆了細(xì)細(xì)的土,才栽茶苗。除了擔(dān)心雨水不足,最大的活路就是除草。哥哥知道我一心要種一塊不打農(nóng)藥不施化肥的茶,花了大工夫請人工鋤草。我在去老祖寺的路上看到紫云山上的茶園,一下子就想到霧頭山上涼水寺邊我的茶園。茶田里有人在采摘夏秋茶,田間幾乎沒有什么雜草,我想知道他們是怎么對付雜草的。

        第二天一早,紫云已升旭日未起,我早早走到寺院東邊,去看茶田。茶田里有一層細(xì)密鮮嫩的草,應(yīng)該是前些時鋤過,又新長出來的秋草。打電話給母親,母親說你侄姑娘剛從日本回來來看我和你爸爸,我們仨已經(jīng)吃了早飯,一會兒就去茶園鋤草。我勸母親在家陪外孫女玩幾天,茶園的草就由它長去。母親說種田的人不鋤秋草,那還種什么地?“秋草不鋤,來年無收”!母親收拾了大半輩子田地,她的話毋庸置疑,不容反駁。

        晚上老祖寺舉辦了一場禪茶會。

        茶會上居士為大家沖泡了綠茶,品茗間,大家請老祖寺修行的師傅講禪茶的耕種與采摘、制作。修行的師傅大約和我的父親一樣年紀(jì),也和我的父親一樣不善言辭,但他樂意給大家講他侍弄茶園的事。他說老祖寺的禪茶茶園施用的是菜籽肥,我知道他說的菜籽肥就是油菜籽榨油之后留下的油菜餅粉碎成的菜餅粉面,我親手干過的活兒,明白。他說禪茶茶園每年要鋤三季草,每季鋤草要七十多個工日,今年鋤草已經(jīng)用了二百多個工日了。喝茶的人已經(jīng)開始議論,要這么多工夫鋤草啊?!我自然懂得個中艱辛。不同的草萌發(fā)的時間不一樣,加之再生能力強(qiáng)的如蒿草、打碗碗花這樣的即使拿鋤頭斬草除根,它斷在土壤里的米粒大的根須經(jīng)日又可以萌發(fā)出新的植株,不日攛掇一地。除了冬季,余地三季農(nóng)人們必盡力氣與草糾纏作戰(zhàn),曠日持久。修行的師傅說,別人用除草劑一個人兩三天就可以把一山茶園的草打死打絕,而我們不打農(nóng)藥的禪茶要花幾十倍上百倍的人力和時間鋤草。信眾們喝到我們的禪茶,可能外觀上不是最好的,口味上不是最佳的,但一定是放心的。

        老祖寺的崇延法師說:一切相見,都是重逢。

        我的霧頭山上涼水寺邊的茶園,遇見紫云山上老祖寺的茶園,是理念和理念的重逢,是茶與茶的重逢,也是人與人的重逢。

        聽師傅說完這些,星空下,我見很多人將茶盞里余下的一小口又喝干凈了。有些先前將茶盞里余下幾滴隨手傾倒在地上的人,下意識地又看了看蒲團(tuán)前的地面。居士再來斟紅茶時,大家雙手托著一盞淺淺的茶,小心翼翼,生怕潑灑了一點(diǎn)一滴。

        居士說:“人生如茶,空杯以對;茶如人生,靜心以對。”

        田芳妮:土家族,曾用筆名芭泥巴妮。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武漢作家協(xié)會簽約作家,魯迅文學(xué)院詩歌高級研修班學(xué)員。散文集《洄游》入選2014湖北省“三人行文學(xué)叢書”,散文《被風(fēng)吹過的山坡》入選《2016中國年度精短散文》。2015年入選湖北省宣傳文化人才培養(yǎng)工程“七個一百”項目,獲首屆“長江叢刊年度文學(xué)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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