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進
有一句老話叫“不瘋魔,不成活”,指的是一種職業(yè)精神,為了追求完美,達到了一種極致的境界,并如癡如醉,忘我地全身心地付出。這句話出自陳凱歌執(zhí)導的電影《霸王別姬》,段小樓兩次用以評價程蝶衣人戲不分的境界?!拔沂羌侔酝?,你是真虞姬啊”!段小樓的這句話。讓我們更加深刻地領(lǐng)會到程蝶衣那種入戲成癡,人戲合一的忘我境界。
有些影人為戲瘋魔,為戲癡狂,扎進去就出不來了。他們沉浸其中,分不清戲里戲外到底哪個才是現(xiàn)實,但他們是幸福的,永遠做著自己熱愛的事,以犧牲生活為代價,段奕宏便是這樣—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愿意陷進去。在一部戲里把自己套牢,逼瘋自己,扭曲自己,最后也成就了自己。他并不是為戲而生的人,但他是為戲而活的人。飾演的每個角色都是一次突破,他很怕重復自己,也怕復制別人。所以他不停地逼自己,逼自己的同時也會逼瘋別人,他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里。
每個角色都那么的不同,只有能有效地入戲再出戲才不會把自己真的逼瘋。段奕宏很清楚什么是表演什么是生活。每次的出戲入戲都需要強大的天賦、實力和心態(tài)。
正如他說過的:“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我最煩在生活中還要去演戲,戲里的人物有設(shè)定是為了方便演員和觀眾去理解,而生活那么復雜,不是一個設(shè)定就能概括的,應該是自由的?!边@是一個優(yōu)秀演員需要配備的專業(yè)素養(yǎng)。是以一個匠人心態(tài)去完成自己對角色的表達,每個角色都是各不相同。但他們都是段奕宏所塑造的。
一人千面,這是一種境界,不是隔絕自我與外界的境界。而是融合生活中所培養(yǎng)的敏感與能量,配以絕對的專注力和個人情操的吶喊,進入其中成為那個人,說那個人說的話,做那個人應該會做要做的事。
用自己的眼睛傳達那個人的眼神,是用段奕宏的身體與意志以及對生活的領(lǐng)晤。對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覺悟所塑造出來的完美符合劇本里創(chuàng)造的世界的那個人。這是段奕宏以一個優(yōu)秀專業(yè)演員的心境去成就自我真實誠懇的表演。
不過段奕宏還真的有差點沒走出來的時候。在他早期拍攝的一部泰國電影《細偉》飾演主角細偉。那個時候他還叫段龍。這是個真實的人物,原名黃利輝,當年泰國臭名昭著的連環(huán)兒童殺人魔,由于罪孽太重,民眾對其怨念太深被判死刑之后被制成干尸放在玻璃箱里豎立著受世人唾棄。
段奕宏為塑造這個角色身心受到了巨大的煎熬,不僅為了達到角色的消瘦體型而只吃蔬菜造成營養(yǎng)不良,還在拍攝殺小孩的戲分的時候以為真的是自己殺了小孩而崩潰。他從身體和內(nèi)心都變成了細偉了,經(jīng)歷了和他一樣的痛苦和內(nèi)心折磨。
拍攝的三個月里都不停地做惡夢,仿佛被黃利輝附身那股,后經(jīng)大師指點改了名字才擺脫,于是就有了現(xiàn)在的段奕宏。大家都知道他是體驗式的演員,這無疑是種“笨”方法,但是卻是最直接最真實的—種方法。
如果自己不去感受角色所感受的,去體驗角色所體驗的,就沒辦法去相信他,他說的話就不會變成自己說的話。他的眼神永遠不會成為自己的眼神,他的情感永遠都不能成為自己真實的情感,自己也將與角色永遠是隔離開來的,而這樣表現(xiàn)出來的角色觀眾也是不信服的。
段奕宏深知這一點,所以才造就了他對表演的癡狂和偏執(zhí),因為這些都是對完美的追求。正像他自己說的:每個人的生活都具有極大的局限性,去跟對方一起生活是了解或者說創(chuàng)作一個角色的捷徑。
所以他才在拍攝《烈日灼心》的時候去派出所生活了16天,在拍第一部電影王小帥的《二弟》的時候去跟一幫小混混一起呆了23天,每一天都刻骨銘心。
影片《二弟》也讓他獲得了新德里國際電影節(jié)的最佳男主角。獎項帶給。了他肯定,但沒有帶給他名氣,直到2008年的《士兵突擊》才真的讓他有了名氣。
可他對成名看的并不重要,在最初的求學和從影階段因為外形的不好看讓他受了很多挫折,也讓他一直得不到名氣,所以他只能去刻苦努力的學習,認真學好專業(yè)知識,學好怎么做一個演員,因為表演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只是附加品。
就是有了對表演的一種敬畏心,也就在拍戲的過程中有了令^欽佩的敬業(yè)精神?!队洃浀淖C明》里為了符合角色一個月減重10斤,忍饑挨餓,餓的受不了了就拿西紅柿和黃瓜充饑。拍攝的過程中,有幾場戲天寒地凍地跳到冰水里去,一凍就是幾個小時,上岸的時候身體已完全沒有了知覺。
在拍攝《白鹿原》的時候為了讓黑娃割麥子的動作成為本能,一個打麥秸的動作,不知做了多少次,手被扎得直流血,就這樣一直做,最后神經(jīng)都麻木,感覺不到疼了。
在《烈日灼心》里有場要下水救鄧超的戲要學深潛,他一個新疆人,不會游泳,一頭扎下去,一口氣兩米,教練把他拽上來的時候,因為扎得太猛,毛血管擠壓破裂了,嘴里,鼻腔全是血。
如此的折磨自己的身體與人物產(chǎn)生共鳴成為一體,一切都是為了服務角色,尊重表演。從細節(jié)出發(fā),從人物的根源出發(fā),讓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設(shè)計的不自覺的動作都融進身體里面。完成那個角色的使命。
等戲拍完之后,又馬上脫離出來,回歸生活。他說:生活中少糾結(jié),少想一些事,少去爭論,工作上則可以多想,多爭論,多糾結(jié)。這就是段奕宏。不久之前,由他主演的電影《暴雪將至》入圍了第三十屆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的主競賽單元,這部電影是青年導演董越的處女作,同時也是段奕宏突破自我的又一力作。
影片講述了上世紀90年代,一名滿懷雄心壯志的編外協(xié)查人員尋找一起連環(huán)殺人案兇手的故事,影片融合了懸疑、犯罪等類型片元素。
故事的靈感源自于一個真實案例,一個特有的時代環(huán)境投射在一個小人物身上。造就了這個充滿黑色意味的故事。
在大背景下的小人物往往會產(chǎn)生強烈戲劇性的張力。給了段奕宏更大的空間發(fā)揮。他很精確地抓住了余國偉的魂魄——個被體制異化的可憐人,唯一的夢境,就是成為體制的一部分,最后,這個做夢的人,生生讓這夢境給吞沒了。
這一次,段奕宏又為觀眾帶來了震懾人心的表演。憑借余國偉一角,他斬獲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影帝桂冠。
◎《西風烈》劇照
◎《暴雪將至》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