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欣
貓兒又跑到閣樓上去啦!閣樓上有個網(wǎng)窗,窗前有個木箱,箱與窗同高,貓兒立在箱上,眼睛看著窗外。
傍晚的陽光被圓窗束成一道,又在閣樓的地板上散開,給所有東西鍍上一層金。一切在金色中凝固,只有塵埃在光中沉浮,貓兒的剪影被光刻在地板上。
貓兒的生命中有兩個世界,一個錯綜復(fù)雜但一成不變,在屋子里;一個繽紛絢麗卻無法觸及,在窗子外。
春天,是個喧鬧的季節(jié),貓的身姿更見輕盈了,它挑了挑白胡子,一個箭步上了木箱。那不足一米長的木箱成了它的T臺,貓步走起來,昂首挺胸。它將兩只前爪搭在圓窗的玻璃上,想用粉紅的鼻子去碰窗外飄過的柳絮,水晶球似的眼睛隨著在空中畫圈的蜜蜂轉(zhuǎn)。
蜜蜂轉(zhuǎn)呀轉(zhuǎn),貓兒看呀看,那輕靈的舞姿倒映在它清澈的眼眸里。“那是什么?怎么那么小,那么靈活,好像我的尾巴尖兒。咦?不是我的尾巴尖兒。啊,要消失啦!”貓兒焦急地轉(zhuǎn)了一個圈,縱身跳下木箱,伏著身子,沿著墻根從一節(jié)一節(jié)的樓梯上跑下樓去,仿佛一條柔軟的鰻魚穿過水草。它的身子在一條條桌子腿、凳子腿之間游走,終于來到那個它跳不上的窗臺。透過窗子,它只能看見一片藍(lán)天和破碎的白云,“喵喵”的聲音在空空的房間里回蕩。
貓兒回過頭,翻倒的椅子、被它拽倒的落地?zé)?、燈泡破碎后的玻璃碴……有什么關(guān)系?貓兒不在意地舔舔它的肉墊子,那些東西不會動,立著還是躺著,又有什么不同?
跳不上的窗臺,一成不變的房間;永遠(yuǎn)追不上的小東西,永遠(yuǎn)摸不到的窗子外的世界,這就是貓兒的兩個世界。
夏天,炙熱的陽光被窗外碩大的梧桐樹葉變成星星點點,光點落在貓兒身上。它在木箱上懶洋洋地翻了個身,露出白白的肚皮。貓兒抬了抬眼皮,興許是看見樹上那一動不動的蟬了,或是瞧見了鳥兒擺動著尾羽在樹葉后躲閃,它一骨碌爬起來,焦躁地?fù)u了搖尾巴,扭了扭胖乎乎的像是沒了骨頭的身子。樹上的鳥兒撲棱一下飛走了,只聽見閣樓上咚咚亂響,一會兒又恢復(fù)了寂靜。
秋天,葉片的脈絡(luò)被捕上霜,貓兒的尾巴在身后掃來掃去,目光追著窗外在空中翻飛的落葉。它弓起腰,想將在它眼皮底下亂跑的玩意兒抓住。就在這時,“啪”,一片枯黃的梧桐葉落在圓窗玻璃上,擋住了窗外的風(fēng)景,繼而滑下來。貓兒驚得向后一仰,滾下木箱,片刻也不想待在閣樓上,一道閃電似的在樓梯口消失了。
冬天,大雪之后,窗外萬物被潔白包裹,貓兒雙爪疊放,臥在木箱上。它呼出的氣在圓窗的玻璃上留下一團(tuán)模糊的霧。麻雀一溜煙兒從雪地上跳過,身后是一排分著小叉兒的腳印。
貓兒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閉上眼,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它做了個夢。夢中它踏在雪地上,一溜兒小跑,學(xué)著庥雀的樣子把自己的爪印留在了雪地上。它剛要在這片白里打個滾兒,夢就醒了。貓兒眨眨眼,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爪子竟然是雪的顏色,它有些鬧不明白了,到底是自己的爪子留在了雪地上,還是雪留在了自己的爪子上——自己一定是去過窗子外的世界了!
“沒錯兒,沒錯兒,就是這樣,我到過那里了!”貓兒驚喜地站起來,轉(zhuǎn)著圈兒,“喵喵”的歡呼聲在空蕩蕩的閣樓里一次次疊加。
可是,要怎樣才能再到那里去呢?嗯,先不管了,有這一次,就一定會有下一次,貓兒自豪地趴下來,望著窗子外的世界…..
春夏秋冬,閣樓上的東西增加了又減少,換了又換,只有那只木箱永遠(yuǎn)放在圓窗下,給窗前那只特別的貓兒留下一個窗子外的世界。
佳作點評
文章以春夏秋冬四季為序,表現(xiàn)了貓兒眼中的窗外的世界:新奇有趣,有時又讓貓兒有些恐懼。作者構(gòu)思新穎,通過貓兒對窗外世界的觀察展現(xiàn)了孩子對世界的認(rèn)識過程。文章語言活潑生動,描寫生動具體,充滿想象,通過一個個場景描寫、一處處細(xì)節(jié)刻畫,把一只活潑可愛、對窗外世界充滿好奇卻又不能出去探索的貓兒的形象表現(xiàn)得栩栩如生。文章開頭結(jié)尾意蘊(yùn)雋永,讓人回味無窮。
(鑫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