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凌霄

貴州省博物館研究員朱良津，在該館舉辦的一次“貴博講壇”中，對《北宋韓琦楷書信札橫卷》作了精彩的賞析演講。

傳世書跡：輾轉(zhuǎn)流傳 曲折離奇

藏于貴州省博物館的《北宋韓琦楷書信札橫卷》，紙本，縱30.9厘米，橫71.7厘米。全卷連跋通長867.5厘米。有十四位文人的十三段題跋。

韓琦（1008—1075），字稚圭，相州安陽（今屬河南）人。歷仕宋仁宗、英宗、神宗三朝。封魏國公，卒謚“忠獻”。曾多次率兵抵御西夏的進攻，戰(zhàn)功顯赫，為北宋名臣。對英宗和神宗的上臺產(chǎn)生了一定的作用，在緩和皇室政治斗爭方面貢獻不小。著有《安陽集》五十卷?！度卧~》錄其詞四首。

宋仁宗至和年間，韓琦在家鄉(xiāng)為官時，命人修了一座堂舍，名為“晝錦堂”，含義就是“項羽衣錦歸鄉(xiāng)”的反義，表明他對衣錦還鄉(xiāng)、炫耀于故里做法的不認同。此后，他請歐陽修為“晝錦堂”寫一篇記文，歐陽修寫了《晝錦堂記》，韓琦再給歐陽修回信表示感謝，這就是信札的產(chǎn)生。

從各段跋文可知，元代此信札保存于一位蕭姓元帥手中，后贈與韓琦后代誠之。估計從誠之到最后一位題跋人（清代康熙時期大收藏家高士奇）收藏之前，這件信札都保留在韓氏子孫手中。

清乾隆十五年，御刻《三希堂石渠寶笈法帖》時，梁詩正、蔣溥等據(jù)內(nèi)府所藏書法摹集上石，這件信札及蔡景行跋被一同刻入法帖第八冊中?！侗彼雾n琦楷書信札橫卷》經(jīng)數(shù)百年的私家保存終于流入皇宮大內(nèi)。

1924年，遜位清帝溥儀離宮，走長春，隨行帶了一批古玩字畫，其中就包括《北宋韓琦楷書信札橫卷》。1945年，蘇軍攻占長春，偽滿州國宮人崩離四散，之后，在民間幾經(jīng)流轉(zhuǎn)。解放初，這一孤本被貴州省文教廳接收，1953年貴州省博物館成立之初，劃撥入藏。

作為韓琦唯一的傳世書跡，《北宋韓琦楷書信札橫卷》至今已有千年歷史，輾轉(zhuǎn)流傳，曲折離奇，但至今幾乎完好無損。“北宋的書畫，以原件流傳到今天的，已經(jīng)算最古老的那類了，比北宋還早的屈指可數(shù)。”朱良津說。

書法風格：出顏入柳 兼收并蓄

此信札后的題跋，都點到此書法出顏入柳，兼收并蓄。

◎《北宋韓琦楷書信札橫卷》局部

◎《北宋韓琦楷書信札橫卷》局部

縱觀我國書法的發(fā)展，唐代是晉以后的又一興盛期，楷書及行書較前代有明顯突破。在楷書方面，出現(xiàn)了顏、柳、歐、虞四家，其中顏真卿楷書為鐘、王之后一大變。至宋代，書宗顏體的人很多，蘇、黃、米、蔡皆取法過顏書，并變顏柳的肅穆為輕快活潑，恣肆放達的風格。從這件信札中，可見韓琦受顏真卿楷書風格的影響比較深刻。

韓琦行筆表現(xiàn)出了點畫的粗細和鈍銳對比；縱向筆畫按筆較重，豎、點、撇、捺略顯粗；中畫粗筆飽滿，出鋒處強調(diào)鋒芒。在行筆提按的輕重上，形成左豎細右豎粗，或橫細豎粗的差別，顯現(xiàn)了顏楷的特征。

韓琦楷書雖顏楷味重，但用筆方法也不完全囿于其中，兼容了柳公權(quán)楷書筆意，如“謂”“記”“謹”這些字左邊的“言”旁，第一橫都寫得特別長，多成方筆，還有在寫豎鉤時，轉(zhuǎn)筆挑鉤的方式，都接近柳公權(quán)楷書的特點。

關(guān)于這件文物的定名，從博物館保管文物的角度來看，要反映文物的時代、質(zhì)地等，書畫文物要把書畫的作者、形式、內(nèi)容包含進去，所以藏品定名是《北宋韓琦楷書信札橫卷》。但古人對帖的定名，一般把文字當中的幾個字取出來做名，如王羲之《快雪時晴帖》、王獻之《中秋帖》、王獻之《鴨頭丸帖》等。貴州省博物館《北宋韓琦楷書信札橫卷》按此定名法，也可名為《信宿帖》。

作者韓琦：其人其藝 人書俱佳

自古以來，由于人們評價書畫藝術(shù)將德行參合其中，出現(xiàn)了人品高畫（書）品則高，書畫因人而廢，或書畫因人而傳的現(xiàn)象。這件信札后面的題跋者們在評價韓琦書法時，把他為人正直穩(wěn)重及所建的功業(yè)聯(lián)系在一起，如陳梁跋語：“韓夫子執(zhí)政三朝，相業(yè)端正——相字如相人，此札筆筆正鋒，有一些斜氣否？其藏鋒鍔于不見，可以想其慎重持國?！碧┎蝗A跋語：“端謹遒勁，得魯公法為多，垂紳正笏，端居廊廟之氣，藹然見于紙墨間。”秉持字如其人、人品定書品的觀點。

朱良津以為這種觀點是偏頗的，蔡京的書法從傳世之作來看，相當不錯，取法二王筆力豪健，因人品惡劣，世人唾棄，書以人廢了，列宋代四大書家時，后人以蔡襄代之。其實評判藝術(shù)品的高低，應從藝術(shù)品本身去審視，去牽扯作者的為人，注入感情因素，都不是真正評判藝術(shù)的態(tài)度。

認真品讀韓琦的這件楷書信札，從風格上，朱良津認為他吸收了唐代兩位楷書大家——顏真卿、柳公權(quán)的特點，揉入了兩家的東西，雖然沒有形成很鮮明的個人風格，但還是表現(xiàn)出經(jīng)過長期的錘煉，達到一定的造詣。他的書法絕非書以人傳，對于其人其藝而言，是人書俱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