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鹿鳴
當(dāng)雄至納木措,途中翻越海拔5190米的那根拉山口,是這一路上所經(jīng)過的海拔最高處。這里到納木措61公里,我們冒雨在柏油公路上前進,送走了青藏高原又一個黃昏,一個濕漉漉的略帶失落的黃昏。
我們摸黑到達納木措,在板房賓館里早早入睡,寒冷的被窩與高原反應(yīng)竟使我睡不安生。我于是豎起耳朵,聽雨打屋棚的聲音,怎么也不像南國雨打芭蕉的聲音。我在想,如果不下雨,納木措的星空是多么美妙呀,碧空如洗,皓月當(dāng)空,群星燦爛,雪山迷離,湖光詭密,支起三角架,拍星空璀璨,云漢淡泊,拍星空從東到西劃過天宇的軌跡……就這樣想著想著,進入了夢鄉(xiāng)!
大夢初醒,起床大解,用自備小手電照著找到廁所,卻發(fā)現(xiàn)外邊已有不少影影綽綽的人,打著手電,朝湖邊的山上走去。這就是登山拍納木措日出的人們。
我返回房間后,叫醒同居一室的其他三位攝友,又去敲響其它攝友的門,不一會,我們便集合完畢,在手電光的照明下,朝著納木措最大的扎西半島的山峰攀去。大家背著攝影包,攜著三角架,緩慢地爬山,一個個氣喘噓噓。爬到半山腰,大家作鳥獸散,各找各的機位支三角架,此時,山上已站開了上百號觀日出的游客,長槍短炮的拍客已擺好架式,嚴(yán)陣以待。
我拍下第一張照片的時間為6:56;東方的湖平線露出了一線天光,晨光微露,天地皆藍。藍藍的云被,厚厚地蓋在平靜的湖面。湖光水色也呈一片深深的藍色,遠處被晨光照白的湖水,像鑲在藍裙子上的白邊,近處的半島與湖岸線,呈現(xiàn)黑魆魆的輪廓,只有山腳下的白塔與經(jīng)幡,閃現(xiàn)出一點一線的亮色。這沒有日出的黎明,別有一番韻致,寧靜、神秘、遼遠。一刻鐘過后,云翳散淡,天地湖山開始展露真容,天亮了!
太陽沒有露面,蒙著厚厚的云巾,但它并不是一毛不拔的吝嗇鬼,不時將金色光芒從云隙里透露出來,有時一束一束的,有時一把一把的,有時,從云層里挖開一個洞傾倒出來,如瀑一樣的黃銅色的光芒開始在湖面上流淌,在草地上流淌,在雪山上流淌。云層也由藍變白,再染上一層金輝,待晨風(fēng)吹過,云便由呆板的一大塊變幻出各色花樣來,湖水也開始春心蕩漾,變得豐姿卓約、儀態(tài)萬方了。
湖畔有一堵長達上百米、半人高的瑪尼墻,有些人站在瑪尼墻上拍攝,每一塊石頭都帶著信徒的體溫,閃著宗教的光澤,聚集著來世的憧憬;瑪尼墻上還懸掛著藍白紅綠黃五色經(jīng)旗,經(jīng)幡隨風(fēng)擺動,向上天永不疲倦地傳送祈愿。
為了趕時間,我放棄了東邊的拍攝,急忙下山,到湖的南面來一睹風(fēng)采。只見納木措南岸,念青唐古拉山脈冰峰雪嶺連綿不絕,巍峨崢嶸,雄偉磅礡,白黑相間的云氈云綢,就像雪峰的峨冠博帶。幾道弧狀湖岸線,優(yōu)美回環(huán),分割出幾塊新月形水面,光影交錯,居然還有一頂小小的紅帳蓬搭在湖水與新月形水面中間的低壟上,頗有“一枝紅杏出墻來”的美感。站在湖畔的拍客,他們在小海子里的倒影,像剪貼畫一樣。略顯幽暗平淡的湖水像熨過一般,平平展展,看不見波瀾。湖與山互相依戀,濃情蜜意,恩愛無比。
直到8點鐘,太陽終于耐不住性子,從云層里探出光芒四射的腦袋,首先照到合掌石上,給合掌石賜一個色彩斑斕的圓圓的大光斑,將微微飄揚的經(jīng)幡照得透明鮮艷。然后,它的光芒開始掃蕩湖面,只見湖水煙波浩渺,水天一色,就像一個冷色調(diào)的調(diào)色板,深藍、天藍、淺藍、墨綠、淺綠,千變?nèi)f化。它的光芒掃射草地,所照之處,草色時而碧青,時而翠綠,時而嫩藍,時而暗翠。最后,它一往深情地注視著白盔白甲的雪山,雪山便昂奮起來,云蒸霞蔚,絢麗燦爛。
納木措,藏語是“天湖”的意思。它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達4718米,是西藏面積最大的湖,也是我國面積僅次于青海湖的第二大咸水湖。南面是終年積雪的念青唐古拉山,神山圣湖的愛情故事源遠流長,廣播四方。翠綠的、鮮艷的草原鑲綴在神山與圣湖之間,像美麗的花環(huán)將二者緊密相連。崇高、圣潔成為他們的象征符號,碧波萬頃,云譎波詭,變幻莫測,又使他們的故事更加神奇迷人。
當(dāng)我們重回那根拉山口,納木措已佇立在遠處?;厥淄?,蜿蜒曲折的公路流連忘返地依戀在草原、湖泊之間,看似冷峻的雪山也依依不舍地向著藍湖眺望,風(fēng)情萬種的納木措坦胸露懷平躺在草原之上,成群結(jié)隊的牛羊就像納木措黑白分明的紐扣。在陽光的撫觸下,云氣氤氳,如海市蜃樓,亦真亦幻。
靜謐與遼闊,本是一件奢侈品,也是人們所渴望的美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我們將把你帶回江南,帶回辦公室,帶回精神的家園。
情在高山,意在流水。納木措啊,自此一別,何時才能再見?再見你那一片寧靜的水域、一份清澄的情愫、一份空靈的蘊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