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爾源

老 屋

老屋被時光壓垮了

繁體字壘砌的那些記憶

已沒有歸程

那個囚著童貞的窗欞

傾倒出隱秘的哀傷

堂屋在殘垣中祭奠

天地君師親無序排列

神龕里遠去的繚繞

在族譜中翻著續(xù)弦的香火

那堵與天地垂直的山墻

不能成為一個字號的依靠

紡車、犁鏵、蓑衣

匍匐在斑駁中的背影

再也沒有陰濕和暗黑來豢養(yǎng)

鑲嵌月亮和星星的天井

兒時夢中猜測的一片瓦藍

用小手牽著的雨絲

再也拉不上那虛幻的天幕

蛤蟆和蟋蟀的天籟

已無法喊出那片寧靜

在湘江邊夜行

午夜在湘江邊散步

江面靜謐而平緩

就像過了更年期的我

江水在身子里流淌

這么多年仍清澈豁達

但今日的波濤

已浣洗不了那些悔恨的年華

無數(shù)隨波已去的嘆息

成了河灘上行走的月色

橘子洲在夜色中浮沉

那是我夢里的諾亞方舟

仰望雄偉的雕塑

一個蒼茫歲月的世紀(jì)發(fā)問

早已塵埃落定，只有

那些不語的卵石

是多年以前

擱在江邊的思考

東岸的高樓

屏蔽了颯爽秋風(fēng)

將杜甫江閣擁在懷中

今夜沒有心情和工部對吟

因為岸上璀璨的燈火

已讓一首唐詩黯然失色

岳陽平江瞻杜甫墓

你的那頂烏紗矮小

總在天庭的視線之外

那支筆卻抬得很高

眾山小得都不能

融入你的境界

秋風(fēng)吹破茅屋

讓你才吐出一輪寒月

江水拽落了夕陽

那是岳州有幸

挽留了一首絕章

你用苦澀浸泡詞句

孤舟中載著一個朝代的消瘦

只有洞庭的波濤

才能葬下那個

詩歌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