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V文藝每周一19：35準時播出由東煜文化獨家冠名的《我愛書畫》

上期節(jié)目中我們深度賞析了一代宗師蔣兆和不可不知的里程碑式巨制《流民圖》，本期我和春妮、著名理論家于洋以及蔣兆和的兒子蔣代明將繼續(xù)為大家解讀一代宗師蔣兆和的藝術人生和經(jīng)典畫作。

《朱門酒肉臭》《賣小吃的老人》《賣子圖》

蔣兆和畫中描繪的對象多為窮苦大眾，在戰(zhàn)亂年代，他把街頭巷尾當做畫室，不僅繪制了長篇巨制《流民圖》，還創(chuàng)作了《朱門酒肉臭》《賣小吃的老人》《賣子圖》等一系列為民寫真的作品。

《朱門酒肉臭》這幅作品現(xiàn)在在榮寶齋收藏，這是蔣兆和先生肖像畫中少數(shù)的全身像?！吨扉T酒肉臭》中乞兒的雙腳，已經(jīng)成為畫面的畫眼，孩子的身體向雙腳傾斜，目光悲涼地望著它，牽引著觀者者障目同一個方向注視，他散亂的頭發(fā)，下垂的手臂，要飯的碗、棍，都一同指向了那雙踏盡荊棘的雙腳。畫面里陰郁的調(diào)子，暗處的臉部表隋，似乎都在突顯那雙腳的疲憊與酸楚。蔣先生敢畫，而且也能畫，從這幅作品的線條能看出蔣先生是先對景寫生的，畫面里線條那種機動的感覺能看出這幅畫畫得很陜，行筆速度陜也是蔣先生畫畫的一個特點，這幅畫是他的水墨速寫，看來一定是一氣阿成的。這幅作品影響特別大，曾被美國人發(fā)現(xiàn)，把它印成賀年卡片，以此印賀年片，是在全美國號召美國人捐款，來同情中國和亞洲受災的孩子，當時有這種功能。當然還有一個審美上的功能，因為那個年代的中國畫都是掛在家里當中堂，小橋流水、詩隋畫意來欣賞的，而這幅作品一下改變了人們的審美習慣，變成了一種直接面對時代、面對社會的一種真實，它有深度、有真情，這種作品放到全世界任何地方也沒有隔膜，它不像傳統(tǒng)文人畫，西方人理解起來會有一個跨越。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加上有人道主義的內(nèi)涵，當時在美國引起較強烈的反響，比如1939年，當時美國有一家《亞細亞雜志》就把蔣先生的這幅畫做了封面，為的是展示人道主義。大家知道，母子題材的創(chuàng)作—般在全世界各個角落都能被接受，因為它體現(xiàn)了人類文明和文化的共同價值取向，這種作品沒有局限陛，沒有時間性，是永恒的。

《1939流浪的小子》這幅作品，可以說此作是一幅造型的典范，它表現(xiàn)了一個非常鮮明的主題，有一種控訴在里面。雖然者隄寫生的，但它尺幅足夠大，你看這個小孩幾乎是等大了，而且孩子的頭部畫得非常精細，明暗關系刻畫分明，身體底下放松了，帶速度感的表現(xiàn)，我們可以揣測他們破爛的衣衫，一定是流浪的小孩。我們看蔣先生對三個孩子的面部表情刻畫，特別生動、傳神，很到位，有—種帶入感和帶下感，讓你想去同情他們，給他們一點幫助，他們也可能走下來，有那種可以跟他直接交流的感覺。你看他們?nèi)齻€人的眼睛，眼神畫得都不一樣，但是一樣把人的心抓住了。還有一個細節(jié)，你看他們?nèi)齻€人的耳朵都不一樣，觀察得非常精細，這都是細節(jié)。這樣畫的三個小孩性格都不一樣，這者隄細節(jié)，整個畫面我發(fā)現(xiàn)蔣先生不管畫的是什么，他很注意形式感，你看三個孩子的高低，不是瞎擺的高低。包括黑白灰的變化安排，線條的疏密變化，畫得特別到位。

這里畫的是四川瀘州，1904年蔣兆和先生在這里出生，從小就跟著父親在私塾中學習，而他鐘情于為貧苦百姓造像的原因，也正是深埋在他成長經(jīng)歷之中的鄉(xiāng)土之戀。他的祖輩經(jīng)商，但是到了他父親這代敗落下來，家業(yè)不興，他下邊還有兩三個妹妹要他來帶。所以他十六歲到了上海，從小就知道民間疾苦，從小也接觸了哀哭號啕的老百姓、沿街乞討的乞丐，所以他的思想是為大眾，他的藝術是為民生，所以他作品的呼喚在他來講是很自然而然的，那時候沒有人號召他，他就意識到我應該這樣做，也就堅持這樣做。他始終以老百姓為中心，他曾說：知我者不多，愛我者尤少，識吾畫者皆天下的窮人。在那個時代，蔣兆和是在生活中摸索，畫了許許多多的受苦人，對他們是高度的同情，所以他對舊時代的那種批判精神，真是難能可貴。

《賣小吃的老人》這張畫我在讀研究生時臨摹過，那時候對蔣先生的這些畫特別感慨、特別敬佩，當時我們臨他的畫，只是在重復這畫，只是模仿那些特點，但我們很難走近那些人物，像蔣先生那樣去體味每個人物的感覺。記得我當時臨這張作品的時候，感觸特別多，比如看畫中人物，這個老頭，那種含辛茹苦、等著人家來買他小吃的心隋，似乎都能體會到，畫面對這種人物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對底層人民生活的那種悲苦共鳴，可謂入木三分。這個老頭對小吃的那種珍貴，用手捂著，生怕別人搶了，他這種內(nèi)心的活動，你從畫中就會看到。他的一個人物形象，能喚起我們心中那種埋藏在心里、都跟這老頭有關系的很多很多情節(jié)和人物。南方多雨，地總是濕漉漉的，一看這個老頭我們就感覺到那個氣候。再看那老頭的眼神，是呆滯的，沒有希望的，茫然的，我覺得那種感覺永遠在我腦海里磨滅不掉。這幅畫一下讓人物刺透了你的心。

《賣子圖》是蔣先生最具代表性的經(jīng)典作品之一，通過觸動人心最柔軟的部分來揭示那個時代的悲涼與無奈，控訴病態(tài)社會的丑惡與不公。蔣兆和說：“我就是貧苦老百姓，我蹲茅坑，倚土墻，隨處可畫?！边@是他的原話，他隨地都可以寫生，到處都是平民。《賣子圖》表現(xiàn)的是要賣孩子的媽媽到北平流浪，在北平的大街上，母親懷里抱著一個嬰兒還是光著屁股，前邊一個六七歲的男孩穿了—件新大褂，可能是母親剛給他縫的，意思是說孩子要離開母親了，之后到那個家里，也不比娘身邊溫暖，臨行之前，娘有干言萬語囑咐這孩子。

齊白石看了此畫寫了四句詩，其中的兩句是：“賣兒三尺畫，壓倒借山人?！苯枭饺耸驱R白石的號，他是在贊美蔣兆和敢于這么畫，敢于揭露當時社會的黑暗，這要有一定的勇氣，要有一定的愛國心和正義感。他畫這些東西不是為了掙錢，這種畫沒有人買，僅從這一點，所有藝術家都從內(nèi)心非常敬佩他。蔣先生自己講：“我那個時候想做官易如反掌，畫兩張歌頌漢奸、歌頌日本鬼子的畫，不就得了嗎？”但他沒有這樣做，他始終保持著一個中國人的良心。蔣兆和那時立定一個心，要畫勞苦大眾，要站在大眾這邊，站在人民一邊。舊中國時期和新中國時期蒞蔣兆和先生的畫里，我們能看到一個非常明顯的轉折，一個明顯的畫風的轉變。用他的話說：舊時代我給老百姓奉獻一杯苦茶，新社會我再貢獻一杯美酒和大家一塊兒喝。他的這個藝術現(xiàn)在他的作品里展現(xiàn)得非常明確。

蔣兆和一生給社會留下了那么多為人稱道的經(jīng)典之作，他又開創(chuàng)了影響后世、直到現(xiàn)在還在沿用的一個繪畫的體系，包括他自己的藝術成就，影響了一代后來的藝術家。但我覺得他更令人動容的是，他是以自己的一腔熱情、以自己的才華，做了一輩子對民族、對國家、對人生、對生命有益的事。無論是悲閥之隋，還是喜I兌之意，都融入在了他的繪畫當中，給我們以力量。

蔣兆和先生個子很小很瘦弱，但是他在藝術上是個巨人?？梢哉f蔣兆和是二十世紀中國人物畫史上改天換地的人物，用他的作品，用他的教育，用他的為人，證實了他是個誠實的藝術家，是個真正的人民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