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李三”是老濟南家喻戶曉的人物。圍繞“他”的生前身后，至今仍有不少神乎其神的傳言。本文圍繞兩位親身參與抓捕、審訊李三的濟南老刑警的回憶，力圖還原一個真實的“燕子李三”。

李三的“生意伙伴”

在抓捕李三的過程中，顧盛三是個關鍵人物。顧盛三曾在蔣軍魯西游擊部隊干團長，現(xiàn)在跑行商、販黑棗，與慣匪李三有交往。警方找到顧時，顧稱，近幾個月，已借過李三兩千萬元。因濟南追捕很緊，李三已逃往徐州。李找到顧，討款很急，而顧的錢已全都買成貨運往徐州了。經(jīng)分析，顧盛三有歷史問題，并賣槍犯法；但顧態(tài)度較老實，表示愿意協(xié)助破案。為了打入內線“臥底”，靠近李三，經(jīng)請示市局領導，決定對顧盛三大膽使用，準其將功折罪。于是，讓顧找了兩家商號作連環(huán)保，將其釋放，令他接受任務，配合工作。

1949年5月19日，我刑偵人員偕顧盛三到達徐州。顧仍住糧食中街存放黑棗的信康貨棧，對經(jīng)理馮四臣言明：“貨要出手，還李先生的借款?！辈⒁?guī)定時間，讓顧每天在公園與我刑偵人員聯(lián)系一次。這時，顧得知，李三去蚌埠還沒回來。

6月14日，顧盛三報告，李三已經(jīng)回來，卻沒能見到面。李三給柜上留下信，說是去了泰安，19日再回徐州。

等到19日，李三仍沒來，唯恐情況有變，我刑偵人員返回濟南，對顧盛三的家進行監(jiān)視。第三天，顧妻收到李三從徐州寫來的信，信中埋怨顧盛三不守信用，為什么不等他了。據(jù)此判斷，李三仍在徐州。我刑偵人員迅即二次去徐州。

6月23日，顧盛三與我內線人員在河邊見到李三乘船經(jīng)過。李同顧打過招呼，約定第二天讓顧到他的姘頭家。

考慮到李三異常狡猾，其行動與住址輕易不肯暴露，并且好嫖女人，早上好睡懶覺等特點，為了證實說的地址是不是真的，就讓顧盛三早晨七八點鐘前去。去后，果然看見李三住在那里。顧將一部分款留下，說好其余的款明日再送來。

次日，在徐州市公安局密切配合下，果然擒獲李三。

局長親筆寫處決意見對其執(zhí)行槍決

1949年6月27日由刑偵干警桂樹槐、曹金法等將李圣武解回濟南，關押在市公安局四科（后稱警法科，預審處），監(jiān)獄在趵突泉東門對面的后營坊街路南。

預審過程中，主審是翟紹烈（時任司科審訊股長，后任勞教所副主任），書記是呂奇。當時濟南市設有軍事法庭，審判長是凌云。筆者是軍事法庭宣傳組組長，奉濟南市公安局長凌云之命，為了收集整理材料，參與了陪審，結案時執(zhí)筆寫了詳細的案件總結。

審訊中，慣匪李圣武對在濟南搶劫殺人等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并供認了在徐州的種種罪行；1949年3月1日，搶劫中正路19號天寶興銀樓；4月20日，搶劫中正路202號方九霞天記銀樓；5月17日，搶劫老慶云銀樓等。同時，李三交待了曾與“綏區(qū)二處”（軍統(tǒng)）潛伏特務陳玉奎有聯(lián)系。（后陳案另行審理。陳于1951年4月9日被判處死刑。）

當審問中涉及慣匪對人民對社會的嚴重危害時，李三說：“自古以來的王法：殺人，償命。我殺的人多了，就是有上十條命，也償不過來。國民黨時候，花上錢，能買命。如今，共產(chǎn)黨不興這一套，花錢也沒用。我知道，這回肯定是饒不了我的……”

1949年9月4日，濟南市公安局凌云局長親筆寫處決意見。后以濟南市人民政府秘密21號文（市長姚仲明署名）回山東省人民政府呈請。1949年9月30日，省府郭子化副主席簽批：“同意判處慣匪李圣武極刑”。

1949年10月27日晨6時半，慣匪李圣武被綁赴刑場，在十二馬路北卡子外執(zhí)行槍決。

處決慣匪李圣武的布告張貼后，全市人民擁擠爭看，紛紛奔走相告，拍手稱快。

李三否認 “飛檐走壁”等神秘傳言

由于“燕子李三”案件社會影響較大，流傳于群眾中的各種道聽途說較多，作為經(jīng)辦過這一案件的歷史見證人，筆者有幾點說明，須公之于世。

其一，李三到底會不會“飛檐走壁”？據(jù)李三講，他的腿腳較利索，一般跳高跳遠爬房翻墻的本領有一些，但絕非像傳說的那樣“躥房越脊，飛檐走壁”。他也沒學過（更不會）什么所謂的“輕功”。要爬樓上墻，李三總是身帶一束綁有鋒利抓鉤的粗絲繩?？戳藰巧蠅ι系目涌油萃莼虼u窟窿、棱角，或建筑物上的附屬管道、鋼筋鐵釘，敞開的窗，樓梯邊沿的陽臺、雨水漏斗，電線桿支架，樹杈，木撅，等等，凡可以鉤住的地方，他便先把絲繩甩上去試一試牢不牢；只要能擔得動，便可由此攀援而上。到了房上，便可用手抓住摳住一些棱角邊沿，貼住身，再行攀爬。一般進入樓房，常從天窗吊入。下樓下墻，也是用同樣的方法。

其實，李三會“飛”，完全是反動官府為掩飾其受賄賣放的丑行而故意為之的吹噓。比如國民黨警察局刑警隊長楊希孟、鄒繼剛，逮住李三，審問時，一張口就要四根金條（每根五兩，計黃金二十兩）。偷把李三放了，再沖房頂空放幾槍，對外虛張聲勢，揚言說李三“飛”了。他們還把北京“老燕子李三”的一些精彩傳說，牽強附會，移花接木，硬安在濟南的慣匪李三身上。

其二，有人說，在判處李三死刑時，唯恐他會“飛檐走壁”，到刑場上再“飛”走，又怕他有什么“師兄師弟”來“劫法場”，因此，在行刑前，先用尖刀將李三腳后跟的一條大筋挑斷。也有的說，當押解李三去刑場時，途中在囚車內連開幾槍，將他的腿打斷，等等。

其實，這些均屬無稽之談。槍斃李三時，白富山同志是軍事法庭的“執(zhí)行組”組長，專管處決事宜。我是軍事法庭“宣傳組”組長，我們當時都在場。根本沒有所謂對李三“挑大筋”“打斷腿”的事，黨的政策也根本不許可那樣做。慣匪李三歷來作案都是獨來獨往，從來也沒有訛傳的所謂武俠“燕子門”的“師兄師弟”等等。刑場周圍早有嚴密布置的警戒圈，無關的人一律不得進入，也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劫法場”的事。

不過，傳說北京的“老燕子李三”被反動官府逮捕后，曾被用尖刀將腳后跟的大筋挑斷，也許有人演繹此事，嫁接到濟南的慣匪李三身上，由此誤傳至今。

其三，有人說，李三四肢肌肉特別發(fā)達，腳心里有幾撮黑毛，所以有特殊技藝，會“飛檐走壁”；因此，在槍斃之后，政府把李三的尸體特地送到山東醫(yī)學院解剖，以研究、揭示李三會“飛檐走壁”之謎。并且曾舉行展覽。這完全是一種誤解。

那時供醫(yī)學教學解剖用的人尸很缺，慣匪李三槍斃后，其妻梁氏、其內弟梁永惠均明確表示不愿收尸；同時，還有幾名被處決的罪犯此地無家屬收尸。經(jīng)請示后，由醫(yī)學院派車從刑場將尸體拉走。

李三的大腿肌肉較發(fā)達，表面光澤較好，即被選中做成標本。在解剖、裝瓶做成標本的全過程中，醫(yī)學院的師生中有不少人知曉。此事普普通通，本來就不需要保密。

然而，1951年春夏之交，省衛(wèi)生廳部署在醫(yī)學院舉辦大規(guī)模的衛(wèi)生展覽，有細菌學、生物學、解剖學、傳染病學等各方面的內容，既有彩色圖譜、圖表、各種模型，又有實物，李三的大腿作為人體標本也被擺上了展覽臺。城郊各區(qū)各街道都組織群眾來參觀衛(wèi)生教育展覽，沒料到，此時不知何人傳出了“燕子李三解剖了在展覽”的消息，立即在全市引起了轟動。幾天之內，各處群眾蜂擁而至，以致參觀展覽的秩序難以維持，潮水般的人群竟把醫(yī)學院的大門都給擠壞了。

發(fā)生這樣的意外，的確始料不及。醫(yī)學院將李三的大腿撤出展覽，這一風波才得以平息。

（《春秋》2016年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