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酒酒
約圖建議:提著外賣的少女
作者有話說:
租房子的烏龍是閨密給我的靈感,特此敬上書面感謝。男主來源于我喜歡的一個話劇演員,喜歡他是因為看過他演的第一場話劇?,F(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他的專業(yè)捧場粉絲,愛到傾家蕩產(chǎn),也要砰砰撞墻的那種。欸,肖鼎臣,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優(yōu)秀市民呀?
就像袁湘琴在開學(xué)典禮上看到江直樹,像杰克第一次在甲板上看到露絲,像櫻木花道第一次看見赤木晴子……貝重森第一眼看到謝繁,就知道自己完了。
【序】
1994年7月14日,梁朝偉的《重慶森林》上映。
作為梁朝偉頭號粉絲的貝媽媽要求去看首映,可是她大著肚子,貝爸爸很猶豫,最終沒能贏過孕婦的一哭二鬧,還是去了。在電影放到王菲潛入663家的時候,貝媽媽突然陣痛,在大家的驚慌失措中,貝重森在大熒幕下提前二十多天出生了。
一個生下來就嬌滴滴的女孩子,硬是為了紀(jì)念意義,被取名為重森。
貝媽媽驕傲地說:誰追星能追得這么死心塌地?。?/p>
前二十四年確實沒有,可是,貝重森今年二十四歲了,這一年她遇到了謝繁,就像他媽媽當(dāng)年喜歡梁朝偉一樣,她有過之無不及。
就像袁湘琴在開學(xué)典禮上看到江直樹,像杰克第一次在甲板上看到露絲,像櫻木花道第一次看見赤木晴子……貝重森第一眼看到謝繁,就知道自己完了。
【1】
相親之前,余寶對貝重森說:“如果你對他滿意,就小口吃,吃兩口就說飽了,顯示你的小鳥胃。如果一般般,就吃你的正常飯量。如果不滿意……”
“不滿意就怎樣?”
“不滿意就給我打包!”
“……”
后來,在約定的相親地點,貝重森與謝繁第一次見面,當(dāng)晚她吃了一口松餅,喝了兩口咖啡,余寶把這稱之為“一眼訂終身”的信號。
貝重森自己也知道,如果這不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絕戀,就是一場不得善終的虐戀,雖然做好了鏖戰(zhàn)的準(zhǔn)備,但還是期望著對方即便不和自己一樣,也稍微對她有些好感。
然而,現(xiàn)實的殘酷超出了預(yù)期,正如謝繁的得分超出了貝重森給男生的最高標(biāo)準(zhǔn)一樣。
謝繁遲到了半個小時,貝重森主動替他解釋:“沒事,下班的點,路上肯定很堵。”
對方不僅不領(lǐng)情,還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天花板:“我就住樓上。”
貝重森的心涼了涼。
然后,兩人開始點餐,貝重森忽然想起出發(fā)前余寶的良言警句里有一句是這么說的:從點的東西就能看出兩個人是不是同一個世界的,胃口的甜咸濃淡,一看就知道。
貝重森點了一杯焦糖棉花糖和一份樹莓松餅,而謝繁只要了一杯白開水和小份金槍魚三明治。
現(xiàn)在的情況很明顯,貝重森的心又涼了大半截,比對方杯子里的冰塊還涼。
“我叫謝繁,今晚來之前,我和介紹人說過取消這次相親,但好像并沒有通知你,所以沒辦法,我只好來了。”對方終于開口,卻說了這么一句尷尬透頂?shù)脑?,貝重森一口松餅卡在喉嚨里,謝繁立即遞來一杯清水,“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表達(dá)這次相親對我的不必要性,以免引起誤會。”
架不住對方好看,而且除了說的話殘忍一些,其他方面都很紳士,貝重森心里給了他無數(shù)塊免死金牌。
“你有女朋友?還是被家里強迫來的?”貝重森想了想,對方雖然長得無一不滿足自己的審美,但做人還是要厚道,也要有尊嚴(yán)。
謝繁認(rèn)真地看著她:“我剛分手,還沒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現(xiàn)在也有了新的人生方向,戀愛、結(jié)婚暫時不在計劃內(nèi)?!?/p>
貝重森聽完,沉默良久,抬頭說道:“可是,我已經(jīng)把你列入人生計劃了……”
“……”
【2】貝重森就這點好,越被打擊越有動力。
雖然和相親對象的看法有了很大的分歧,但謝繁還是出于禮節(jié)提出送貝重森回宿舍。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貝重森餓得前胸貼后背,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偷偷點了外賣,想起沒給余寶打包,又多點了一份。
謝繁的車一直停到宿舍樓下,貝重森十分淑女地壓著裙子下車,故作風(fēng)情地把碎發(fā)撩到耳后:“謝謝你送我回來。”
“感謝你的理解。”謝繁說完,轉(zhuǎn)身上車。
“我理解你?!必愔厣鋈唤凶≈x繁,“那你能不能也理解我一下……雖然你單方面說不可以,那我也單方面試試,可以嗎?”
謝繁明顯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我沒權(quán)利讓你不這么做,但是……我建議你不要做沒意義的事?!?/p>
這個人怎么回事啊,要是把他放到電視里按下靜音,光看這張臉,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美麗的愛情故事,可是,一聽聲音,說的話卻句句錐心。
貝重森就這點好,越被打擊越有動力:“沒關(guān)系啊,既然你不反對,那我單方面努力一下,力的作用還是相互的呢,我不信你一點都不會被影響。”沒等謝繁作出反應(yīng),貝重森扭頭就跑進了宿舍樓。
剛到門口,手機響了,是外賣小哥打來的電話,貝重森只好返身跑下樓。
外賣小哥兩手拎著滿滿的食物袋,疑惑地問:“同學(xué),你確定只要兩份餐具嗎?”
“兩個人吃,當(dāng)然只要兩份?!必愔厣瓱o語地接過外賣,剛要走,忽然覺得不大對勁,轉(zhuǎn)頭一看,謝繁還沒走,貝重森當(dāng)場愣在原地,恨不得手里的食盒立刻變成兩顆手榴彈讓自己英勇就義。
“沒吃飽?”謝繁走過來問。
貝重森顫抖著一字一句地回答:“不……宿舍……聚餐……”
“這是不是你落在我車上的?”謝繁舉著一個摳鼻屎的坂田銀時的造型的鑰匙扣。
貝重森咬了咬唇:“不……不是我的……我和你一樣,愛看《羅生門》《悲慘世界》……不看《銀魂》,你看我的名字就知道,我還愛看《重慶森林》……”
“原來是《銀魂》里的人物?我孤陋寡聞了,那我再問問看是誰的?!敝x繁說著,將鑰匙扣收了起來,貝重森微笑著,心里卻在號啕大哭。
“好了,你快上去吃……聚餐吧,再見?!敝x繁說著,云淡風(fēng)輕地走了,貝重森感覺很絕望。
【3】房東沒說有人合租呀?不過,是你的話……那也可以啦……
介紹人給的關(guān)于謝繁的信息是,國外某建筑系高才生,畢業(yè)后會回國工作。而根據(jù)余寶手機搜索來的情報,謝繁因為暑假一次意外試鏡的成功,已經(jīng)去了某位話劇大師的工作室當(dāng)了學(xué)生,現(xiàn)在正在學(xué)習(xí)話劇,努力成為一名話劇演員。
看來,謝繁回國的事是瞞著家里的呀,難怪他說不要談戀愛,不然,不就暴露了嗎?貝重森又花了些精力弄清了“某位話劇大師”是誰,工作室的據(jù)點在哪,然后就開始了漫長的蹲守行動。
謝繁每周去排練六天,白天有課的時候就晚上去,比貝重森高考前一晚還要用功。
雖然相親之前兩人就互加了微信,但是,謝繁一直沒說過話,朋友圈也是空白一片,除了偶爾轉(zhuǎn)發(fā)一首歌,其余的時候,吝嗇到讓人根本無法挖掘出任何個人信息,更不要說情感狀態(tài)。
貝重森為了近水樓臺先得月,在糾結(jié)兩家公司選哪家的時候,果斷選擇了離謝繁所在的工作室更近的那家。
畢業(yè)面臨的事無非是找工作和找房子,貝重森完成了第一件,就剩下房子的苦惱了。這一點,她很羨慕本地人余寶,為了不影響工作,她很快租了間兩室一廳。
那天,貝重森和房東約定晚上八點在公寓門口交鑰匙,貝重森歡天喜地地帶著兩個大行李箱早早地就在門口等著了。然而,到了晚上九點,她也沒等到房東,給房東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
晚上十一點,謝繁回家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女孩子蹲在門口,旁邊是兩個貼著坂田銀時大貼紙的行李箱:“貝重森?”
貝重森忽然聽到有人叫她,抬頭一看,差點嚇得一個蛙跳跌坐在地上:“謝……謝繁……”
相親之后的第二次見面,在這么偶然的情況下。
“你坐在這里干什么?”謝繁問。
貝重森有些尷尬,只好謊稱:“那個……我剛搬出宿舍,這不忘記帶新家鑰匙了,等人送鑰匙呢?!?/p>
“你搬進了這家?”謝繁看了眼門牌號,貝重森立即運用余寶教的面部表情管理知識調(diào)整出一個優(yōu)雅的表情,并且小聲地回道,“嗯呀?!?/p>
“你確定?”
“嗯呀?!?/p>
謝繁皺了皺眉,直接拿出鑰匙開了門,貝重森的臉僵住了,趴在門上反復(fù)看了幾遍門牌號,還是一臉不可置信:“房東沒說有人合租呀?不過,是你的話……那也可以啦……”
“貝重森?!敝x繁忽然嚴(yán)肅地看著她,“把行李拿進來,然后去派出所?!?/p>
“什么?”
“是什么導(dǎo)致你不實地驗房就交了租金?是你那不值一提的常識?還是根本不屬于女人的直覺?”謝繁瞄了眼她花里胡哨的箱子,“還是坂田銀時?”
“你嘲笑我可以,不可以嘲笑阿銀!”貝重森把箱子往身后一拉,“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合租,也沒必要把我送到派出所吧……”
謝繁簡直無語得頭頂冒青煙:“你被騙租了,你知道嗎?”
“哇……”貝重森愣了兩秒后,突然一聲哭出來,“我已經(jīng)押一付三了……”
【4】這世界上的人本來都好好的,是愛情誘發(fā)了大部分的笨蛋??!
因為租房比較倉促,又加上沒有經(jīng)驗,貝重森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的時候,已經(jīng)押一付三,相當(dāng)于交了四個月房租了。
在異地上學(xué)數(shù)年,第一次碰上這種事,貝重森也是不知所措,哭哭啼啼地在派出所做著筆錄,聽得工作人員頭都疼了。
“就沒想過去看一下房子嗎?”
“對方給我看過房產(chǎn)證復(fù)印件和身份證復(fù)印件了……而且,房東說就剩一間了,再不交訂金就來不及了。”
“但是,一般租房還是會親自去看一下房子的吧?”
“我以為就剩一間了……”貝重森忽然偷偷瞥了眼不遠(yuǎn)處的謝繁,偷偷對工作人員說道,“如果不趕緊租下來的話,就不能跟他住同一間公寓了?。 ?/p>
做筆錄的警員恨不得翻個大白眼,內(nèi)心不禁吐槽這世界上的人本來都好好的,是愛情誘發(fā)了大部分的笨蛋??!單身狗警員很生氣:“你的個人保護意識實在太不強烈了,相當(dāng)于沒有吧!”
因為警員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謝繁看了過來,貝重森沒想到警員會突然兇她,目瞪口呆時,謝繁走了過來:“抱歉,先幫我們解決一下眼下的情況吧,關(guān)于常識,我會教育她的?!?/p>
貝重森感動得涕泗橫流,謝繁嫌棄地諷刺道:“你不會找工作找的都是假公司吧,明天也趕緊去確認(rèn)一下吧?!?/p>
等一下,謝繁在貝重森心里一向是個仙風(fēng)道骨、不沾情欲的形象,怎么突然就如此嫉惡如仇、毒舌了?
貝重森正滿腹疑問地做筆錄回答問題,忽然聽到不遠(yuǎn)處一個人也在做筆錄,說的情況好像和自己的很像,果然,兩人是被同一個騙子騙了。不過,對方比貝重森機智多了,只交了一個看房訂金。
兩人拿出騙子發(fā)給他們的個人信息,除了照片和手機號碼,其他信息明顯都是假的。警員看著照片,神色有些奇怪,很快幾個值班警員聚在一起看起了騙子的個人信息。
謝繁看著小聲嘀咕的幾個警員覺得有些奇怪,身邊的貝重森信誓旦旦地說:“我一定要捉住他,把錢拿回來!這是我全部的積蓄,不然,我就要流落街頭了!”
另一個妹子雖然不計較一點訂金,但也表示一定要嚴(yán)懲騙子,以防他再繼續(xù)行騙。
謝繁想了想,忽然問那個女生:“你只交了訂金,沒交房租,也沒看過房,對嗎?”
那女生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謝繁又說:“那表示他還不知道你已經(jīng)知道自己受騙了,因為我們可能已經(jīng)暴露了,所以,你可以利用交房租的理由把他騙出來。”
女生聽完,一臉崇拜,而貝重森則完全沉浸在謝繁那句話里的“我們”兩個字里。
【5】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小心翼翼。
帶著貝重森回到自己家里的謝繁看看貝重森,再看看她的箱子,這么晚把一個女生趕出去實在……但是,場面又有些尷尬,于是,他說:“你要是不介意,今晚就在這休息,住的地方明天再找?!?/p>
“住這里嗎……”被騙了錢,貝重森明明應(yīng)該難過氣憤的,可是一聽能住在謝繁的家里,又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謝繁很快補充一句:“你睡我的房間,我去工作室睡一晚。”說完,他拿了點換洗的衣服就要出門。
貝重森過意不去,叫住他:“我可以睡沙發(fā)!”
謝繁回頭看著她,她很認(rèn)真很正經(jīng)地點頭:“真的,我睡沙發(fā)!”然而,謝繁只是說了句“明天中午派出所見”就開門走了。
貝重森忽然一個人被留了下來,看著周遭陌生又向往的、關(guān)于謝繁的一切,說不清是激動還是忐忑。她從箱子里拿出衣服沖了個澡,走出浴室時,看見地上的水漬,立刻拿來拖把非常小心地拖干凈。她也沒有用洗衣機,將換洗的衣服手洗好后掛在陽臺。半夜渴了,她看著廚房里的杯子也不敢亂動,謝繁看上去很整潔,搞不好還有潔癖的人,她干脆用手在水龍頭下用手接了點水喝了幾口。睡在床上,她也沒有鉆進被窩,掖著被子一角躺在外層,幸好是夏天,也不怕感冒。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小心翼翼,在今晚之前,她也曾被余寶質(zhì)問得動搖過懷疑過,也許自己純粹是見色起意,根本沒走心呢?可是,眼下她忽然堅定了信念,這份堅定不是因為對方的風(fēng)度和幫助,而是來源于自己對這份喜歡的尊敬和保護。
她越想越復(fù)雜,怎么也睡不著,幾次摸出手機想發(fā)信息給謝繁,又怕他陪她折騰到這么晚,早就累得睡著了。她翻來覆去幾次后,手機竟然響了,有人發(fā)微信進來。
“需要喝水的話,除了最里面一個白色的杯子不可以用,其他隨意?!?/p>
是謝繁,貝重森激動得一個翻滾滾到地上。她反反復(fù)復(fù)地看著這句話,像做閱讀理解,一瞬間幾百種含義涌上心頭,他果然有潔癖啊!但是,他這么細(xì)心周到,一定設(shè)想過很多情況吧!她一骨碌爬起來跑到廚房,出于好奇,她拿出那個不能使用的杯子,杯身上刻著兩個字:眈眈。
貝重森腦海里一道霹靂,眈眈就是那個剛分手還沒讓謝繁走出來的前女友?!
【6】反正多謝你們了,得給你們頒個優(yōu)秀市民獎!
第二天下午,騙子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答應(yīng)另一個受騙人出來見面。而在約定見面的餐館里,便衣警察早就埋伏好了,貝重森不想錯過,也在附近的店里閑逛,等著騙子露面。
大概是想著能收錢,騙子很早就到了,那妹子也是沉著冷靜,可是騙子突然接了個電話,之后神色就有些不對,貝重森怕騙子已經(jīng)意識到被套路,搶先一步現(xiàn)身了。
謝繁彩排間隙和貝重森約好了去派出所,結(jié)果到了那里才知道貝重森已經(jīng)不在了。警員說她有事先走,一會就回來。謝繁雖然跟她認(rèn)識不久,但對她的脾性多少還是有點了解的,果然,一問,便衣警察和另一個上當(dāng)?shù)呐呀?jīng)出門去約騙子了。
謝繁剛要離開派出所,忽然聽見昨晚做筆錄的警員在跟另一個人說話:“我就說照片上的人有點眼熟,結(jié)果,真的是他,這可是一級通緝犯啊,快,現(xiàn)場再加派警力!”
謝繁扭頭就跳上車,趕到騙子所在的餐館,現(xiàn)場已經(jīng)亂成一片,嘈雜中只聽到有一個人在哀號:“我有糖尿??!不要刺激我!我有病!”
“你長這么胖能沒有糖尿病嗎!趕緊起來,別裝死!”
謝繁撥開人群,就看見騙子已經(jīng)被一個人扭在地上,只是一直撒潑打滾不肯起來,扯著嗓子喊自己有病。
貝重森才不相信他,一個勁地想把他拽起來送進派出所,謝繁見狀,上前一把拽開貝重森:“你湊什么熱鬧啊?”
他的語氣有點兇,貝重森被嚇了一跳:“我……我這不是練過嗎……我跆拳道……”
“就算是巴西柔術(shù)紅帶師圣又怎么樣?”謝繁松開貝重森,緩了緩語氣,“不是有警方嗎,瞎摻和?!?/p>
眼看騙子一路哀號著被帶走了,貝重森想跟上去,被謝繁叫住:“我開車了,走吧?!必愔厣駛€被訓(xùn)話了的小學(xué)生,蔫蔫地跟著走了。
回到派出所,警員一看騙子真人,嘆了口氣:“好久不見啊。”
騙子翻個白眼:“兩三年前才見過?!?/p>
貝重森一臉莫名,警員解釋道:“這下你們誤打誤撞地立功啦,這人是國家一級通緝犯?!?/p>
“什么?!”貝重森和那妹子都是一臉震驚。
只聽謝繁毫不驚訝地問:“請問他犯了什么罪?”
“金融詐騙,金額達(dá)到一定等級了,這不就成一級了嗎?具體的不能說,反正多謝你們了,得給你們頒個優(yōu)秀市民獎!”
不知道為什么,貝重森總感覺謝繁聽到“金融詐騙”的時候好像松了口氣。
“那有獎……”貝重森將要吐出口的“金”字被謝繁及時逼了回去。
他說:“謝謝你們了,我們還是比較關(guān)注被騙的房租能不能要回來?!?/p>
“你們回去等消息,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們?!?/p>
有些事程序復(fù)雜,不是一兩天能解決的,貝重森也就沒說什么?;厝サ穆飞?,她坐在副駕駛座上不停地給謝繁描述當(dāng)時情況的危急和自己的英勇,當(dāng)然大部分是添油加醋的,謝繁雖然全程一言不發(fā),但也注意到她有一個詞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那就是:虎視眈眈。
比如,那個騙子虎視眈眈地看著我……要不是我們及時阻止,他還不知道對多少人虎視眈眈呢……我不甘示弱,也虎視眈眈地看著他……有的符合語境,有的則用得莫名其妙。
“你中了虎視眈眈的毒嗎?再說幾遍,我就沒法直視這個詞了?!敝x繁終于感覺到違和,忍不住問。
貝重森一臉神秘地問:“你有沒有聽出什么來?”
謝繁轉(zhuǎn)頭瞥了她一眼:“沒聽出什么,就覺得你現(xiàn)在也是虎視眈眈地看著我?!?/p>
“我能不能問問你為什么分手啊?!必愔厣欁笥叶运?。
謝繁更覺得莫名其妙了:“這跟你說虎視眈眈有什么關(guān)系?我拒絕回答。”
逃避,是還沒走出來的重要特征,貝重森這樣一想,不禁覺得自己更加任重道遠(yuǎn)了。但她不泄氣,冷不丁地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一級通緝犯,所以才急急忙忙來找我呀?”
謝繁愣了愣,沒有說話。
【6】它永遠(yuǎn)新鮮,就永遠(yuǎn)不喜歡你!
后來,房子的事解決了,謝繁也幫貝重森搬了家,一個投入新工作,一個沉浸在排練中,好像除了那次租房的烏龍,兩個人再也沒什么交集了。
直到謝繁的處女作話劇上映,網(wǎng)上開始倒計時售票,連貝重森去上班的路上都開始可以在大廳的電子屏幕上看見謝繁的照片。
她忽然意識到,謝繁所說的新的人生方向,原來是那么明確的事情,那么,戀愛、結(jié)婚不在計劃內(nèi),也不是一句搪塞的話,他是真的沒有將那些算進日程。
貝重森不是個文藝的人,不愛看話劇,更不愛看什么《悲慘世界》和《重慶森林》,她卻守在電腦前等著售票開始。
貝重森沒經(jīng)歷過搶熱門演唱會門票的慘烈情況,因此在謝繁的話劇票開售時還淡定地去倒了杯水,回來卻發(fā)現(xiàn)票已經(jīng)一售而空,一看時間,才過了兩分鐘。她眼前一黑,真是低估了那位大師的影響力,或許還有謝繁的魅力?
她正一個人在屋子里哭天搶地,忽然有人按門鈴,是快遞小哥。小哥遞來一個信封,她一看見封面上的名字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里面是謝繁寄來的兩張嘉賓席門票。
“??!”貝重森忽然叫出聲來,快遞小哥剛走出幾步,被她嚇得一大堆快遞掉在了地上。
首演那天,貝重森和余寶早早地就去場外候著。大廳里巨幅的海報上,謝繁穿著布滿褶皺的白襯衣站在最前面,頭發(fā)是精練的板寸,露出細(xì)長的脖子,臉色蒼白,真是極度考驗人的造型。但是,謝繁的顏值撐住了,不僅撐住,還格外加分,給人羸弱又強勁有力的悲涼之美。
貝重森沉浸在對那張臉的欣賞里,忽然想起來,這話劇講的是什么,她還不知道呢,光興奮了,于是她趕緊拿出手機百度。
《會哭的房子》講述一個被女人拋棄的男人,日日夜夜將自己困守在曾經(jīng)兩人共同居住的房子里……描述了一個失去所愛的人的絕望和自我分裂。
貝重森抖了抖,怎么看都覺得它像一個恐怖故事。
可是,開場三分鐘后,貝重森就恨不得為自己的無知瘋狂捶地,原來話劇這么好看?。?/p>
謝繁笑的時候,她跟著笑,謝繁哭的時候,她跟著哭,全場觀眾都是如此,像情緒被人操控的玩偶。
“你走之后,我常常在夜里聽到房子哭泣的聲音……”謝繁揪著自己的襯衣悶聲哭訴,接著又低沉地嘶吼,“如果這世上一定有什么不會過期的東西,那大概是一顆怎么也沒法喜歡你的心。它永遠(yuǎn)新鮮,就永遠(yuǎn)不喜歡你!”聲嘶力竭之后,謝繁整個人癱倒在地,那一瞬間,掌聲雷動,據(jù)余寶回憶,當(dāng)時要不是她在旁邊,貝重森簡直差點被彈射到舞臺上。
【7】前女友是什么東西?
首演大獲成功后,劇組開始全國巡演。貝重森看著謝繁開了微博,并見證他粉絲破十萬,五十萬,百萬……雖然覺得自己眼光很棒,但是怎么想都覺得自己一下子多了不少情敵。她隨便翻開一條微博,底下都是:小哥哥加油!我愛您!
看著一條條表白,貝重森恨不得個個都回復(fù)過去:他不會談戀愛的!
正躺在床上翻白眼,貝重森收到了來自謝繁的第二條微信:本周末有空嗎?
貝重森高興得跟旋轉(zhuǎn)煙花似的一下子彈跳起來,打了一句“有空”,想想刪掉了,換成“有啊”,還是刪掉了,琢磨了半天,最后回了句:有。
可是,按了發(fā)送鍵,她又后悔了,沒想到謝繁很快回復(fù):周末見,我來接你。
這句話導(dǎo)致貝重森直到周末看見了謝繁為止,才終結(jié)了這幾天的魂不守舍、傻笑、發(fā)呆等戀愛癥狀。
可是,謝繁沒帶她去別的地方,而是開進了一個小區(qū),敲響了其中一家的門。
他打開門,就見到一對和藹的老人家,好奇地打量著貝重森。貝重森扭頭看了眼謝繁,謝繁的眼里也明顯有些驚訝:“爺爺,奶奶,你們怎么……”
貝重森立即開口跟著叫了聲爺爺奶奶,兩位老人家很直接地說:“跟你沒關(guān)系,你讓開,我們是來看你女朋友的。”
兩人都是一愣,謝繁有些尷尬:“誰說的?”
兩個老人家很默契地指指里面,干脆地甩鍋,同時還沖里面喊了句:“你們兒媳婦到啦?!?/p>
貝重森被“女朋友”和“兒媳婦”兩個高粉詞匯連續(xù)暴擊,整個人都差點從頭粉到腳。
飯桌上,謝媽媽做了一堆拿手菜,謝爸爸熱情地聊著天,忽然謝媽媽起身說了句:“差點忘了叫眈眈出來吃飯。”
等等……難道說,前女友也在這里?這是什么局面?
貝重森感覺如臨大敵,可是謝媽媽出來后,只是懷里抱著一只小比熊,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感覺在問貝重森:前女友是什么東西?
謝媽媽正在喂狗,謝繁見貝重森臉色不大對勁,低聲問:“你怕狗?”
貝重森趕緊搖頭,她怎么好意思說她把他家的比熊誤會成了他的前女友……
“貝貝啊,今天喊你過來吃飯呢,是阿姨想誠懇地跟你道個歉。”謝媽媽回到餐桌前,貝重森聞言一愣,都忽略了“貝貝”這個尷尬的昵稱。
謝媽媽繼續(xù)說道:“之前你房子被騙租,是我的失誤。那套房子呢,以前一直是給謝繁住的,可是謝繁一直在國外,我就想空著也是空著,不如租出去賺點錢。后來遇到一個租客,就是那個騙子,說是公司有住房補貼,但需要我復(fù)印房產(chǎn)證和身份證,都是阿姨法律意識太低,上了當(dāng)。后來他說不租了,我也沒起疑。他就根據(jù)我們的證件做了假證,到處騙錢,誰知道后來謝繁瞞著我們偷偷跑回來了……”謝媽媽說著,瞪了謝繁一眼,“后來房租的錢拿回來了嗎?”
貝重森一聽,原來是這么回事:“拿回來了,您放心吧?!?/p>
謝繁看了眼貝重森,當(dāng)時一查,發(fā)現(xiàn)受害人有好幾個,被騙的金額累計有十萬左右,都被騙子一下就揮霍了,根本拿不回來,但貝重森沒有說實話。謝繁不禁有些觸動,她就是因為這么老實善良才會被騙啊。
“那就好,那就好,早就讓謝繁帶你回家吃飯了,他一直說太麻煩你了,拖著呢。說起來真是……那首歌怎么唱來著?”
“一定是特別的緣分,才可以一路走來變成了家人……”謝爸爸小聲提醒,“對、對,你看你們還相過親,能沒有緣分嗎!謝繁他從小到大連戀愛都沒談過,也是第一次相親,居然一看一個準(zhǔn)!簡直……”
“媽!”謝繁終于忍不住了,“我去看看眈眈吃好了沒……”
貝重森聽到“沒談過戀愛,第一次相親”,又是一愣,然后心里像煙花一樣炸開了。
吃完飯,謝繁送貝重森回家,貝重森剛到家坐下沒多久,外賣小哥就來敲門,賬單上的備注寫著:今晚這種場合肯定沒吃飽吧。
貝重森打開包裝盒,有焦糖棉花糖、樹莓松餅……
【8】想記住的記不住,想忘掉的忘不掉。
演出越來越忙碌,謝繁全國各地跑,貝重森漸漸從無知莽撞的少女進入了穩(wěn)重而緊張的職業(yè)女性狀態(tài)中。雖然謝家四位長輩全部看好貝重森,但她知道,只要謝繁不投她那一票,她的勝率就是零。
因此,為了不給謝繁增加負(fù)擔(dān),貝重森再也沒提起過她對他的喜歡。
人這一生,有兩個遺憾——想記住的記不住,想忘掉的忘不掉。就像貝重森怎么也記不住要背的單詞和合同內(nèi)容,怎么也忘不掉不喜歡自己的謝繁。
所以,貝重森認(rèn)命了,每次謝繁演出,無論在哪座城市,只要貝重森得空,一定會飛過去看。她每次都買同樣的位置,那樣,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常駐嘉賓,即便不能在謝繁的現(xiàn)實人生里有什么重要角色,但起碼在觀眾席里她是個釘子戶。
一個人的時候,貝重森漸漸地看起了《超脫》《午夜巴黎》那樣的文藝片,因為心有所愛,也更能理解《重慶森林》里王菲在梁朝偉家搖頭晃腦聽的那首《California Dreaming》(加州夢)……
但是,她不知道,謝繁在演出后疲憊又失眠的夜晚,在酒店里看著一集又一集的《銀魂》,坂田銀時說:不許逃!你自身不先改變的話,一切都不會改變!你逃也逃不掉的,尤其是你真正想要忘卻的事!
謝繁忽然意識到,人生雖然有計劃,但也可以有意外啊。
這一年年末,《會哭的房子》的最后一場演出定在了首演的地方。貝重森當(dāng)時正在外地出差,雖然提前完成了工作想著趕回來,可是飛機誤點,她到時已經(jīng)散場,觀眾一個個滿臉留戀地走出來。
謝繁謝幕時就注意到了那個空著的位子,那是貝重森的位置。演出時,謝繁從來不敢看,因為怕它空著,他的注意力也會空出一塊。
謝繁謝完幕抱著鮮花走回后臺,換好衣服從后門回家。夜里十一點的家門口,有一個貼著坂田銀時大貼紙的行李箱,謝繁一愣,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這時貝重森拿著外賣飛奔上樓:“你吃飽了沒呀?”
女孩子換了成熟的打扮,可是說話依舊那么俏皮。
這一晚,兩人吃著大份的外賣,看著《銀魂》的新電影,電影結(jié)束,黑色的屏幕一下子讓房間里的亮度低了不少。
謝繁忽然開口:“還記得那個‘優(yōu)秀市民錦旗嗎?”
貝重森點頭,那面派出所送的錦旗當(dāng)時就被貝重森轉(zhuǎn)贈給了謝繁。那時的謝繁并不想要,還是被半威脅半逼迫才接受的。可是誰知道呢,那樣丑不拉幾、和房間整體都不搭的一面錦旗,從那天開始就掛在了謝繁的家里。
“優(yōu)秀市民應(yīng)該不會見死不救吧?”謝繁問。
貝重森不解:“不會……”
“那優(yōu)秀市民能不能救救我?”
“救你?”
“救我于靠近你與遠(yuǎn)離你自我矛盾的水深火熱之中,救我于看著你、擁抱你不可多得的纏綿悱惻?!?/p>
“新戲的臺詞?”貝重森的心瘋狂地跳動著、
謝繁微微一笑:“是的,是一出叫《我喜歡你》的老套戲碼?!?/p>
編輯/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