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多年以來開發(fā)商的問題廣告，可發(fā)現(xiàn)三大特點，一是媚權，二是媚富，三是媚“俗”。廣告語中動輒“皇家氣派”、“龍脈之上”……這類廣告盡管抓人眼球，容易受到關注，但令人反胃，難有愉悅感。

“女兒的閨蜜是局長千金”

近日，一條地產廣告引發(fā)爭議。品牌研究自媒體“EC品牌觀察”通過微博發(fā)布了一張地產項目“中梁·金壇壹號院”廣告截圖。這張廣告畫面中心為兩名白衣小女孩躺在綠色草坪上親密交談，而左側的文案則以醒目字體寫道“女兒的閨蜜是局長千金”。

文案還寫道：“是一個院子的鄰居，也是一個班里的同桌，兩個小姑娘膩在一起，感覺就像親姐妹一樣，希望她們一直這樣健康快樂地成長。”

上述廣告截圖一經發(fā)布后迅速引發(fā)輿論熱議，有評論稱：“某些廣告價值觀依舊停留在原始社會?！?/p>

有網友則評論“越是這種廣告越能觸動某些人”，還有網友表示“因為有些消費者的價值觀也還在原始社會吧”。

上述地產廣告是中梁地產金壇項目“中梁·金壇壹號院”4月初發(fā)布的一個圖片廣告，廣告發(fā)布之后便接到投訴稱內容引發(fā)相關樓盤客戶反感，已于發(fā)布次日通知下屬項目公司撤下該廣告。

同日，“中梁·金壇壹號院”項目銷售部門工作人員表示，已經知曉上述圖片廣告被撤一事，該廣告是向購房客戶發(fā)布的一條內部宣傳信息，已于日前通知各平臺撤下該廣告，今后會繼續(xù)加強廣告文案審核工作。

據中梁地產集團官網介紹，中梁地產集團成立于1993年，是一家以房地產開發(fā)為主業(yè)，多元化、綜合性集團公司，具有中國房地產開發(fā)企業(yè)一級資質。

該集團官網《中梁梅開二度落子常州11.4億金壇摘地》一文介紹，2017年5月13日，中梁地產集團以總價11.4億元摘獲江蘇省常州市金壇區(qū)華陽路西、金桂路南側地塊，這是繼2017年4月20日中梁首進常州拿下溧陽熱電廠地塊后，再度落子。該地塊占地面積88719平方米，是一幅優(yōu)質的商住地塊。

“三媚”廣告為何屢見不鮮

梳理多年以來開發(fā)商的問題廣告，可發(fā)現(xiàn)三大特點，一是媚權，二是媚富，三是媚“俗”。廣告語中動輒“皇家氣派”、“龍脈之上”、“貴族領地”、“唯我獨尊”、“只為皇族而建”，等媚俗之詞，比如廣西北海曾有樓盤打出“貴族以此為界”的廣告語。

至于更庸俗不堪的，也不罕見。比如前不久，萬科在鄭州地鐵以“春風十里醉，不如樹下學生妹”為廣告語，還附有“母校旁，鄭大里，操場上，櫻花下”的內容，備受詬病。

究竟有多少生硬、粗暴、低俗的房地產廣告，殊難統(tǒng)計。但不難發(fā)現(xiàn)，這類廣告盡管抓人眼球，容易受到關注，但令人反胃，難有愉悅感。常聽到有人譴責某種商業(yè)邏輯是“只有價值，沒有價值觀”，嚴格地說，這類廣告也是有價值觀的，不過這種價值觀是病態(tài)的，是背離公序良俗的，乃至涉嫌違法的，相關工商部門曾多次查處并整治違規(guī)違法的房地產廣告。

所謂的“某些廣告價值觀依舊停留在原始社會”，并不夸張。問題是，這樣的廣告往往“扎心”，也有一定的市場。正如網友所稱，“越是這種廣告越能觸動某些人”、“因為有些消費者的價值觀也還在原始社會吧”。以“女兒的閨蜜是局長千金”為例，開發(fā)商似乎摸準了一些購房者的微妙心態(tài)——連局長也在這買房，起碼說明房子品質不錯；與局長為鄰，即便不向前巴結，也覺得自身檔次跟著上去了。

曾著有《物質文化與大眾消費》《消費：瘋狂還是理智——讀懂人類消費的隱秘心理》等書的英國學者丹尼爾·米勒說：“廣告對于社會期待，對于總的生活方式的概念形成具有積累的影響。”換言之，應該承認一些廣告很接地氣，他們瞄準了大眾消費，知道消費者需要什么、崇尚什么，知道怎么才能打動消費者，讓消費者乖乖入彀。同時，廣告不可能都不受社會風尚所影響，也不可能不對接社會情緒。

從這個角度看，開發(fā)商的“三媚”廣告切中了社會訴求。媚權的豈止開發(fā)商？大眾的媚權心理“促使”開發(fā)商取悅購房者，這種媚權廣告又影響或加重了社會的官本位思維。如果不有效遏制官本位思維，即便開發(fā)商不打出媚權廣告，社會上仍有人媚權。而官本位思維盛行的背后，又說明了什么，折射出什么樣的文化肌理，值得追問。

一言以蔽之，對那些病態(tài)廣告要清理，要規(guī)范，要引導，對孵化問題廣告的社會生態(tài)更要透視和深思。

媚權廣告背后的庸俗人際學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年，類似的“交往哲學”、“圈子文化”愈演愈烈。不少人津津樂道自己融入了某圈子，熱衷于曬所謂的權勢“好朋友”。小到為孩子挑選幼兒園，大到在職報名EMBA（高級管理人員工商管理碩士），一些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跨進這個門檻，周圍是誰，能獲得什么樣的資源。更有人信奉“朋友多了好辦事”，認為“公章不如私章”、“原則不如老鄉(xiāng)”，熱衷搞“同學會”、“鄉(xiāng)友幫”。從這個意義上說，“女兒的閨蜜是局長千金”固然令人惡心，但恰恰是一種社會歪風的縮影。

不過，這則本欲迎合某種庸俗心理的投機廣告被輿論打臉，又像一種黑色幽默。它以反諷的方式提醒我們，“圈子文化”有一定的現(xiàn)實土壤，但在實際生活中，多數(shù)人還是有自己的價值判斷。在我們的情感序列中，那些最被珍視的感情，往往相對純粹，一些本應簡單的交往摻雜了太多功利因素會招人反感，無所不用其極勾兌資源和巴結攀附更令人不齒。內心深處，誰都不希望自己被庸俗的人際關系裹挾。因為明眼人都知道，那些攀附我們的或者我們攀附的，與其說是人情往來，不如說是利益交換。而這種人際聯(lián)接是最脆弱的，一旦失去“利用價值”，關系便會迅速坍塌。

指望通過進“圈子”、拉關系為人生加持，充其量是一個“美麗的傳說”。正所謂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遠。想要走捷徑實現(xiàn)人生逆襲，最后恐怕沒進“圈子”，入了“套子”。

（《中國青年報》2018.4.18王石川/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