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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母親在北國

        2018-07-25 17:55:56冬青
        東方女性 2018年7期
        關(guān)鍵詞:疼愛北大荒外公

        冬青

        每個人都有一位平凡而偉大的母親,每位母親和孩子都是過命的交情。那是一場偉大的孕育,十月懷胎,母子血脈相連,那是我們一生中住過的最溫暖最貴的房子。母親們傾盡一生,為家庭為兒女默默付出全部的精力和愛,而不求任何回報。

        我的母親叫李春,外公是一介書生,一生嚴謹治學(xué)。受外公的影響,母親自小聰穎過人,喜歡讀書,并且過目不忘,只因生不逢時,讀到了高小便被迫輟學(xué),成為母親一生難以彌補的缺憾。

        少女時代的母親不怕人不怕事。外公家地里有一棵參天蔽日的梧桐樹,被村上領(lǐng)導(dǎo)莫名征用,但可笑的卻是被村干部家里自用了。十五歲的母親挺起胸膛,據(jù)理力爭,最終要回了那棵樹。

        1967年,帶著對新生活的無限向往,母親背井離鄉(xiāng),隨我的父親踏上了北上的列車,來到了荒蕪寒冷的北大荒。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兩套行李,借的三十塊錢買的鍋碗瓢盆,就算成家立業(yè)了。

        母親在北大荒的第一個冬天,和所有南方的知青一樣,遭遇到了嚴峻的考驗。寒風(fēng)刺骨,滴水成冰,出去倒盆水的功夫,身上瞬間就被打透,打了個寒噤趕緊往屋里跑的時候,卻忘了手是濕的,一下子又粘在門把手上。使勁一拽,不掉層皮都是幸運的。四下透風(fēng)的茅草屋,全靠火炕和鐵皮爐子取暖。俗話說,“臘七臘八,凍掉下巴”。在戶外干活久了,裸露在外的鼻子和臉蛋時常凍得沒有血色,有經(jīng)驗的北方人,告訴母親趕緊用雪搓。母親和知青一起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他們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春天的來臨。熱心腸的母親時常請知青來家吃飯,她們回鄉(xiāng)探親的時候也從不忘帶點零食回來給我們打牙祭,來自異鄉(xiāng)的溫暖與關(guān)愛如同陽光雨露滋潤著她們的心田。

        我們家三個孩子,父親在商店上班,一個月就三十一塊錢的工資,時常捉襟見肘。要強的母親從不抱怨,而是精打細算過日子。為了改善生活,母親搞起了副業(yè)養(yǎng)殖,把孩子背在身上,什么活都不耽誤。小小的院落里外逐漸熱鬧起來,肥豬滿圈,雞鴨成群,有了過日子的生氣。母親去到家屬隊干活,并兼職會計,年終結(jié)算的時候,一個人能賺二百多塊,真的能頂半邊天。

        那時候一家人的鞋全是靠母親忙里偷閑一針一線的縫制,我至今仍記得母親盤腿坐在在昏黃的燈光下穿針引線納鞋底的場景,后來母親省吃儉用買了縫紉機,自此,每年過年都能給我們做上一套新衣服,衣服一般都做得很大,可以穿幾年。因為母親的遮風(fēng)擋雨,我們的童年快樂而無憂,可我們卻傻傻的不懂母親的辛苦,每天放學(xué)就知道喊餓,每個黑咕隆咚的夜晚,還纏著媽媽講故事。母親講著講著往往就睡著了,怎么也晃不醒,她實在是太累了。

        對于遠在山東的外公外婆,母親總是報喜不報憂,口挪肚攢,哪怕是背著外債,也要年年給老家的父母寄錢,或多或少,從未間斷過。七十年代末期,母親把大舅二舅的戶口從老家遷了過來,幫助他們找工作直至成家立業(yè)。外公外婆有生之年,雖然遠隔千里,母親卻是經(jīng)?;丶姨酵?,極盡孝道,母親的勤勞善良堅強與豁達,我們看在眼里,記在心底,耳濡目染。

        艱苦的歲月里,一個原本柔弱的女子,變成女漢子,家里家外,無所不能,母親就是那個年代北大荒婦女的真實寫照,她們?yōu)殚_墾建設(shè)北大荒貢獻了一份綿薄之力。

        疼愛歸疼愛,母親對我們?nèi)齻€孩子學(xué)習(xí)管得特別的嚴,再苦再難,母親一心供我們讀書。每天在外干了一天的活,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的時候,都要檢查一下作業(yè)。因為母親的嚴厲與苛責(zé),少不更事的我心里還曾留有怨氣。

        望子成龍成鳳的母親不遠千里先后把我們?nèi)齻€都送到山東老家讀書,哥哥是在大姨家,我和弟弟是送到農(nóng)村姥姥家。擁擠不堪的車廂,蝸牛爬一樣的火車,每次回老家都要坐上三天三夜,受的罪就別提了。

        1983年那個金色的秋天,在母親的堅持下,我進了前槐初級中學(xué)重點班。陌生的校園里,一排排梧桐樹撐起片片陰涼,母親千叮嚀萬囑咐后走了,望著母親的身影,我淚眼婆娑。好不容易捱到周末,回到外婆家,卻聽說母親已經(jīng)回東北了,內(nèi)心酸澀難耐,偷偷地大哭了一場。那個年月農(nóng)村校園條件艱苦,我們在搖曳如豆的煤油燈下挑燈夜讀。每天吃饅頭窩頭就咸菜,宿舍里跳蚤老鼠橫行,陰暗而潮濕。雖然吃苦,但兄妹三人在孔孟之鄉(xiāng)收獲頗豐。哥哥跟大姨夫?qū)W會了書法,弟弟秉承了外公的治學(xué)精神,我喜歡上了文學(xué)。

        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倍感孤獨之時,時常收到母親的家書,內(nèi)心無比歡愉,讀了一遍又一遍,并小心珍藏。“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是母親常說的一句話。見字如面,那一刻,仿佛母親就站在眼前慈愛地望著我。

        1988年,國營商店解體承包到戶,父親承包了小賣店,并全部交由母親打理。那時候不像現(xiàn)在,所有商品都送貨到家。即便是數(shù)九寒冬,母親去上貨,都要坐那種敞篷的農(nóng)用膠輪車,幾十里顛簸崎嶇的路,呼嘯的北風(fēng)中,母親凍得瑟瑟發(fā)抖,腳完全失去了知覺。二十年來,風(fēng)里來雨里去,很是不容易。后來又養(yǎng)起了奶牛,那時候因為沒有自來水,家庭用水,養(yǎng)牛養(yǎng)豬包括奶窖里的水全是一擔(dān)擔(dān)去井房挑,肩膀全是血印子。九十年代末期,母親一面開店,一面承包土地,母親就是這樣的女強人,過日子,從來不服輸!直到搬進哥哥為她買的樓房里,才算過上了悠閑安適的生活,但閑不住的母親還要和父親侍弄菜園子,收獲頗多的綠色蔬菜。

        最終,母親的心血沒有白費,哥哥成為農(nóng)場科級干部,弟弟成為讓母親引以為傲的博士后研究員,我從事個體多年,三個孩子日子都不錯,又都孝順,這些足以讓年邁的母親感到欣慰。最重要的我們都秉承了母親與人為善,寬厚為懷的美德。

        光陰的故事,流轉(zhuǎn)的歲月,我的母親含辛茹苦,撫育我們長大,培養(yǎng)我們成人。雖然她沒有漂亮的容顏,卻擁有博大的胸襟,高瞻遠矚的目光,在生活的瑣碎日常里,言傳身教許多做人的道理。我的母親根在山東,身在北國,從風(fēng)華正茂,到白發(fā)蒼蒼,風(fēng)風(fēng)雨雨五十年過去了,她已經(jīng)深深熱愛并扎根這片黑土地,自此不想再離開。人都說七十有個家,八十有個媽。娘是這個世界上時時為你牽腸掛肚,最最疼愛你的那個人。娘在,家在,往事一樁樁一幕幕,想起來心里酸酸的,覺得自己虧欠母親太多,無以為報。哪怕一個慈愛的眼神,幾句溫暖的嘮叨,都會讓你體會到有娘疼愛的幸福。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有限的時光里,我珍惜和母親相處的每一寸光陰,陪她聊聊天,哄她開開心。烏鴉反哺,每當(dāng)我大包小提地給他們買衣物和吃食的時候,母親總是嗔怒于我:“又花錢,買那么多東西干嘛,我的衣服那么多,衣柜里都放不下了!”嘴上這么說,其實母親的心里還是蠻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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