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不否認五女山的突兀和雄偉,也贊嘆于它懸崖絕壁間流溢出的險峻和奇秀;但更讓我傾心的,卻是這人類文明遺留下來的千古智慧——人筑的城墻!
此刻,橫在我面前的五女山人筑城墻,石面上層層“粘貼”的苔蘚,呈斑駁的絨狀植被形態(tài),與石縫間蓬勃的野草構(gòu)成了可以用“滄桑”和“厚重”來形容的景觀帶。
老實說,我并不具備考古的能力和水平。以數(shù)字疊加的方式,考量兩千多年來這里究竟湮滅了世間多少的人和事,這顯然是我力所不能及的。這些用石頭壘筑的城墻,于公元前三十七年的高句麗始祖朱蒙而言,意味著防守和攻擊;在一代代考古學(xué)家們的眼里,它又是需要一層層小心剝開探尋的歷史;可對于公元二○一七年我這個普通的造訪者來說,它卻只能是懷古和追思。
面對這一處世界級的古跡遺存,我心底總不由自主地浮動著膜拜和敬畏,絞盡腦汁地搜尋了類似驚奇、驚嘆、震撼之類的字眼,卻依舊無法準確表達我內(nèi)心的感懷。
二
五女山城的城垣,有峭壁墻和脊墻,利用山間陡峭的懸崖或凸起的山脊直接作為屏障。在山城的東、南部山勢稍緩處和山上重要隘口處筑有人工墻。仔細端量這石筑的城墻,墻外壁用大石條起基,上用楔形石(類似倒三角形)逐層疊加壘筑,墻內(nèi)以楔形石錯縫疊壓,與外墻犬牙交錯相互咬合,石與石之間形成巧妙的制約關(guān)系。楔形石在這里的運用,是中國城池建筑史上絕無僅有的先例,高句麗人把自己的智慧一絲不茍地砌在了石縫里。
看著看著,眼前的這些石頭逐漸模糊了……最初那些石匠們冒著嚴寒抑或酷暑,叮叮當當?shù)鼐拇蜩徱粔K塊石頭;那些民夫們喊著號子,手抬肩扛地搬運著石頭;建筑工匠們左右端詳,將長方形的、正方形的、三角形的、菱形的石頭巧妙組合砌筑成墻……
石頭與石頭之間本沒有任何的粘連物,卻筋骨血肉般牢固在了一起,雖歷經(jīng)了兩千多年的風剝雨蝕,炮火摧殘,它們依然面目清晰,依舊堅實豪邁,看不出絲毫歲月蝕化的跡象。這是一種怎樣的力量!更確切的說,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和技術(shù)砌就的山城城垣!
桓仁五女山的聞名于世,自然要歸功于這一處兩千多年前的高句麗人留下的智慧結(jié)晶。而這一切殊榮的締造者——高句麗始祖朱蒙,更是這段歷史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三
設(shè)若不是公元前三十七年(西漢元帝建昭二年)“出自北夫余”的庶出王子朱蒙為躲避國王和大臣的追殺,逃離南下建國定都于此,修建了高句麗國的第一座王城——紇升骨城,斷然不會有今天這舉世矚目的實物遺存。
歷史沒有假設(shè),許是偶然,卻成就了必然。朱蒙跟他堅固的王城一樣,就此成就了一個由弱到強、占據(jù)了朝鮮半島北部和中國東北大部分地區(qū),且有著七百多年歷史的高句麗王朝。五女山城自然也就成了高句麗國的肇興之地。
在人工建造的城墻面前,我久久地徘徊著。每一塊石頭,每一條石縫,都使我的端量和揣摩陷入沉思當中。在參天的大樹下邊,太陽灑下斑駁的光影,石頭和石墻,顯得朦朧而晃動。那些生動的石頭,幻化成一個個忙碌的勞工,一批又一批,接連不斷……風過林梢,如馬嘶、號角、鼓聲、吶喊,交匯成了震天動地的聲浪。
沉溺其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裹進了這段城墻,還是被這城墻見證的兩千多年的歷史裹緊了。這雖經(jīng)歷了兩千多年風雨卻堅實依舊的城墻,其隱喻的意義,與高句麗政權(quán)在中華大地上衍生了七百多年的歷史,究竟有著怎樣的必然聯(lián)系呢?
公元六一二至公元六一四年,隋煬帝為鏟除后患和實現(xiàn)自己的軍事野心,親率大軍三征高句麗,均以失敗告終。尤其是公元六一二年的那次征剿,更是釀成了隋朝一百一十三萬大軍所剩無幾的慘劇。由于對高句麗的連年征戰(zhàn),大隋朝橫征暴斂,一度出現(xiàn)“男丁不足,役使婦人”的可怕局面,直接導(dǎo)致民變四起……
如果說征討高句麗能讓國力強盛的大隋朝變得國運破敗,直至滅亡。那么,眼前這歷經(jīng)了兩千多年滄桑卻依舊堅實挺立的石頭城墻,和它的民族一樣,絕對是一種傲然和頑強。
至于說后來的唐高宗于公元六六八年消滅了高句麗國,倒不如說是他趕上了公元六六六年高句麗的內(nèi)亂契機,在隋文帝、隋煬帝、唐太宗多年征戰(zhàn)未果的情況下,坐收了漁翁之利。
撫摸高句麗這段古老的城墻,我的思緒陷入遼遠的猜想之中……依照高句麗人的堅韌和頑強,如果不是內(nèi)亂損耗,高句麗能不能像滿、蒙兩個少數(shù)民族那樣成為入主中原的政權(quán)統(tǒng)治者也未可知。
四
太過遙遠的歲月,讓我們不禁想起神話和傳說。而從桓仁的五女山城的朱蒙開始,高句麗,這個共傳了二十八代王、經(jīng)歷了整整七個世紀的民族,除了能征善戰(zhàn)之外,更多的是智慧和力量在支撐著這個頑強的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從弱小走向強盛。歷史,已雄辯地證明:這不是神話,更不是傳說。
這兩千多年來不倒的石筑城墻,不僅僅是中國古代城池建筑的標本,也是一段永不枯萎的生命詠嘆。這期間,歷經(jīng)了多少戰(zhàn)亂、多少自然災(zāi)害,它仍然以固有的凝重向整個世界展示著一個民族的勤勞智慧和頑強不屈。
輕撫這一塊塊古老的石頭,耳朵貼近一道道石縫,我在傾聽歷史的回聲——山城旌旗獵獵,戰(zhàn)馬嘶鳴。那情景恢宏、霸氣,仿佛高句麗民族叱咤風云的英雄氣概出現(xiàn)在眼前。
撫今追昔,感慨萬千。五女山城出土的一批批典型的高句麗文物以及面前這段堅實不倒的石筑城墻,向世人再現(xiàn)了高句麗民族在這里生活、戰(zhàn)爭的場面,給我們展開一處豐富想象的空間。
這寶貴的世界遺產(chǎn)讓我沉湎其中,也讓思緒變得更加沉靜。五女山城的石筑城墻,它不是生硬冷酷的簡單呈現(xiàn),而是明智清晰的啟蒙,這不朽的石頭城墻,不僅是一個民族智慧的起點,更是一部高句麗人厚重而又深邃的民族史詩。
說心里話,西湖的美,曾經(jīng)讓我的表達躍躍欲試;然而,西湖的美又讓我的文字望而卻步,或者說望而生畏。因為那種晴時見瀲滟、雨中顯空蒙、無論雨雪陰晴都能成景的美麗,憑我現(xiàn)在所駕馭詞匯的能力,實在是無法表達她麗質(zhì)的美。用妙不可言,不,應(yīng)該說,是妙不敢言;面對西湖,我只能對自己說——語屈詞窮??匆姏]有,我都在無奈地套用了成語“理屈詞窮”了。
更何況,白居易在《錢塘湖春行》《春題湖上》和蘇軾在《飲湖上初晴后雨》《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等名篇對西湖美的描述,以千古絕唱的方式,讓后來者竟然語塞。所謂的超越古人,至少在我的文字里僅僅是空想而已。
然而,親臨西湖,又實在忍不住要說點兒什么。當然,所謂的親臨,也只不過漫步蘇堤,坐船游外西湖而已,其他的景觀,譬如傳說中許仙白娘子相會的斷橋等等,也只能是遠觀而已。沒有親臨,并不妨礙我心靈的透視與延伸,畢竟,我人在西湖,心靈會自然地吸納或放縱。
想一想,一座城市的中心地帶,湖光山色,湖裹山中,山屏湖外,湖和山相得益彰。這樣的勝景,是大自然的造化還是人為的刻意?其實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鋼筋水泥時代,這座城市的人們能有這樣的享受,實在是大大的福氣。說實在的,我羨慕杭州人,甚至是嫉妒。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渾然不覺,是不是有一種“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之感?
華夏之美,美在江南;江南之美,美在杭州;杭州之美,美在西湖。我這一連串頂針式的句子,盡管有妄下論斷之嫌,但,運用這種遞進的形式,實在是想表達我對“人間天堂”杭州里的西湖的溢美之情。
漫步于蘇堤之上,微風拂柳,清新怡人,極目中的西湖水,波光粼粼,思緒禁不住飄蕩于千年之遠——我仿佛目睹了蘇軾在任杭州刺史期間,上書宋哲宗《乞開杭州西湖狀》時誠懇的表情;蘇軾是有歷史遠見的,他斷言:“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蓋不可廢也?!庇谑牵f民工在蘇軾的指揮下,揮汗如雨,疏浚西湖,并用挖出來的葑草和淤泥,堆筑起了這座自南至北橫貫湖面二點半公里的長堤。
腳下的蘇堤,讓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像蘇軾和白居易這樣的大詩人,不僅僅留下了千古流傳的詩篇,也為后人留下了可以觀瞻欣賞的西湖做出了突出的貢獻。那么現(xiàn)在的詩人呢?誰給現(xiàn)在詩人留下作為的空間?還是詩人僅僅是沉湎于精神享受的層面?
當我們從蘇堤的碼頭乘船,泛舟在西湖最大面積的水域——外西湖時,清澈的碧水,在陽光中,仿佛閃爍著無數(shù)個眼睛,在動與靜之間,回望著歷史、注視著現(xiàn)實。我甚至想象,西湖,以千古留存的方式,更能洞悉、明鑒歷史與現(xiàn)實的相同與不同。
外西湖里有小瀛洲、湖心亭、阮公墩三個人工小島。我們的船,離湖心亭最近,那橙黃色的亭子顯現(xiàn)在垂柳之中,非常醒目。我用手機的鏡頭將湖心亭不斷地拉近再拉近,不斷地按下快門。我知道,自己顯然是受染于那篇《湖心亭看雪》的閑適與淡雅,才對這個湖心中的小島如此鐘情。
因為行程規(guī)定的時間不可能親臨攬盡西湖全景,唯一的選擇,就是在緩行的船上做一次西湖的環(huán)顧,夕照山上復(fù)建的雷峰塔,遠眺中算是一個醒目的建筑,當然,它是早已醒目在心里的一座塔,因為《白蛇傳》、因為《論雷峰塔的倒掉》;想想,挺有意思的,神話傳說中的許仙、白素貞、法海與現(xiàn)實中的偉大作家魯迅這幾個本不相干的人物,竟然因為一座塔的命運,有了聯(lián)系……是西湖美麗的傳說讓雷峰塔不可或缺?還是現(xiàn)實的周遭,需要借助雷峰塔的倒掉含蓄地表達些什么?不管怎樣,雷峰塔的倒掉,的確是個遺憾,盡管我現(xiàn)在的眼中有了一個復(fù)原的雷峰塔,贗品而已。
從外西湖下船,沿著蘇堤往回走,就要離開西湖景區(qū)了??墒牵蔷洹白類酆|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卻讓我有些不舍。“白沙堤”,即現(xiàn)在西湖的白堤。只是沒有時間去漫步白堤了,但白居易的詩句,會忍不住地讓我想象一下白堤的歷史風韻。人們往往誤認為西湖上的白堤為唐代白居易所修,其實白居易在任杭州刺史期間,主持修筑的堤壩,在錢塘門外的石涵橋附近,稱為白公堤,并非現(xiàn)在的白堤。但是杭州人卻將西湖上的白堤作為憑吊白居易的古跡,白居易對西湖的貢獻,由此可見一斑。
遠望西湖,孤山矗立湖中,蘇堤、白堤越過湖面,小瀛洲、湖心亭、阮公墩三個人工小島鼎立于外西湖湖心,夕照山的雷峰塔與寶石山的保俶塔隔湖相映。
這樣山水相依、水環(huán)島流、塔水相映的格局,西湖,絕對堪稱一幅精致、精美的圖畫。
真如蘇軾的斷言那樣,西湖,“如人之有眉目,蓋不可廢也”?,F(xiàn)在的西湖,經(jīng)過幾個朝代的修建與維護,已眉清目秀,吸引你的眼球,撩你的心扉。
當蘇軾名篇《飲湖上初晴后雨》中“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詩句成為千古絕唱后,西湖又有了西子湖的美名。西子即春秋時越國的絕代佳人西施,比較天下數(shù)十個以西湖命名的湖泊,唯有杭州的西湖能擔當?shù)闷鹑绱耸⒆u。
西湖以獨特的美囤積著厚重的歷史,也為后世留下了風景藝術(shù)麗質(zhì)的絕版。記不清誰這樣說過:“抓一把西湖的泥沙,都是文化?!倍覅s要說:掬一捧西湖的碧水,都是歷史。不是嗎,西湖之美的內(nèi)涵,更多的是因為有了幾千年的歷史煙雨的融匯。
西湖,在戀戀不舍中,漸漸地遠離了視線,可是西湖構(gòu)造的妙美、西湖承載的歷史,西湖蘊含的詩意,卻像磁石一般地貼近了心靈。
這里是江南水鄉(xiāng)的千年古鎮(zhèn)。流水,是烏鎮(zhèn)的主旋律,是遙遠而來的歌謠。這悠悠古韻的載體,宛然千年不滅的夢境,縈繞在每一座石拱橋下,融匯在每一段節(jié)奏明快的槳聲里。讓你在揣摩與猜想中生成一段段詩畫音響效果。視覺、聽覺、感覺恍如隔世穿越而來的精美傳說。
在這里,觸摸著每一塊石頭,那細密抑或粗糙的紋路里,都深邃著一個個久遠的故事和傳奇,我遺憾自己不能把江南與北方的石頭以歷史的角度區(qū)分開來,但我能夠想象這些石頭的籍貫。但是一個北方人,能把粗獷豪邁的感覺打磨為細膩溫潤,需要的不僅僅是時間,更需要文化的浸淫,至少木心的詩歌是這樣告訴我的。
緩緩的腳步,屬于不斷打量的節(jié)奏。在這里,你需要慢下來,再慢下來。正像詩中表述的那樣:“烏鎮(zhèn)的慢\更像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彌漫……”只有這樣,視覺里的景觀才能給感覺的世界鋪開一條寬闊的大路,就如我深入到烏鎮(zhèn)的每一條小巷里,細細觀察那青磚的縫隙間風干的苔痕,視覺在第一時間反饋給我的:僅僅是一塊苔蘚,也都蘊含著歷史上江南的風流。這樣想時,烏鎮(zhèn)那些看似呆板的風物,瞬間變得具體可感。
烏鎮(zhèn)十字形的內(nèi)河水系劃分了東柵、南柵、西柵、北柵四個區(qū)塊,每一個區(qū)塊上的烏篷船、石拱橋,都把江南小橋流水的風情演繹得淋漓盡致,而“河是街,橋為路”的詩意烏鎮(zhèn),更是把“中國最后的枕水人家”的美譽描摹得如夢似幻。
那些堅實而實用的木質(zhì)閣樓,用每一扇門窗、每一根柱梁向造訪者傳達著江南水鄉(xiāng)古樸、文明、藝術(shù)的氣息,給心空和靈魂以歷史與文化的浸染。
烏鎮(zhèn)的水面上,那一輪秦時的明月,在漢時順利通關(guān),早早地將一撥撥船影送上了富庶的航程;不信,你看、你聽,那一排木質(zhì)的閣樓的某個窗口,在盛唐的微風里,悠然地吹送江南安逸的小調(diào)。
烏鎮(zhèn),儼然一個千年的博物館。即使用以舊換新的思緒,也不可能讓目不暇接、眼花繚亂的形容抵達觀感的最高層次。數(shù)十個朝代的風韻,在這里積聚沉淀。水流縱橫千古,相貌姿態(tài)依然;風動吹拂數(shù)代,古韻歷久彌香。
江南百床館,雕工精美、歷史悠久的古床可謂目不暇接,或者雕工精湛、風格獨特,或者裝飾華麗、豪華氣派;其高超的工藝、對藝術(shù)的感悟及對結(jié)構(gòu)造型的豐富想象力,都在驗證著中國文化的精深。那一張張床上所加載的豐厚歷史與生活內(nèi)涵,或求平安、或求多嗣……當床也能被如此雕琢的時候,人一定是平和與幸福的,這就是古老中國人的心境。
江南木雕館,以其木雕精美而聞名。它的雕梁畫棟,尤其是門楣窗欞上的人物、飛禽、走獸,通過圓雕、平雕、透雕、鏤空雕等表現(xiàn)手法表現(xiàn)得出神入化。這些木雕,以古樸的風格、細膩精巧的表現(xiàn)手法,刻畫出具有江南地方特色的民俗風情,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可謂東方文明的一枝奇葩。
文學(xué)巨匠茅盾的故居,坐北朝南,分前后兩幢,前幢是三間平屋,是茅盾的臥室、書房、會客室等,有一別致的小庭園。后園有一九三四年茅盾親自設(shè)計翻修的書齋和手植的天竹、棕櫚。這所房屋是用《子夜》稿酬所建,后幢是兩層小樓,整個建筑采用我國傳統(tǒng)的木構(gòu)民居形式,簡樸無華。
一座城因為一個人物而聞名,一個人物又依著一座城而成長。海寧是因為徐志摩、王國維,而烏鎮(zhèn)是因為茅盾。靜靜佇立于街角的故居,并不顯眼,可是烏鎮(zhèn)的風土人情卻融入了他的生命里,進而滋養(yǎng)他的烏鎮(zhèn)文化和風俗自然而然地又走進了《林家鋪子》《春蠶》等著名的作品里。
被烏鎮(zhèn)觀前街圍著的一片水面,安安靜靜地待在陽光里,怕驚擾什么似的,那水,看上去很柔和溫順,跟北方的河相比,少了一絲凌厲。河埠邊,泊著幾艘烏篷船,船上的人,下船沿著向上的臺階,慢慢騰騰、悠然自得,或走街串巷,或進樓入閣。我相信,這種令人羨慕的情態(tài),只能屬于江南水鄉(xiāng),只能屬于安閑柔情的水上古鎮(zhèn)。
沿著一條石頭鋪就的街道走去,那些或大或小堅硬的石塊兒,在歷代的風里雨里,完全被歲月的腳步磨蝕了,變得非常光滑了。在烏鎮(zhèn),這樣的街道比比皆是。烏鎮(zhèn)的歷史,是石頭們被歲月打磨的過程。由此我會想起“水滴石穿”這個成語,如是,更確切一點兒,沒有什么能比流逝的時間更具力量,只有時間不朽!
街道兩旁林立的木質(zhì)兩層閣樓,在朝代更迭的風雨里卻安然無恙,是智慧還是質(zhì)量的作用,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再想想前些年新聞媒體報道的那些鋼筋水泥的橋梁,尚未使用就遭遇了垮塌,我似乎找到了對這座江南水鄉(xiāng)古老的建筑贊賞有加的理由。
要走出烏鎮(zhèn)的時候,古戲臺上的戲正在開演,我想起了魯迅先生在他的小說里提到的社戲,好奇心油然而生……怎奈匆匆的行程,留不住戀戀不舍的腳步,卻留住了那字正腔圓的想象。
水流淙淙、石橋林立。古老的江南水鄉(xiāng),在烏鎮(zhèn),讓我找到了一個生動的注腳——那特質(zhì)的柔情、那深刻的厚重、那匠心的精湛,千年之后,不可復(fù)制,亦不可再生。
孫成文: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學(xué)會理事,丹東市作家協(xié)會理事,撫順市作家協(xié)會東港創(chuàng)作實踐基地主任,東港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校園文學(xué)季報《映山紅》主編。1986年至今在國內(nèi)外報刊上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近千篇(首)。著有散文集《一路走來》《沉浸在時光深處》,詩歌集《走進無眠》《掌心里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