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鑰匙

我是一個海上燈塔的守夜人。在漆黑的海上，燈就是船的眼睛，尤其是暴風雨的夜里，我要確保塔燈不被海風吹熄。在暗夜的燈塔上，我經(jīng)常感覺世界空無一人。這天深夜，我正在塔頂打著瞌睡，塔樓下方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我探出頭，門外站著一位美人魚。在漆黑的夜里，她的手里托著一盞亮白的燈，光芒遠勝塔頂?shù)囊綗?。她像驕傲的海獅一樣站在門口：“我想借塔頂看一下流星雨?！蔽彝耆珱]有拒絕的理由，閃身退到一邊。等她進來，我這才看清，她手里托著的是一顆碩大無比的珍珠，兀自發(fā)出耀眼的強光。

對我接待的第一個訪客，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我倒是聽來往船只的水手們說起過美人魚的事。聽說，她們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唱陰郁的歌，歌聲會讓船只迷失在黑色的海洋里。

那天夜里，我又接待了第二個訪客，它是一顆流浪的星星。流浪星走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塔頂上疲倦地睡著了，是一陣歌聲把我從冷寂的夢里喚醒，我一激靈站起來。

歌是美人魚唱出來的。歌聲高亢時，就像我見過的最大游輪拼盡全力的一聲汽笛。緊接著，我眼前閃過無數(shù)道光，一個挨著一個，流星從幽暗的天際彈射下來。那顆流浪星正在島上穿梭，在每一處發(fā)光的地點稍作停留后便閃向別處，像醫(yī)生在診視一個一個病人。

“咚”的一聲，我的視線被拉回。美人魚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顯然，剛才不間斷的歌聲耗盡了她畢生氣力。我扶她坐下，看她昏睡過去。我推開銹跡斑斑、鉚著巨大鐵釘?shù)乃T，向島上走去。

星星，那么多的星星降落到島上。我上前小心地捧起一顆小星星，它渾身冰涼，寒意從我的手心一直貫穿到腳掌。我看著不遠處還在跳躍奔跑的流浪星，上前問個究竟：“星星為什么會從天上掉下來？”

“它們在天空練習飛行的時候迷路了。海妖們會在流星雨之夜在海里等待，如果小星星落到她們手里，會變成海妖的眼睛。那些讓船只迷失的歌聲，都是沒有眼睛的海妖憤怒的哀號。得不到眼睛，它們只能生活在深海里，永遠沒有機會上岸。”流浪星說。

我恍然大悟，美人魚是為了避免星星落到大海，才拼命用歌聲召喚迷路的星星。流浪星仔細查看每一顆星星，是確保它們沒有被卡進珊瑚叢或者深陷沙地里。

我們回到塔頂，美人魚已經(jīng)從昏睡中蘇醒。

“開始吧，天快亮了。”美人魚說完，深吸一口氣，嘴里響起了美妙絕倫的歌聲。

這時的歌聲與剛才截然不同，是歡快愉悅的旋律，島上的小星星如同被召喚一般，在歌聲里，在橘黃的星光里，一顆一顆升起。

步步清風摘自《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