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豆豆

[1]

身旁的美麗小姐指著前面的一個女生問我：“她是不是沒我好看?。俊睂τ谶@種場景，我早就司空見慣，比背高考固定題型還要流利地回答她：“腿沒有你長，臉沒有你白，眼睛也沒有你大，嗯，而且還沒你有氣質(zhì)?！甭牭竭@樣的回答，美麗小姐就會非常滿意地哈哈大笑，引人側(cè)目。

有時候，美麗小姐也會問我她有沒有什么缺點，我每次都會回答：“沒有?！苯K于有一次我下定決心對她說：“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會肯定別人？”

“沒有啊，”美女小姐顯得有點不開心了，“只是我心里面不肯定，實在沒辦法嘴上說肯定。”

“可是別人也是有優(yōu)點的呀?！?/p>

“是嗎？不在乎了，反正都沒有我好?！?/p>

氛圍一下子變得很尷尬，我陷入了自責(zé)，我實在想不到我還能說些什么了。

“你不是總問我你有沒有什么缺點嘛？我就是想到了就想告訴你一下?！?/p>

“哦，我現(xiàn)在覺得我沒有缺點了，我覺得我非常完美?！?/p>

我沒有再說什么了，兩個人從并肩走在一起變成一前一后隔開了一點距離。

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當(dāng)別人問你她有沒有哪里不好時，你只需要回答她沒有就行了，無論她的眼神有多么真誠，顯得多么迫切地想知道，你都要說沒有。我把這句話說給同桌聽的時候，她看了一眼美麗小姐，然后說我傻。

包括同桌在內(nèi)的很多人都不理解，我為什么會跟美麗小姐做朋友，我也聽過別人在背后討論美麗小姐，大意就是說她明明毫無過人之處，卻還總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說她明明還是個學(xué)生，還整天抹著厚厚的粉底和顏色很深的口紅。

我只能說：“哪有人會是沒有缺點的呢？”

可無奈就在于美麗小姐是真的沒有缺點，最起碼在她自己看來是這樣的。就像現(xiàn)在，她在我耳邊偷偷嘲笑旁邊的女生小腿好粗，大笑的時候不小心暴露了她的眼角紋，也使她涂了深色口紅的嘴顯得更大。

其實，美麗小姐還算是個不錯的人，這我還是要說明一下。

人啊，哪會有完美的呢，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才會明白。

[2]

小城正在改造，好像要把所有地方都變成新的一樣。

一大早，當(dāng)我極不情愿地起床，吃完早飯，去上學(xué)時，樓道里已經(jīng)有了工人們的身影，他們看見我，把涂料刷使勁地往墻邊靠，把狹窄的樓道盡量變寬。我有些受寵若驚地笑笑，說：“沒事兒?！蔽衣犚娪腥苏f：“這東西蹭到鞋上可不好刷，得小心點兒。”

還未等我作出反應(yīng)，一位年紀(jì)大概在四十歲的男人問我：“孩子，你每天上學(xué)需要走多長時間的路?。俊?/p>

“七八分鐘吧。”我回答他。

“你看，”他帶著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語氣跟旁邊的人說，“我就說這里是學(xué)區(qū)房吧！”

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能理解他當(dāng)時的語氣，像是猜對了問題的得意，也像是看到了問題的難過。

我一直都對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抱著一些復(fù)雜的情感，他們每天為了最基本的柴米油鹽發(fā)愁，也為了最基本的吃喝說唱開心。明明是很純粹的人啊，為什么在有些人眼中就顯得格格不入呢？

[3]

晚自習(xí)放學(xué)回家時，看到小區(qū)的長椅上有一個男人正抱著文件夾痛哭，我就莫名其妙地停在了那兒，不想走開，也不想上前。

北方晚上瘆人的風(fēng)都仿佛和我一起凝住了，空氣冷得讓人發(fā)慌。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有誰會接受陌生人的安慰呢？那些善意的舉動在人們看來盡是嘲諷，就算你只是多看了兩眼，你眼中的擔(dān)心也會盡數(shù)淪為厭惡。一遍遍感慨世態(tài)炎涼，又一次次拒絕別人的善良，那我又能做什么呢？

最后我還是走了，匆匆上前塞給他一包紙巾，再以近乎狼狽的姿態(tài)逃走。在我看清他眼中的防備和厭煩之前離開。

我就說嘛，人與人呀，凈是會發(fā)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