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同
七年前,當?shù)谝黄凇堵殎砺毻凡コ龊?,我眼看著自己微博的粉絲一百一百地增長,問自己:“難道這便是我人生的巔峰了嗎?”從此,害怕從“人生巔峰”跌落的我很認真地準備每一期節(jié)目。那年,我29歲,覺得那是唯一讓人生變得開闊的機會,絕不能失去它。
有一天,節(jié)目制片人面露難色,告訴我:“你以后不用錄這個節(jié)目了?!蔽抑浪目嘀?,所以未做強求,但心里很難過。那時,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原來人生巔峰那么容易就過去了啊”。我開始知道,沒有人能永遠靠一個機會走到人生盡頭。
那一年,我31歲。人生寂寥,不敢與任何人談論。我媽問我:“怎么電視上看不到你了?”我假裝瀟灑:“我想冷靜冷靜。”
然后,某個出版社的編輯找到我,“我看完了你從20歲到30歲寫的幾百萬字的日記,很感動,我們能不能精選結集出版?”
每個下班之后的夜里,我無所事事地翻閱著曾經(jīng)寫的日記,想著模糊又焦慮的未來,愈發(fā)覺得人生離奇。就像29歲的我不知道自己會因為一個求職節(jié)目被很多人認識,31歲的我也不知道當年的日記會在一年后結集出版,成為一本叫《誰的青春不迷茫》的日記集,也更想不到北漂最孤獨時寫的文章會成為一本叫《你的孤獨,雖敗猶榮》的散文集。
大學時,我心心念念想成為一名靠文字養(yǎng)活自己的人,卻被現(xiàn)實打得滿地找牙。大學畢業(yè)后的九年間,我用業(yè)余時間寫了七八本書,銷量爛得一塌糊涂,被好友好心勸慰“別寫了”。銷量差我能接受,我只是為發(fā)表的文字得不到讀者的回應而覺得難為情。人生兜轉,惹笑天上人?,F(xiàn)在在微博評論里看到新老讀者的讀后感,我內(nèi)心真的會對自己說:“你看,你真的是可以的嘛?!?/p>
我在光線傳媒工作,這幾年從電視部調(diào)任至影業(yè)部,腦子里對電影了解甚少。老板開會時說著英文的縮寫、專業(yè)的術語,我拿著手機在桌下飛速檢索。
這樣的我?guī)啄旰笠矃⑴c了一些電影的工作,而很多好心人總在光線的電影上映后告訴我:“同哥,我在電影片尾的特別鳴謝字幕里看到你了?!薄巴?,你的名字居然挪到電影片頭的字幕里了啊。”“同哥,你的名字越來越靠前了啊?!薄巴纾愕拿纸K于到了電影的第一個啊,連我都為你開心?!薄@是電影《誰的青春不迷茫》上映時。
一眨眼,我就36歲了。我突然就忘記了31歲時的我到底有多焦慮了。這些年,我每天都會很拼命地工作,很努力地寫作,想遺忘從“人生巔峰”跌落的感覺,可回過頭一看,那時真的算是“人生的巔峰”嗎?真是讓自己見笑了。
那不是人生的巔峰,應該是人生的某一座山峰。人都應該學著接受從一座山峰下來,再嘗試攀爬另一座。能爬多高就努力爬多高,能爬幾座就試著爬幾座,沒有人的人生會一直在一座山峰上,也沒有人的人生會跌倒在一座山峰下。
(摘自《女友》2018年第2期 圖/Beh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