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安娜·休厄爾
這是一本什么樣的書?
這是一本動物小說,被認(rèn)為是世界上第一本讓“啞巴動物”開口說話的兒童小說。這本小說的主角是一匹忠誠的黑馬,他有著幸福的童年,長大后卻經(jīng)歷坎坷,不斷被轉(zhuǎn)賣,飽經(jīng)折磨,逐漸失去了健壯美麗的體形,患上各種疾病,但依舊勤勤懇懇,最后終于得到了好的歸宿。小朋友們讀這個故事,不但可以讀到扣人心弦的情節(jié),也可以感受到動物淳樸而善良的個性,體會到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思想感情會得到升華。
我能真真切切地記起我的第一個家。那是一大片宜人的草場,還有一泓清澈的池塘。池邊茂盛的綠樹把枝干伸展到了池面之上,燈芯草和睡蓮則扎根池底。從這邊的樹籬望過去,是一片犁過的耕地,從那邊的樹籬望過去是主人家的大門,就在路邊。草場上方是一片冷杉林,下方地勢陡然降低,一條小河從那里流過。
那時我還小,不會吃草,還得靠媽媽的乳汁為食。白天,我在媽媽的身邊跑來跑去;晚上,我緊緊地依偎在她身邊。天熱的時候,我們在池邊的樹蔭下納涼。天冷的時候,就到樹林邊暖和舒適的馬棚里去。
一到我會吃草的年紀(jì),媽媽就白天出去干活兒,晚上再回來。
除了我以外,草場上還有六匹小馬駒。他們都比我年長,有幾匹幾乎和成年馬一樣高大。我曾和他們一塊兒奔跑,玩得非常開心。我們一起繞著草場一圈又一圈地狂奔,使出了十足的勁兒。他們不光跑得快,還會又咬又踢,所以有時候我們玩得很粗野。
一天,我們踢得正歡,媽媽嘶叫了一聲,把我喚到身邊,對我說:
“下面我跟你說的話,希望你能留心聽好。住在這兒的都是很好的小馬駒,但他們是拉貨車的馬,因此,自然不懂什么規(guī)矩。而你出身名門,血統(tǒng)純正。你的父親在這一帶很有名聲,你的祖父在紐馬克特賽馬比賽中得過兩次獎杯,你的祖母則是我見過脾氣最溫馴的。我想你也從來沒見過我尥蹶子或者咬人吧。我希望你長大以后脾氣溫和,舉止端莊,絕對不要染上壞毛病。你要心懷友善地履行職責(zé),小跑時四蹄要高高抬起,即使玩耍時也不要咬,不要踢?!?/p>
我從未忘記母親的這番教誨。我知道她是一匹明理的老馬,我們的主人十分器重她。她的名字叫“公爵夫人”,但主人總是叫她“寶貝兒”。
我們的主人是一個仁慈善良的人。他給我們可口的食物、舒適的住處,對我們不吝美言。他和我們說話的時候十分親切,就好像在和自己的小孩子說話一樣。我們都很喜歡他,媽媽愛他更為深切。只要一看到主人來到門前,媽媽就會歡樂地長嘯一聲,小跑到他面前。他會拍拍她,撫摸她,對她說:“嘿,老寶貝兒,你的黑子還好嗎?”我渾身烏黑,所以他叫我“黑子”。然后,他會給我一片面包—當(dāng)然很美味,有時候他會給媽媽帶來一根胡蘿卜。所有的馬都會圍到他身邊,但我覺得只有我們才是他的最愛。到趕集的日子,總是媽媽拉著雙輪輕便馬車把主人帶到鎮(zhèn)上去。
有個叫迪克的耕童時常會到我們的草場上摘樹籬上的黑莓吃。等他吃得心滿意足了,就來捉弄馬駒取樂,朝他們?nèi)邮^和棍子,看他們被打得只能跑走。我們覺得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跑遠就行,但有時石頭打過來還是會傷到我們。
一天他又來尋開心,根本沒注意主人就在旁邊的草場上;主人站在那兒看了個一清二楚。他猛地翻過樹籬,一把抓住迪克的手臂,狠狠扇了他一耳光。迪克被打得又驚又痛,嗷嗷大叫??吹街魅藖砹耍覀兌寂苓^去看個究竟。
“臭小子!”他說,“臭小子!竟敢攆小馬駒。這已經(jīng)不是頭一兩次了,但絕對是最后一次。給,拿好你的工錢滾回家去。我的農(nóng)場再也用不著你了?!睆哪且院螅覀冊僖矝]見過迪克。照料馬匹的老丹尼爾和主人一樣好心腸,所以我們的日子過得無憂無慮。
在我還不到兩歲的時候,發(fā)生了一樁讓我終生難忘的事。那會兒正值早春時節(jié),頭天晚上還下了點霜,樹林和草場上依舊迷霧彌漫。我和其他馬駒在牧場低洼處吃草,忽然遠處傳來什么聲音,像是狗叫。最年長的那匹馬駒抬起頭,豎起耳朵說:“是獵狗!”說完就跑了起來,我們緊隨其后到了草場的高地,在那兒可以望見樹籬外的幾片草地。媽媽和另一匹主人的老坐騎也站在一邊,看樣子他們什么都明白。
“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只野兔,”媽媽說,“要是他們往這邊跑,我們就能看打獵了?!?/p>
沒一會兒,獵狗就從旁邊的麥地上沖了過去,把新長的小麥踩得七零八落。他們發(fā)出的吼叫我從沒聽過。那聲音不是狂吠,不是號叫,也不是哀鳴,而是扯著嗓子不停地“喲!喲,噢,噢!喲!喲,噢,噢!”。后面趕過來一隊策馬疾馳的男子,有幾個身穿綠色外套。媽媽身旁的老馬打起了響鼻,眼巴巴地追隨著他們的身影。我們這些小馬也巴不得能跟上去飛奔,但一轉(zhuǎn)眼他們就消失在低處的田野里了。這時,他們好像停了下來,狗也不叫了,而是把鼻子貼著地,四處跑來跑去地嗅著什么。
“他們聞不到味兒了,”那匹老馬說,“說不定那只野兔能跑得掉。”
“什么野兔?”我問。
“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兔。多半就是我們林子里的野兔。管它什么野兔,只要能攆得出來,人們就會帶著狗去追。”不一會兒,獵狗又開始“喲!喲,噢,噢!”地叫著,全體飛速折返,沿那道陡峭的溪岸和岸邊的樹籬往我們這片草場直沖過來。
(選自《黑駿馬》,譯林出版社2016年版,向麗娟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