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一介研究哲學,樂黛云研究文學,夫妻倆遇到文史哲的新書好書就都想買,家庭負擔重時,還常為買哲學書還是文學書而吵架。“文革”中,他們被轟出原來的房子,先住35平方米、與人合住的小平房,后住50平方米左右的樓房,家里四壁全是“頂天立地”、里外三層的厚木書架。書,先是立著放,后是橫著擺,再后來就摞成一堆一堆。
湯一介和樂黛云都愿意把自己愛用和常用的書放在顯眼、好拿的地方,可是這種地方有限,該放誰的書呢?在這種爭執(zhí)中,樂黛云常?!按騽僬獭薄T蚴牵旱谝?,湯一介個兒高,樂黛云個兒矮,湯一介得融讓三分;第二,樂黛云很少看哲學書,湯一介卻常看文學書,從利用頻率來看,哲學也該讓著文學;第三,樂黛云說,自己會“耍賴皮”,湯一介拿她沒辦法。這樣一來,湯一介的書大半被“驅逐”到了非用梯子拿不到、非搬開前兩層瞧不見的“流放地”。好脾氣的湯一介有時也難免發(fā)牢騷,嘟囔幾句:“這么難找,還不如到圖書館去借呢!”樂黛云則搬出一道“擋箭牌”:“我早就說‘處理掉一批,誰叫你不聽?”
湯一介嗜書如命,一本書也不舍得扔,總認為哪一本書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成為“世界唯一”的珍品,只是在最窮的時候賣掉了一套武英殿版的《全唐文》,得錢600元,很救了燃眉之急。湯一介對此念念不忘,總說這是他父親湯用彤省吃儉用,好不容易買來的,后來還想把這套書重新買回來,但幾十倍的價錢也買不來了。
改革開放之后,湯、樂二人搬到了使用面積80平方米的房子,興高采烈地計劃著如何從“坐埋書城”一躍而為“坐擁書城”。裝修時,他們將兩個大房間的六面墻全都裝成下接地板、上接天花板的書架,兩個人的書各占一間房,免得鬧矛盾。然而事與愿違,當全部書架都被堂皇的大書占領后,紙箱里卻還有幾乎一半的書無處容身,只好被堆在了租來的一間小空屋里。
(趙鵬摘編自《在非有非無之間——湯一介自述》,河南文藝出版社201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