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利明

閑來收拾書架，從書本的夾縫里翻出一摞信封，紙是用草木漿出的糙紙，信封亦是手工裁制而成，長方形的封面四周有手繪的古典花紋，枝枝蔓蔓猶如薔薇滿蹊。記得去年在遠(yuǎn)方的古城邂逅一家專售信封的小店，我愛不釋手地選了主題為“年年花有信”的信封帶回家。店主是位青絲垂肩芙蓉面的布衣女孩，她叮囑道，一套信封有十二封，分別代表一年十二個月，每個信封里都有每個月所開的花和以羊毫寫在里側(cè)的花語。古城自有古意，從前的日子本來就慢，車馬郵件都慢，美好的女孩傳承著這份慢時光，令行者浮躁的心漸漸沉靜。

杏花是二月花，春天里，雨水潑墨，枝丫間的花苞猶如胭脂點點，蘸著春天的芬芳馥郁寫盡一世芳華。

李白直到七歲還只有諢名，那一日他在春風(fēng)里誦出“李花怒放一樹白”的詩句，父親欣然取花為姓以白為名，冠以兒子一個清雅詩意的名字。李白此后在詩詞上的造詣沿襲了李花的繁茂素雅，芬芳遠(yuǎn)揚；蓮花也成了他的知己，李白又號青蓮居士，以花自喻清凈香潔，不染纖塵，更作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佳句；詩人陸凱折梅拆信使快遞給好友范曄，以花傳信，江南雖好卻沒有什么東西能表達(dá)我對你的深情厚誼，唯有將整個春天送你，望君安好。

我的孩子只有十幾歲，與同學(xué)看電影歸家途中，選了橘粉、青白各半的玫瑰花束，配上淺綠的繡球花，點綴了幾叢星星草，用粗麻的布包好，系上咖啡色緞帶，在印著蓮朵的卡片上寫下：送給我親愛的媽媽。她蹦跳歡歌著捧回來小心翼翼地放到枕邊，我數(shù)了數(shù)玫瑰一共八朵，寓意完美人生，這是女兒寄語未來以花為信的真美愿望。孩子時常會摘片葉子，寫下一些悄悄話，夾在我的書里，不經(jīng)意間撞見滿懷的香，唯記得一句“最深的思念，給我最愛的人”，這樣靜好的心思，我們這些成人已不再擁有。想想孩子的純凈不覺莞爾，每日里都相見，還是思念，正如年少時要好的兩姐妹，牽手上學(xué)，并肩回家，還是不夠，偏要像兩朵擠擠挨挨的花朵，晚上鉆進(jìn)一個被窩，吱吱喳喳說也說不完。

彼時，春水初生，春林初茂，我坐在陽光里等一封信，希冀來自久別的你。窗前劃過飛鳥痕跡，卻未留下云中錦書，這些年有幾顆心不是空空蕩蕩，為了等一封信，等老了歲月山河。一年中有四季，那么請你在春天寄給我一朵桃花，在夏天寄給我一朵浪花，在秋天寄給我一朵風(fēng)花，在冬天寄給我一朵雪花，也是極好的。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