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顏

1

綽綽到15歲才有了第一個喜歡的男生。

他不算高，也不帥，成績超差，從小學開始他們就是同學，一度成為同桌，但她意識到自己喜歡對方，卻是在聽說他喜歡上班上某某的時候。

她好幾次偷偷端詳某某，比自己高半頭，很瘦，眼睛大皮膚白的女生都差不到哪去。

綽綽低頭看看自己，怎么比呢？沒得比。只好埋頭苦學，因為成績好了，作業(yè)就寫得又快正確率又高，這樣就能讓他一直追在自己身后：“hey，作業(yè)借我抄抄?！?p>

這是高一那年他對她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她甚至迷戀他說這句話時那種一半請求一半命令的態(tài)度，醉心于看似她來掌握主動權(quán)的關(guān)系。

有一次音樂課上，老師出了個需要譜曲的題目，問誰愿意自告奮勇地上臺露一手。她當時興奮地跟其他同學一起起哄，指著他的后腦勺說，他啊，他都會。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被攛掇得莫名冒火，回過頭獨獨兇了她一句：“吵什么吵，你閉嘴好不好?！彼幌伦泳桶察o了，要不是教室那么多人，眼淚簡直要奪眶而出。

那時綽綽才知道，原來他們之間并不如自己想象的親密。

2

那天下午她故意早早寫完作業(yè)但沒有像往常一樣拿給他。

可氣的是，他也不來要。

走到學校附近的操場時，他才終于出現(xiàn)，上來就搶了她的書包。

她問他要干嗎，他也不說，就把她的書包背在身上，一直跟在她旁邊走。

快到她家時，他才說這樣吧，書包我背回家抄作業(yè)，明天早上我就給你送過來。她說好啊，晚上她躲在被子里偷偷想，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無法拒絕啊。

3

圣誕節(jié)那天他突然問她，女生都喜歡什么禮物。她一下子就聽懂了，沮喪得整個下午都不想抬頭看黑板。他果然要表白了，但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某某，據(jù)說他喜歡了一個校外的學姐，想買份禮物哄她開心。他問她，你有喜歡的人嗎？

綽綽沉思很久，點頭說有啊。他果然問是誰，班上的嗎，還是外面的？她只好說，是我的鄰居，特別帥，成績還很好。他連連點頭說，那圣誕節(jié)他也會送你禮物吧。

綽綽愣了一下，也許吧……

那天放了學他熱情地邀請她一起去挑選禮物，她只好硬著頭皮答應(yīng)，最后挑中一款手鏈。

為了讓謊言圓滿一些，為了他繼續(xù)對自己的感情八卦好奇，綽綽給自己買了一份“男朋友送的禮物”，一個很可愛的抱枕。

那以后她發(fā)現(xiàn)上課的時候他總低頭發(fā)短信，春天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他突然失戀了。

午休時間，他把她拉到教室外面，問她，這串手鏈真的好看嗎？她詫異地低下頭，當初送的手鏈大概是被退回來了，并且有些地方已經(jīng)掉色。

他說，你不知道這玩意兒會掉色？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后來他說，她執(zhí)意跟他分手，把褪色的手鏈還給他，說他們不配。

“什么不配，是覺得我配不上她吧?！彼t著眼眶說。

她只能說，你別哭了，她跟你分手是她沒眼光啊。

他聽不進去，轉(zhuǎn)身翻墻走了。

后來綽綽聽說失過戀的男生更容易成長。

當她試探著問，要不要和自己考一所大學的時候，他特別含蓄地說，我哪能跟你比？

他說哦對了，你喜歡的那個人應(yīng)該會跟你去一所學校吧。她也學著他的語氣說，我哪能跟他比。畢業(yè)那天，他考得還不錯，特地來跟她道謝。他說決定去北方，又說你這么怕冷肯定不會去吧。她點點頭，選了杭州。

他又問，都畢業(yè)了，你總該跟那個鄰居告白了吧。

她笑得特別夸張，說，哈哈你是不是想圍觀？

他就回，是啊，收門票嗎？那明天你來我家樓下吧。

4

第二天他果然如約而至。她一早就在樓下等著了，手里捧著一個罐子。他問，你鄰居呢？她說你來晚了，不過他把這個送給了我。他好奇地打開罐子，里面全是手折的星星，他問這是什么意思？

她說：“我鄰居說，答案就在最底端的那個紙條上面，我緊張得不敢翻，要不你幫我？”

他果然傻乎乎地接過去，信誓旦旦地說：“要是他敢這么迂回地拒絕你，我肯定幫你出頭。”很久以后綽綽想起當時他的表情，才有點明白為什么當初會這樣暗戀一個人長達三年。

底部的紙條上只寫了一句，笨蛋，我根本沒有什么成績很好，又帥的男鄰居。

但他沒有告訴綽綽“男鄰居的答案”，暑假以后他們再也沒有聯(lián)絡(luò)。

其實這是綽綽料想到的結(jié)局，沒太悲傷，他不喜歡自己，她早就知道了，也已經(jīng)默默接受。之所以最終還是選擇告訴他，不過是因為想給自己一個交代。

我曾經(jīng)非常認真地喜歡過你，謝謝你參與過我的青春。

告別時我們不說告別，只說想念。我會記得你，就像記住當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