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連綿的秋雨不停地下著，灰蒙蒙的天空低沉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一陣蕭瑟的秋風(fēng)過后，失重般的枯葉無奈地飄飄蕩蕩著，灑落在地上，被雨水一淋，便停止了掙扎，任憑風(fēng)吹雨打，再也不能動彈……

童潔決定離家出走，逃避身邊的一切。于是在這天下午，她悄悄地整理好自己寢室的床鋪，帶上平時省吃儉用攢下的一百二十元錢，茫然失落地離開了那所令她十分厭惡的學(xué)校和早已感覺不到溫暖的家。孤身一人搭上了一輛路過學(xué)校門口的客車。這一年，童潔只有十六歲。

上車后，她一個人坐在最后排的空位上，望著窗外飛逝的樹木、村莊和人群發(fā)呆。售票員問她去哪，她不知所措地搖了搖頭?！澳氵B自己去哪都不知道，還坐什么車？不是離家逃學(xué)吧？”售票員皺起眉頭。童潔心里猛地一怔，慌亂之中她看見了放在車前擋風(fēng)玻璃下面的牌子，那上面寫著天臺縣—松河市。情急之下，她就說自己去松河市。售票員有點狐疑，“票價八十元”。童潔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自己總共才一百多，但還是把兜里的錢查出八十元來。

在車子有節(jié)奏的顛簸中，童潔迷迷糊糊睡著了……大約晚上九點鐘左右，汽車終于到達了終點站——松河市。童潔卻發(fā)現(xiàn)自己唯一的四十元錢不見了，看來是遭了小偷。

深秋的夜晚，對于北方城市來說顯得有點寒冷，童潔一連打了幾個寒顫。沒辦法，童潔又回到候車室，餓著肚子呆到了天亮。

（二）

一家豪華足療店墻壁上醒目的招工啟事吸引了童潔：急招女足療技師十名，年齡二十五歲以下，包食宿，待遇是底薪+提成；有足療工作經(jīng)驗和相貌出眾的女孩優(yōu)先。

此刻，這則招工啟事對童潔來說就像一根救命稻草。盡管她沒有從事足療工作的經(jīng)驗，但對自己的相貌她還是很有把握的，因為在學(xué)校里，好多男生都背地里叫她“?；ā?。那個欺騙了她感情的男生就是因為看中了她的相貌才喜歡上自己的。可恨他太花心了，在和自己好的同時又偷偷地給她同班的蘭芳送東西。童潔知道他家里很有錢，可她并不在乎錢，當(dāng)初是那男生死纏爛打地糾纏她，童潔才答應(yīng)跟他交朋友的，可他竟然這樣腳踩兩只船，真是過分。當(dāng)時，童潔太傷心了，就逃課回家睡覺，誰知母親知道后不但不安慰自己、替自己出頭，反而一下子暴跳起來，啪啪啪地連扇了她幾個耳光，還訓(xùn)斥她，“你個小丫頭啊，剛出殼幾天？今年才十六歲就談戀愛，丟死人了，你讓我以后咋在這個村莊上混呢？你還活著回來干什么？為什么不死了干凈！”

那一刻，童潔聽著這樣詛咒的話，好像一下子不認識媽媽了，脫口而出：“你說話這樣惡毒，我是你親生的嗎？”本以為媽媽會趕緊上前安慰道歉，可沒想到的是，媽媽居然嘆了一口氣，“你的確是你爸抱回來的，你親媽是個外鄉(xiāng)人，在我們縣城里打工，她和你親爸有兩個女孩，為了生個男孩就跑到我們縣城里打零工躲避計劃生育，后來又懷了你，誰知生下來又是個女孩。當(dāng)時你爸爸和他們在一個工地干活，與他們的關(guān)系很好，我們家當(dāng)時就你哥哥一個男孩，所以你爸爸就把你抱回來了……”媽媽后面說了什么，童潔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原來，自己還真是一個被遺棄的人。可童潔哪里知道，盡管現(xiàn)在的社會是那么地開放，可在鄉(xiāng)下的小山村里，像她這么大的年紀跟男孩子談情說愛還真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童潔的心里難受極了，盡管媽媽后來也道了歉，但傷痛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還能修復(fù)嗎？童潔也假意認了錯，可她心里卻打定主意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家，離開那個令她十分痛苦和厭惡的學(xué)校。

（三）

童潔走到足療店門前的一個拐角處，從兜子里掏出了小鏡子和木梳，把自己認真地打扮了一番，盡管昨晚一夜沒睡，盡管饑腸轆轆，但鏡子里邊的那張小臉，依舊透出少女特有的美麗和活力，她有點自信起來，便打起精神向足療店的大廳走去。

這家足療店的店名叫“牽手一世情足浴中心”，店門口擺放著兩個小獅子，兩邊是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牽手一世情，下聯(lián)是：足下福源地。橫批是：手足情深。店門是一副自動開關(guān)的電動門，大廳很大，里邊整齊地擺放著紅皮沙發(fā)，沙發(fā)的前面是墨色的玻璃茶幾，茶幾上的果盤里盛滿了紅色透亮的大蘋果和金黃色的梨子。一個白色書報架上有松河市的日報和晚報以及一些花花綠綠的雜志。收銀臺里邊坐了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三十歲左右，正在玩著手機；女的二十歲模樣，正在埋頭整理著什么。

兩個漂亮的迎賓小姐彬彬有禮地對童潔深深地鞠了一躬，齊聲說道：“歡迎光臨?！比缓笥檬謩菔疽馑椒?wù)臺去，童潔沒遇到過這種場面，更沒受到過如此待遇，有點受寵若驚，三兩步就走到了服務(wù)臺前，“我是來應(yīng)聘的。”

聽到這話，那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合上電話，雙眼不停地在童潔臉上掃來掃去，接著又朝她的胸脯上狠勁地看了一眼，便滿臉堆笑地從柜臺里邊走了出來。那人很是熱情地把童潔領(lǐng)到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打開了一瓶礦泉水遞給她，然后又飛快地用刀子削好了一個大紅蘋果遞到了童潔的另一只手里。童潔饑渴難忍，恨不得一口喝下那瓶水，一口吃下那個香氣四溢的大蘋果，但她沒有這樣做，她也不能這樣做，她必須強忍著，也必須保持著一個女孩該有的矜持。

這時，那個男人自我介紹，“小姑娘，我叫張馬，是這個店里的老板，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童潔，今年十八了?！蓖瘽嵢隽酥e，眼神飄忽，被張馬看在眼里?！笆?？不像呀，你的身份證讓我看看。”童潔心里咯噔一下，“老板，沒有身份證不行嗎？我的身份證在路上弄丟了?！币娡瘽嵱悬c緊張，張馬又笑了起來，連連擺了擺手，“沒事的，沒事的，沒有也可以，需要時我自有辦法，你放心吧！從今以后你就是我們這里的員工了！”童潔心里的石頭這才落了地。

張馬掏出手機拔打著電話，不一會兒，一個大約二十幾歲的女孩從樓上走了下來，張馬命令似的對她說道：“這是我們店里新來的員工，你把他領(lǐng)上去先吃飯，再給她安排好住宿的地方，一定要照顧得好一點。”女孩連連點頭，然后便幫童潔背上背包，把她領(lǐng)上樓去。

那一晚，童潔一連吃了三個饅頭，喝了兩碗小米粥。躺在像學(xué)校寢室一樣的宿舍里一覺睡到大天亮。

（四）

早上醒來后，已是八點多鐘了，童潔急忙從被窩里鉆了出來，準備整理床鋪，可奇怪的是寢室里靜悄悄的，那些女孩竟然還在呼呼大睡，這是怎么了？難道她們不吃飯不上班嗎？童潔感到很是莫名其妙，便又重新坐到被窩里，好奇地四下張望起來。

這是一個有三間房子大小的寢室，一排排整齊地放著上下高低床，床是鐵架子焊接的，用乳白色的油漆刷得明亮明亮的。床上床下睡的都是人，個別床鋪的第一層還有兩個女孩睡在一起的，不用說那肯定是好朋友。這些童潔并不覺得奇怪，因為在她們學(xué)校的寢室里也是這個樣子。每排床前的空隙里胡亂地堆放著各樣各色的鞋子。散發(fā)出不同的腳臭味，空氣里好像還有香煙和酒精的味道，這大概是有人吸煙喝酒造成的吧。童潔感到有點惡心，但又不敢做聲。

兩排床中間靠墻的部分是一個個帶有格子的雙層茶色柜子，每個小柜子上面都上有一把小鎖，這肯定是女孩們放東西的地方。她用手指頭大概數(shù)了數(shù)，這屋里睡有三四十人。

這時，昨晚帶童潔吃飯睡覺的那個女孩打開了門，見童潔坐在床上發(fā)呆，就徑直走到她的床前，輕聲地對童潔說道：“小童潔，我?guī)愠燥埲ァ！痹谧蛲硭龓瘽嵢コ燥埖臅r候，童潔就告訴過她名字，所以她倆也算認識了，說話也就隨便了一些。童潔好奇地問那女孩：“那她們呢？怎么不起來吃飯？”女孩示意她不要說話，拉起童潔的手就走了出去。

出了足療店的大門，女孩的話便多了起來，她先是看著童潔笑了笑，接著便打開了話匣子。她問道：“童潔，看來你是剛出來打工的吧？”童潔說：“是啊，以后還得靠姐姐幫忙啊！”女孩很是爽快地答應(yīng)了她。接著就把這里邊的作息時間、工作性質(zhì)、工作內(nèi)容、注意事項、處罰辦法、工資待遇、工資發(fā)放時間、請銷假情況以及店里邊所有的規(guī)規(guī)矩矩一口氣倒了出來。童潔這時才明白，寢室里的女孩們?yōu)槭裁刺炝亮诉€睡得那么香。原來客人們大都是在中午飯后或夜里來洗腳的。所以，早飯是沒有的，午飯是十一點開始，十二點在大門口開會講評，晚飯是下午四點鐘開始，夜宵是半夜十一點開始，還有打掃衛(wèi)生什么的。總之，經(jīng)她這么一說，童潔感到這生活好像和外邊是兩重天。但不管怎樣，自己畢竟找到了落腳點，有吃有住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離足療店大約五六百米的地方，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早餐店，里邊坐滿了前來吃早飯的人，女孩眼尖，看準了有兩個人剛放下碗筷站起身要走，便飛快地把童潔拉到座位前，對她說你坐在這里別動，有人來坐你就說我的朋友買飯去了。看來她對這里的環(huán)境很熟悉，經(jīng)常來吃早飯的。

不一會兒，女孩就把早餐弄齊了，油條、豆?jié){、茶雞蛋還有兩小碟子咸菜，童潔有點不好意思，就說了句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女孩大大咧咧地說道：“這算個啥，我們以后就是姐妹了，等你熟了我?guī)闳ナ欣镞吂涔?，那里邊好吃的東西多著呢?！蓖瘽嵏屑O了，心想自己真幸運，遇到了一位這么好的姐姐。在家里爸爸媽媽還經(jīng)常讓我干活，動不動還罵我呢，看來還是在外邊好。

她們一邊吃，一邊聊了起來，那女孩向童潔介紹她叫趙霜，是江平市人，家也是鄉(xiāng)下農(nóng)村的，今年二十二歲，在家里是老大，因為她爸爸是個殘廢，不能外出打工掙錢；媽媽患有風(fēng)濕病，也不能出來掙錢；下邊還有個弟弟在讀初中，家里實在是太窮了，所以她初中沒畢業(yè)就出來打工了。她說自己先后干了五六個地方，在超市里幫人賣過水果、在街面上的服裝店里賣過服裝、幫人帶過小孩等等。總之，別看她只有二十二歲，可干過的行業(yè)還真不少。后來之所以來到這家足療店，是因為外邊的工資太低，每月只有一千元多點，除了自己的吃喝和生活必需品外，根本就掙不到什么錢，怎么能幫家里的忙呢。后來這家足療店開業(yè)，她就過來了。因為這里的生意好，每月底薪加上提成和獎勵能拿到四千多元，吃住店里邊全管了，每月要是再節(jié)省點的話，就能給家里寄回三千元。三千元可不是個小數(shù)字，足夠養(yǎng)活爸爸媽媽和弟弟了。她說完這些后，便問起了童潔的情況。

該怎么對她說呢？童潔真的不忍心去騙她，因為趙霜姐姐待她這么好，可她又不敢說實話，她心里的顧慮多得很，于是就只說自己不愛上學(xué)就出來打工?！吧蠈W(xué)多好啊，你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就這樣聊了一會兒，趙霜突然說道：“你還小，今后要小心點，千萬別學(xué)姐，姐就這個樣子了，這一輩子也算完了?！蓖瘽嵆泽@地問道：“姐你怎么了，你不是好好的嗎？”她深深地嘆了口氣說：“你不了解情況，以后我再告訴你?！蓖瘽嵄悴辉俣嗾f什么，飯快吃完的時候，趙霜有點嚴肅地告訴童潔說：“你剛走上社會，本不該來到這種地方打工的，但既然來了，就要多留點神，你知道昨晚老板為什么那么看你嗎？他看中了你年輕漂亮，以后想占你的便宜哩，這家伙總體還不錯，認識人多，又很聰明，社會上交際很廣，就是有一點，他是個色狼。今后遇著事你就叫我，有我在他不敢對你怎么樣的。以后等攢了錢，再去找別的出路，干這行是沒有出息的?！?/p>

童潔驚恐地問道：“姐，那你說我該怎么辦呢？”趙霜很有把握地說道：“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敢對你怎么樣！”趙霜接著又說道：“足療店開業(yè)那天我就來了，也算是元老級的人了，剛開始我也不會做足療，慢慢地就學(xué)會了。由于點號率高，技術(shù)好和姐的漂亮臉蛋，還有一些我以后會告訴你的原因，姐現(xiàn)在是這里的經(jīng)理助理，負責(zé)培訓(xùn)技師和財務(wù)方面的工作。”童潔睜大了眼睛，想不到趙霜姐姐還真有兩下子，便很是崇拜和感激地對她點了點頭。

飯吃完了，話也說得很多了，趙霜姐拉起她就走，童潔說：“還沒結(jié)賬呢。”趙霜笑笑說：“這里是先付錢后賣飯的，姐早就結(jié)過了?！蓖瘽嵓泵φf道：“那怎么行呢，我怎么能讓你掏飯錢呢？”趙霜拍了她一下說：“客氣啥，以后你請姐姐就是了?！逼鋵嵧瘽嵁?dāng)時心里很緊張，因為身上早已經(jīng)一分錢沒有了。

她再次看了看趙霜，趙霜的確長得很水靈，很漂亮，特別是她的那一雙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似的那么迷人。更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是一個如此心直口快而又善良的人。

（五）

回到“牽手一世情足浴中心”后，趙霜帶童潔到了她的辦公室，給她泡上了一杯茶，親切地對童潔說：“妹妹，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過來找我就行了，一會兒我?guī)闳ヅ嘤?xùn)室教你怎樣做足療。其實沒啥好學(xué)的，就是給男人和女人們按按腳而已。剛開始你可能不習(xí)慣，慢慢就適應(yīng)了?！?/p>

童潔有點奇怪地說道：“姐，咱們之前也不認識的，你為啥對我這么好呢？”趙霜說道：“昨天下午張馬叫我下來接待你，我一眼就看出你也是農(nóng)村來的，憑著自己的眼光，我可以肯定你是個學(xué)生，至于你為什么出來打工，今天你沒告訴我，但我看你的眼神，我感覺到你說的不像是實話。不過我不怪你，這里邊肯定是你有什么難言之隱，相信你以后會如實告訴我的?！闭f完，趙霜詭異地看著童潔笑了笑。

哎呀我的媽呀，想不到一個看似那么心直口快的女孩，眼光會這么厲害，在她面前我簡直像個透明人。童潔望了望趙霜，慚愧地低下了頭。趙霜打破尷尬，“好了，妹妹，咱們?nèi)ヅ嘤?xùn)室吧。”

足療技師培訓(xùn)室在二樓的最北邊，趙霜帶童潔進去時，里邊一個人都沒有，一間房子的兩邊并排放著沙發(fā)，沙發(fā)前都有一個木制的洗腳盆，兩個沙發(fā)之間的茶幾上堆放著一袋袋什么東西和像化妝品似的大盒。趙霜告訴童潔，那袋子里邊裝的是中藥粉，瓶子里是按腳用的按摩膏。童潔心里感到奇怪，洗個腳還這么講究，用那么多東西，要是在我們老家，用個盆子洗一洗，再打點肥皂就行了，想不到這里的人洗腳還這么講究。

趙霜看童潔站在那里發(fā)呆，就把她拉到掛有足療部位示意圖的墻壁前，認認真真地給她上起足療課來，“你可不要小看足療這個行業(yè)，不要以為只是洗洗腳而已，其實，要想成為一名好技師，成為一名技術(shù)過硬的技師，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俗話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人的腳就好比是樹的根，要想長成參天大樹，沒有一個強健的樹根那肯定是不行的。人的腳對于人來說，也是如此。那么做足療有什么好處呢？”趙霜自問自答道：“足療保健的好處就在于，通過對雙腳的經(jīng)穴、反射區(qū)施以手法按摩，從而調(diào)整臟腑虛實，達到消除疲勞的功效。要想做好足療，首先得對人的腳底部位和穴位有一個清晰的認識。”

趙霜指著掛在墻上的足療部位示意圖，“這張圖是足部反射區(qū)和足部穴位的有機結(jié)合體，這上面有足部反射區(qū)七十五個。同名足部經(jīng)穴四十一個，同名足部經(jīng)外穴五個，每一個反射區(qū)都代表人身體上的一個部位，足療技師通過輕、中、重等按摩手法，打開腳部的經(jīng)絡(luò)，在促進腳部血液循環(huán)的同時，使人強身健體?！闭f到這里，趙霜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根她平時培訓(xùn)技師時用的教桿，指著人體腳底密密麻麻的構(gòu)造和穴位一一地對童潔做了介紹，然后又拍了拍童潔的肩膀說道：“這么多的腳底穴位你不可能都記住，但作為一個足療師，掌握一點足療知識，了解人體腳底的一些主要穴位和按摩這些穴位能夠給人的健康帶來什么好處還是非常必要的，只有這樣，你才能贏得客人的信賴，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技師，也才能掙得到錢。”說完，趙霜又把童潔往圖前拉了拉，開始給童潔介紹起穴位來。

一開始童潔聽得很是認真，可聽著聽著，不覺頭就蒙了起來，她真的沒有想到，原來人的腳底這么復(fù)雜呀！甚至她對自己能否做好足療這份工作，也開始信心不足起來，整個下午，童潔的腦子被灌得滿滿的。

下午一上班，趙霜又把童潔叫到了二樓的培訓(xùn)室，示意童潔坐在凳子上，然后便把洗腳盆里裝滿了熱水，就讓童潔把鞋襪脫了，放在熱水盆里，童潔感到太燙，沒敢把腳放進去。趙霜說，慢慢先適應(yīng)一會兒就好了，這叫先泡腳，水太涼是不行的，熱水泡腳人舒服，泡透后也好做。這時趙霜又把那包里的中藥粉撒在腳盆里，用手攪了攪說：“你試試水溫，把腳放進去吧?！边@么燙的水溫，趙霜的手放在里邊好像沒一點感覺似的，看來她的手上很有功夫。

童潔不停地用腳點著水，一下一下地慢慢適應(yīng)，好大一會兒才敢把整個腳都放進盆子里，這時趙霜就給她認真地洗起腳來，一邊洗一邊說道：“來這里洗腳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樣的人都有，不管什么樣的人，只要一來到這里好像什么顧慮都沒有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在這里他們什么都能說出來。因為這里邊的小姑娘們都不是本地人，人又小，沒什么心事，壞不了誰的大事。特別是那些中年以上的老男人，見了我們這些年輕貌美的小姑娘，本該叫叔叔的，可你只要向他叫聲哥，他們就好像一下子恢復(fù)了青春似的，人也就乖了起來，這樣的男人最好哄。只要你長得漂亮點，嘴巴甜一點，保管他過不了幾天還來點你的號。不過這些老家伙們大都是些成功人士，平時壓力大，雖說來這里是消遣，但也有一些是好色鬼，經(jīng)常想占你點小便宜，素質(zhì)高一點的含蓄些，素質(zhì)差的露骨得很，這是需要有點辦法對付他們的。干我們這一行的，整天就是和這樣的人群打交道，既不能影響店里的生意，又不能和他們發(fā)生爭吵，有時需要忍著點，有時需要機靈點，總之，你以后就明白了?！?/p>

聽趙霜這么一說，童潔感到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不到這足療店里原來是這么復(fù)雜呀。整個下午，趙霜反反復(fù)復(fù)地給童潔洗著腳，手把手地教她足療手法，不同部位使用不同的手指和力度，然后又把自己的襪子脫了，讓童潔也給自己洗，在自己的腳底上做實驗，兩個人就這樣忙忙活活了大半天，雖然只是在腳上揉揉按按，可童潔從未干過這樣的活，由于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和技術(shù)，所以她使的是蠻力，按腳時就像揉面一般地使勁去做，有時把趙霜疼得直皺眉頭，有時手放在腳上趙霜就像沒感覺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里，趙霜每天要求她上午背誦足療知識，了解掌握足部穴位按摩要領(lǐng)，下午兩個人互相交替著給對方按腳搞實習(xí)。就這樣反反復(fù)復(fù)，童潔的胳膊都腫了，手關(guān)節(jié)也累疼了，關(guān)節(jié)處的皮膚也滲出了血，工作上的一絲不茍讓童潔體會到了趙霜的嚴厲，但生活上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照顧，又讓她體會到了人情的溫暖。因此，她打心里邊還是很感激趙霜的。

（六）

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間童潔在這個足療培訓(xùn)室已經(jīng)待了一個月，趙霜看時機差不多，又帶她到足療室里熟悉環(huán)境，還教她對待各色人等應(yīng)該采取什么樣的態(tài)度。

把這些情況都熟悉完了，趙霜對童潔說：“童潔，你明天就可以上鐘了，你很聰明，雖然只有一個月的培訓(xùn)，但你現(xiàn)在的手法絕不亞于姐姐的水平。只要你不說是才干這一行的，誰也看不出來，簡直就像個技術(shù)嫻熟的技師了?！壁w霜的夸獎使童潔有點不好意思，忙說：“這都是姐姐教我的，我哪行呢？”趙霜理了理她的頭發(fā)說：“明天你上鐘時，我會讓你到幾個人同時來足療的大房間去，那里一次進去四個技師，你再跟她們熟悉一下情況，到時你看他們怎樣和客人說話，怎樣應(yīng)酬，學(xué)著點就行了?！蓖瘽嵄Я吮иw霜的腰，撒嬌說道：“姐你真是替我想得太周到了。”

趙霜又把童潔帶到了她的房間，給童潔挑了一件嶄新的工裝，又給她發(fā)了一個胸牌，號碼是119。趙霜說這個號碼好記，是個火警的號碼，將來客人的點號率高了，你的提成就多，每月就能拿到高工資。童潔說：“姐姐為什么給我個火警號??？多不吉利，你是讓我著火??！”趙霜說：“你真是個傻丫頭，姐讓你火起來，紅紅火火掙錢多嘛。”

童潔不再說什么，姐姐待自己這么好，她真的好感動。但一想到明天就要給男人們洗腳時，心里還是有點別扭。說實話她長這么大，連爸爸的腳她也沒有給他洗過，怎么去給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洗腳呢？趙霜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安慰她說道：“先這樣干吧，姐姐在暗中保護著你呢，將來姐姐會為你考慮其他出路的?！蓖瘽嶞c了點頭，告別了趙霜姐姐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這一夜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后來不知什么時候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卻又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噩夢……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地就醒來了，寢室里的女孩們都還在那里呼呼大睡。昨晚沒睡好，又做了許多噩夢，醒來后她便感到頭腦昏沉沉的不舒服。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失眠和做噩夢，那天在火車站是特殊情況，平時在家和學(xué)校里只要一躺下，挨著枕頭就睡著了，就連她決定和那個欺騙了她感情的男孩分手的那個晚上，她也只是感到委屈和痛苦，但也沒有失眠，盡管那是自己的初戀。

這些天來，童潔早已熟悉了這里的生活和作息規(guī)律，其他的女孩什么時間吃飯她也什么時間吃，她們什么時間睡她也什么時間睡，剛開始有點不習(xí)慣，可時間一長也就適應(yīng)了。這期間趙霜教會了她怎么化妝，怎么盤頭，因為這是規(guī)定，技師們上鐘時是必須要化妝的，然后再穿上店里統(tǒng)一制作的工裝，佩戴好胸牌。這里的女孩們見面時彼此都不叫對方的名字，大家打招呼和有事找人時都喊胸牌號。睡在她上鋪的那個女孩叫137，她左邊的那個叫96，右邊的那個叫86。這段時間她們都混熟了，她們就叫童潔119，當(dāng)然童潔也叫她們的號。她沒有問過她們的真名，她們自然也沒有問過童潔。大家就這樣叫著，好像是一群神秘人物似的，有時心里也感到挺好玩的。

趙霜不在這足療店里住，這里只有她的辦公室，她自己說她在外邊租房住，童潔也沒有多問她。她的時間很寬松，過的是平常人那樣的生活，每天一日三餐和外邊的人們一樣，晚上也不用來這里加班，自由自在的。童潔不明白的是張馬是這里的經(jīng)理，趙霜姐是他的經(jīng)理助理，可趙霜姐在外人面前張馬說什么她都點頭稱是，但要是沒有人時，她還敢訓(xùn)斥張馬，這是童潔親眼所見的。那是她來到這里的第三天中午，當(dāng)時童潔正在趙霜的辦公室里聽她講足療知識，張馬走進來叫趙霜出去和他一起陪朋友們吃飯，趙霜不去，態(tài)度也冷冷的。童潔以為她是想盡快教自己學(xué)會技術(shù)而不去應(yīng)酬的，這就太對不住姐姐了。便急忙說道：“姐，你和經(jīng)理去吧，我回宿舍睡覺去了?！闭f完站起來就要走。這時張馬倒笑了起來，用很是輕快的語調(diào)說：“是呀，你看人家小童潔多乖，真是個好女孩?！闭f完便走到童潔的面前，用手摸了摸她的臉蛋說：“哎呀呀，這小妮的臉蛋就像個紅蘋果，好看極了。”接著他又飛快地摸了一下她的鼻子。童潔雖感到憤怒，但不敢發(fā)作，因為他是這里的老板。誰知趙霜卻大叫一聲：“你他媽的給我滾！這是老子新認的親妹妹，以后你要是敢動她一下，老子就告你去！”

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那么溫柔漂亮的趙霜姐竟敢這樣對張馬發(fā)火，而且還敢出口罵臟話，發(fā)起火來又是那么厲害。這一下果然鎮(zhèn)住了張馬，他急忙離開了趙霜的辦公室。只是他在回身關(guān)門的時候，又從門縫里偷偷地瞄了童潔幾眼。

（七）

來這里一個多月了，童潔從沒有離開這個足療店半步，每天都是跟趙霜學(xué)做足療，然后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實在無聊時，就去二樓的那個技師休息室里看電視，沒有上鐘的女孩和下了鐘沒事干的女孩都呆在這里，里邊亂糟糟的，什么樣性格的人都有。

這天剛吃完早飯，已是十一點多了，童潔急忙更衣、化妝，然后還特意把自己的胸牌佩戴好，和大家一起集合來到足療店門前的空地上聽值班經(jīng)理做講評，隨后就和其他幾個女孩一起去打掃衛(wèi)生，然后就到了二樓的那間技師休息室，童潔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自己即將開始的新生活……

中午十二點半左右，排鐘的那位大姐前來對童潔說：“輪到你上鐘了，趙霜經(jīng)理特意交代，你是第一次做足療，盡管技術(shù)已經(jīng)合格，但你還沒有真正給客人做足療的經(jīng)驗，所以今天就給你安排一個三個人在一起的房間，今天來請客做足療的是這里的老主顧，差不多隔幾天都要請人來咱這里，這人雖然話多，但心地不錯，是個好說好笑的主兒，他請來的客人大都是些場面上的人，基本上都是領(lǐng)導(dǎo)級的，人相對文明點。他已點了兩個號，都是他熟悉的技師，我把你排進去，你就跟她們學(xué)著點吧。別緊張，做幾次就好了?！闭f完她就把童潔帶走了。

童潔要去的房間是一○三，排鐘的那位大姐親自把她送到了房間，當(dāng)她們敲門進去的時候，客人都坐在那里了。先來的那兩個技師已經(jīng)在給客人們泡腳，童潔的到來使他們一齊把眼光都投到了她的臉上，因為他們感到童潔面生。童潔緊張得要命，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排鐘大姐把她領(lǐng)到房間西邊靠窗的那個客人前，親切地對他說：“張哥，這是新來的小妹，經(jīng)驗不足多多包涵?！蹦莻€叫張哥的人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地說：“沒事，誰做都一樣?！闭f完便不再說什么了。大姐拍了拍童潔的肩膀說：“給張哥做好點?！蓖瘽嵿帕艘宦?，目送大姐離去。童潔提著做足療用的工具箱站在那個叫張哥的客人面前竟然不知所措，不知對客人說什么好，臉上一下子出了很多汗，接下來又立刻漲得通紅，連脖子也紅了，想想一個多月的培訓(xùn)，趙霜教給她的專業(yè)術(shù)語她平時都能倒背如流，可一上場竟然忘得一干二凈。童潔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兩只手不停地又抖了起來，啪的一聲那個工具箱就掉到了地上，里邊的東西一下子一齊摔了出來。童潔難堪死了，哇的一聲便哭了起來，顧不得地上的東西，雙手抱頭便沖出門去，身后的房間里傳出了一陣哄笑聲。盡管趙霜煞費心機地給童潔的第一次上鐘做了精心的安排，可童潔第一次給客人做足療還是就這樣地結(jié)束了。

趙霜得知童潔的情況后，并沒有批評她，反倒更加體貼地去關(guān)懷她，看著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小妹妹，趙霜不禁可憐起她來，盡管那天童潔在應(yīng)聘時說自己十八歲，可趙霜心里明白，她說的肯定是假話，她哪里會有十八歲呢？這么小就出來打工肯定有她的難言之隱吧。

為了使童潔能夠盡快地適應(yīng)這里的工作環(huán)境，趙霜又想了一個辦法，在以后的幾天里，她每天都安排童潔到客人的房間里去，只是不讓她直接去給客人做，而是交代一個和她關(guān)系比較親密的技師帶著童潔坐在旁邊看，目的是讓童潔思想上能夠適應(yīng)那里的工作環(huán)境。幾次下來，童潔也就不緊張了。漸漸地也就知道怎樣和客人們進行溝通了。

這天下午，童潔再一次被派上去給客人們做足療，也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給男人洗腳，有了第一次的教訓(xùn)，又有了這些天來的鍛煉，這次童潔一點也不緊張了，巧的是她被安排的這個房間里的客人還是上次的那幾個人。這大概還是趙霜姐的刻意照顧吧。

童潔進到房間時，那幾個人還是都一齊把眼光投向了她，這次童潔便彬彬有禮地向他們鞠了一躬說：“大家下午好！”“好，好，好”，幾個男的高興得屁顛屁顛的。誰也沒有提起上次的事情，好像大家都是老熟人似的，這也算給童潔留了情面。

上次童潔沒有做成的那個人叫張哥，童潔認識他。所以這次她進來時，就直接走到那個叫張哥的男人面前，沖他笑了笑，算是對他的道歉。叫張哥的這個男人看上去有四十多歲，臉長得比較黑，頭發(fā)有一點花白，眼睛不算太大，但很有神。見童潔沖自己微笑，也很禮貌地沖童潔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其實若按他的年齡，童潔最起碼得向他叫叔叔，可趙霜姐有交代，只要不是六十歲的老頭子，都要叫他們哥，這樣一是討這些男人們高興，二是好溝通好說話?？赏瘽嵲趺匆步胁怀龈鐏?，因為他比童潔爸爸的歲數(shù)還要大，便沖他笑了笑，算是彼此打個招呼。

接著童潔就按趙霜姐教她的套路給他先脫襪子，然后讓他試水溫怎么樣，接下來就讓他坐在凳子上背對著她給他按頭、按背、按胳膊。這一切做完后，童潔就讓他回到沙發(fā)上坐下，出去把洗腳水倒掉。她回來時，那人已經(jīng)調(diào)好沙發(fā)的角度，舒舒服服地把腳放在凳子上，躺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

給另外那兩人按腳的一個是睡在童潔上鋪的137，這個童潔已經(jīng)很熟了，另外一孩是66，這個童潔還不認識。137是個愛說愛笑的女孩，雖然只有二十多點，但看上去很成熟。坐在中間的那個客人有三十幾歲，是請客做東的，因為他不停地招呼幾個技師要做好點。

房間東邊的那個客人也是三十多歲的人，從他們的裝束看，好像都是上班的一類。137給坐在中間的那個客人按，66給坐在東邊的那個人按。她們一邊給客人按腳一邊嘻嘻哈哈地和他們說笑，看來他們都是熟人，屬于經(jīng)常來點他們號的那種。忽然，137咯咯地笑了兩下，童潔看了她一下，原來是他的那個客人搗了她的胳肢窩，所以她才笑出聲來。但137并沒有見怪，只是拍了一下那人的胳膊，笑著說道：“想吃我豆腐啊，呱嗒哥，你還是快來兩段好段子聽聽吧！”

那個叫呱嗒哥的人就說道：“好啊，要葷的素的？”137大大咧咧地說道：“隨便，想說啥你就說啥，只要好笑就行。”呱嗒哥就清了清嗓子開腔說道：“那就先來段葷的吧?！?/p>

葷段子不長，也確實好笑，那個叫呱嗒哥的人講完，滿屋子里的人都大笑起來，137更是笑得抬不起頭來。這幾天和137相處，童潔知道她愛說愛笑，但想不到她連聽這樣的騷笑話也不害臊，真沒臉皮子了。童潔的臉上羞得發(fā)燒。

呱嗒哥的葷段子顯然也被童潔給他做足療的那個張哥聽到了，他嘿嘿地笑了兩聲便抬起頭沖著呱嗒嘴挖苦道：“都說你叫個呱嗒嘴，想不到還一肚子壞雜水。你也不嫌臟了你的嘴?！闭f完就又閉上了眼。但臉上還是掛著笑……

呱嗒嘴真不愧叫呱嗒嘴，一百二十分鐘的足療時間里，他一分鐘也沒停下來。好像什么都懂似的，除了會說段子外，見識也很廣，天下大事、街談巷議、桃色新聞、官場商場、社會現(xiàn)象、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說起話來，又是一套一套的，還會說很多的順口溜。看來還真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物。后來從他和137的交談中，知道了他是這松河市里一家賓館的老板。他請這些人來洗腳的目的也很明顯，那就是拉這些客人們?nèi)ニ馁e館里消費。童潔做的這個張哥可能是一家銀行里的行長，因為呱嗒嘴叫他張行長。66號做的那個是另一個單位的辦公室主任，呱嗒嘴叫他李主任?？磥硭麄兌际沁@里的常客，因為他們和137、66很熟悉，總是說笑不停。只有童潔做的這個張行長，基本沒有說什么話，只是跟著他們幾個揀笑話聽。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所有的程序都進行完了，技師們收拾著東西準備離去，呱嗒嘴卻沖童潔說道：“119，你是火警啊，以后哪里著火了我就找你報警啦?！蓖瘽嵭α诵?，不知道怎么回答他。137接過話頭說：“別逗人家小姑娘，剛從農(nóng)村出來的，沒見過這陣勢?！边舌煨χf：“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咱們就是熟人了，下次來我就點119了，這個號最好記，小姑娘別害怕，我們都不是壞人。別看哥的話多，心地好著呢。”

其實，童潔覺得他說的是實話，因為這么長時間除了他不停地說笑和講個段子外，并沒有什么過分的地方。他的那兩個朋友張行長和李主任一個不愛說話，另一個也文質(zhì)彬彬的，也沒有什么過分的地方?？磥硗瘽嵔裉斓倪\氣還不錯，一切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不過，她的心里還是感到很別扭的，客人們和技師們的語言方式，尤其是那些令她感到難堪的葷段子使她無法接受，但她心里邊也明白，這里大概也就這個樣子吧。

（八）

時間一晃就過了兩個月，趙霜這幾天總是夸童潔人聰明悟性又高，她說她做了兩年的足療培訓(xùn)師，還沒見過像童潔這樣厲害的徒弟，僅兩個月時間就達到了普通女孩需要半年時間才能達到的水平。兩個月下來，無論是手指的力度，手指的靈活度，完全就像一個兩三年的老技師。很快，童潔的點號率在足療店里就排在了第三名。一是她的手法好、服務(wù)好，二是和不同顧客的溝通也很棒。別看童潔有點認死理，自我中心意識強，脾氣有點倔強和性格叛逆，但一般情況下只要不超出她的底線，她是不會對誰隨便發(fā)脾氣的。這一點，趙霜還說她比較成熟呢?？傊谮w霜的眼里，童潔就是一個完美的女孩。盡管童潔并不是這樣認為自己，因為她最了解自己。

這天下午兩點多鐘，童潔正坐在排鐘室里看電視，趙霜用對講機通知那個管排鐘的大姐讓她叫童潔去她的辦公室。到那里后，趙霜拿出一個表格讓童潔在上邊簽字，接著她又從抽屜里拿出一沓子錢遞給童潔說：“這是你的工資和提成，第一個月是五百元底薪加提成，第二個月你就沒有了底薪，全部是提成，每點一個號除了正常的提成外，按店里的規(guī)定再多提兩元，由于這兩個月你出的是滿勤，除了第一個月的前半個月是學(xué)習(xí)技術(shù)外，你在這里上班時間是四十五天。店里再獎給你第二個月滿勤獎一百元，這里規(guī)定的提成標準是按足療實際消費金額的百分之四十提給技師，所以你這兩個月共發(fā)工資五千一百元。主要是你第二個月的點號率高，加上你體質(zhì)好，身體棒，出滿勤，干活實在踏實，所以你的收入就比較高?！?/p>

趙霜一絲不茍地把這些情況說得清清楚楚。童潔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么厚一沓子錢她還是第一次用手摸過，便有點不知所措，也不知說什么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話：“姐，這錢你拿著吧，都給你了。”

其實，童潔當(dāng)初負氣離開學(xué)校，離開爸爸媽媽外出，并沒有想到出來打工掙錢的，那天稀里糊涂地就坐上了車，又稀里糊涂地來到了這松河市，當(dāng)時的情況她最大的渴望就是有個吃飯和睡覺的地方就行了。想不到就來到了這足療店，想不到遇到了這么好的趙霜姐姐，更想不到的是她還掙了這么多的錢。盡管她已經(jīng)感覺到這足療店不是她這樣的女孩應(yīng)該待的地方，可有趙霜姐的保護，還有她們已經(jīng)是好朋友的137、66、96、86們的關(guān)心和愛護，在這里到目前為止她并沒有遇到什么麻煩和可怕的事情，童潔感到很慶幸。

“傻妹妹，你想啥哩？”趙霜看她拿著錢發(fā)呆的樣子，還以為她怎么了。這時童潔才清醒過來，就又急急地說道：“姐，這錢你就拿著吧，我吃飽睡好就行了，我不需要這么多錢，要它也沒啥用處?！壁w霜走到她身旁說：“別傻了，這是你應(yīng)該得的，也是你的辛苦所得，姐怎么會要呢，你身上帶個兩三百元就行了，余下的今天下午姐領(lǐng)你去市里邊的銀行里存下來，等你長大了會有用途的。這兩個月你沒出去玩一天，今天咱不干了，姐帶你出去走走玩玩?！闭f著趙霜拉著她就走……

松河市真是大極了，趙霜幫她存好錢后，就開著她的車拉著童潔在市里邊兜風(fēng)，之后，她又帶童潔去看公園，看各種各樣的動物、鳥、花草。后來又帶童潔去了市里邊的幾家大商場和旅游景點，童潔真是大開眼界了，心里邊有著從來也沒有過的興奮，想不到這外邊的世界是這么美好。更好的是趙霜給她買飲料喝，還給童潔買她從來沒有吃過的小吃，后來又給童潔買了一雙小馬靴和一件漂亮的襯衫。這些童潔不知道需要多少錢，趙霜姐不讓她掏錢，童潔一說掏錢，她就顯得很生氣，瞪著眼睛總是那句話：“咋了？你把姐姐當(dāng)外人看？”童潔也就沒法堅持了，只好都聽姐姐的。其實，這兩個月童潔之所以沒敢離開足療店半步，除了學(xué)做足療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她的口袋里沒有一分錢。這期間趙霜叫過她幾次出來玩，童潔都說等自己出師了再和姐姐一起出去玩。實際情況是童潔害怕在吃飯時掏不出飯錢來尷尬。因為她那天早上吃早餐還欠姐姐一個人情沒有還，想不到今天自己有了錢，姐姐卻不讓她花一分，這樣的好姐姐天下到哪里去找呢？

天色漸漸黑了，趙霜又把童潔拉到了一家餐館旁，親切地對她說：“小妮子，今晚姐姐請你吃大餐啦，足療店里的飯你恐怕早就吃膩了吧，來來來，咱姐倆兒今晚就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頓吧！”童潔還有什么好說的呢？便拉著姐姐的手，興高采烈地和姐姐一起向那家餐館走去。此時此刻，童潔感到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餐館是鄰近松河市濱河路的，里邊的客人并不多，幾個閑著沒事干的服務(wù)員和廚師坐在大廳里看電視，一見她們倆走了進來，便很是熱情地迎了上去，不停地向她倆介紹著店里邊的特色菜，趙霜帶著童潔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就坐在二樓靠窗的一個雅間內(nèi)，然后趙霜又把窗戶打開，外邊的夜景便盡收眼底，在各色各樣燈光的映襯下，真是美麗極了。

趙霜點了好多菜，都是童潔沒有見過和吃過的，點完后又要了兩瓶啤酒，她們就開始吃了起來。飯菜的味道實在是太好了，童潔吃得肚皮脹脹的，可總還是舍不得放下筷子。趙霜姐總是一個勁地鼓勵她多吃，童潔也就不客氣了，吃足吃夠后，她問趙霜道：“姐，你拿酒干什么？我不會喝酒的，你又開著車，怎么能喝酒呢？”趙霜笑了笑說：“這酒不是讓你喝的，姐自己喝的?！蓖瘽嵳J真地說電視上講開車是不能喝酒的，趙霜卻說沒事的，姐習(xí)慣了，少喝點沒事的。

就這樣，她倆吃著聊著，不知不覺，姐姐就把那兩瓶啤酒給喝空了。等服務(wù)員把剩飯剩菜收拾干凈后，趙霜又要了兩杯飲料和兩小盤水果，她倆就坐在房間的沙發(fā)上一邊休息，一邊聊了起來。

聊著聊著，趙霜忽然哭了，童潔急忙問她為什么哭，是不是喝酒多了不舒服，趙霜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好大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童潔說：“妹妹，姐看不錯人，你是一個很實在又很聰明的女孩，姐姐在這松河市里沒有什么親人，不知為什么，姐姐一看到你，就想起了我的親妹妹，我的妹妹因為沒有錢治療而死掉了，所以自從我見到你后，就在內(nèi)心里把你當(dāng)親妹妹看待了。因為你不僅和她的年齡一般大，你倆又長得很像，她也像你一樣聰明的?！?/p>

說完，趙霜就抱著童潔的頭哭了起來。童潔有點后悔，后悔不該讓趙霜姐姐喝那兩瓶酒，姐姐大概是酒后觸景生情，看到她就想起了她那生病死掉的親妹妹吧。

童潔不停地安慰著趙霜，想了半天才想出自己感到最合適的話來安慰她。她站起來像在老師面前作保證似的對趙霜說：“姐，只要你不嫌棄我，從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親妹妹了，你就當(dāng)你的親妹妹又回來了?！蓖瘽嵉脑拕傉f完，趙霜一把抱起了她的頭，端詳了童潔好半天說道：“是的，童潔，你就是我的親妹妹！”說完，趙霜又把她緊緊地摟到了懷里邊。

趙霜頓了頓，又猛吸了幾口煙，然后慢慢地把那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接著又從煙盒里掏出一支放在嘴里，打火機的火苗映照著趙霜那憂傷的眼神。她好像有點很難開口的樣子對童潔說，“其實，我是張馬的情婦?！?/p>

“??？”童潔驚呆了。

“妹子，你不會瞧不起我吧，我都是被騙的，后來又迫于無奈……”

“姐，別說了，誰都有心里的秘密和難處。我不管別的，你對我好，你就是我姐。”童潔一本正經(jīng)地回道。

（九）

這天，輪到童潔上鐘。

走到房間門口時，童潔輕輕地敲了敲門，里邊傳來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進來吧！”童潔推開門一看，一個喝得醉醺醺，長得相貌有點兇惡的中年男人仰面躺在足療椅上。他一看童潔敲門進來，兩只蒙眬的醉眼好像一下子來了精神，“想不到這足療店里還有這么漂亮的美女，看來哥的艷福不淺啊。”說完便色迷迷地一會兒看看童潔的臉蛋，一會兒又朝她的身上瞄來瞄去的。此刻童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心里害怕起來。這樣的陣勢她是第一次遇到，盡管趙霜也經(jīng)常向她提醒過，來足療店里洗腳的人啥樣的都有，但想不到今天怎么就讓她遇上了一個這樣的主兒。怎么辦？是退回去或是留在這里給他做，她開始猶豫起來。但趙霜的話馬上又在她的耳畔響起：不管遇到什么樣的情況，也不管是什么樣的人來做足療，技師們是不得拒絕為其服務(wù)的。若遇特殊情況，你就按那呼叫器。想到這里，童潔定了一下神，又迅速地看了看那茶幾上面的呼叫器。當(dāng)然，這一切的想法都是瞬間的心理活動，其實根本容不得童潔站在那里思考這么長時間。可就是她的這么一怔，那家伙也好像看出了什么似的，不太友好地沖童潔嚷了起來：“咋啦，美女！不喜歡哥？”童潔本能地回了句：“怎么會呢？我馬上給你打洗腳水?！闭f完扭頭就去。

過了好一會兒，童潔才端著水回來，暗自深吸一口氣，把洗腳水端到那人的跟前說：“先生，請把你的腳伸過來，你喝多了，多泡泡腳酒就醒啦！”盡管童潔十分討厭他，可仍然對他彬彬有禮。這家伙便哼了一聲，把腳伸了過來，童潔伸手脫去了他的臭襪子，拉著他的腿就把那兩只腳放在了水盆里。誰知剛放進水里，那家伙便像殺豬似的叫了一聲，忽地一下把兩只腳提了出來，嘴里嚷道：“干啥哩！你想燙死我??！這哪里是洗腳水，這分明是剛燒開的熱開水?！蓖瘽崗娙讨Γp手順勢放在了水盆里，讓他看看這是不是剛燒開的熱開水，那家伙便沒話說了。此刻，童潔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那水是她故意加熱的，但她的手能適應(yīng)。她這樣的目的就是提醒一下那家伙不要亂來。誰知這人竟然借題發(fā)揮，想對童潔來個霸王硬上弓。好在她及時按響了茶幾上的呼叫器。立刻，服務(wù)員、值班經(jīng)理、保安、經(jīng)理張馬都趕了過來。

這個家伙做得太過頭了，等于是來砸張馬的飯碗，張馬哪里能受得了，沖上前去一連扇了那家伙幾個嘴巴，緊接著兩個身強力壯的保安又沖上前來對他拳打腳踢，門牙當(dāng)場被打掉了兩個，等警察趕來時，那家伙的狼狽樣子，讓人看了就解氣。

等店里邊又恢復(fù)了平靜，童潔一頭撲到聞訊而來的趙霜懷里，羞愧和委屈使她一下子不能自禁，哇哇地大哭起來。等小丫頭平靜下來，趙霜隨口問道，“童潔，你也來這么長時間了，怎么還沒有聽你說給家里打過電話呢？噢，對了，你還沒有手機，這個月的工資就少存點，一會兒姐帶你去買個手機吧！”

童潔急忙說道：“不用，不用，不需要的，我家里又沒有啥事情，要電話干什么呀？”趙霜笑了笑說：“你這個小妮子的心真夠野的，怎么說要手機沒用呢？有了手機，你就可以隨時和你爸媽聊聊天，免得他們操你的心。你這么小就出來打工了，他們能不操心嗎？聽姐的，一會兒就去市里邊買手機去。姐幫你挑一個好看的，再幫你選一個好號碼?！?/p>

童潔也就沒法再推辭了，便點頭同意了趙霜的意見。一起去買手機的時候，童潔就想著找機會對趙霜講下自己離家出走的緣由。算起來，童潔離開家到這松河市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說實話，前兩個月她一點想家的念頭也沒有，一想起那天媽媽對她又打又罵的那個樣子，她當(dāng)時就想，一輩子都不愿意再回家了。特別是回家必須要路過的那個學(xué)校，她一看見心里就難受。雖說她十六歲和男孩子談戀愛是早戀，可那是大人們的看法，其實他們根本啥都不知道，像她這個年齡段的女孩、男孩在學(xué)校談戀愛都是公開的了?，F(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他們還抱著自己的老黃歷，不要以為她們是小孩子了，其實她們啥都懂，哪像他們那代人十幾歲了連個電視都沒見過。

那個千方百計追求童潔而又背叛童潔的男孩，是童潔在這個世界上最恨的人。自從談了戀愛后，童潔不僅上課總是走神，有時一天看不到他，心里就好像缺了什么似的不安生。童潔的學(xué)習(xí)成績原本是很不錯的，高一的上學(xué)期還是班級里的前十名，后來慢慢地就落下了。于是班主任就找她談話，談煩了她就不愿意再見班主任，后來班主任干脆就不管童潔了，見了童潔總是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童潔恨死這個班主任了，后來也就恨這個學(xué)校。失戀的痛苦加上媽媽的一頓打罵徹底改變了她，才出現(xiàn)了今天這樣離家出走幾個月的結(jié)局。

然而不知怎的，這些天來，童潔突然有了想家的念頭，尤其是這次受污辱的事后，想家的念頭更強烈了。這樣一想，思想就亂了，想的問題也就多了。她在想，自己走了這么幾個月，爸爸、媽媽發(fā)現(xiàn)他們的女兒失蹤了，該是什么樣子呢？雖然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可他們畢竟養(yǎng)活了我十六年啊！再說，沒有這事之前，媽媽對我那可是很好的呀，爸爸、哥哥對我那可就更沒有什么可說的了。哥哥已經(jīng)上大學(xué)了，每次暑假回來，總是幫我輔導(dǎo)功課，還經(jīng)常把家里好吃的東西留給我吃。只要哥哥在家，媽媽分配的家務(wù)活他總是搶著干，從不讓我動手?，F(xiàn)在哥哥知道妹妹失蹤了，又會是什么樣子呢？還有那個我最恨的班主任，現(xiàn)在想來，我也不恨他了，他那樣做不也是為我好嗎？當(dāng)我的班主任發(fā)現(xiàn)我從這個學(xué)校突然失蹤了，又該是什么樣子呢？

一個周末的晚上，童潔終于鼓足勇氣撥通了爸爸的手機，接電話的卻是媽媽，童潔沒有說話，手機那邊卻傳來了媽媽的詢問聲：“誰呀，咋不說話呢？”一連問了幾聲，電話通著，童潔還是沒有說話，因為不知怎的，當(dāng)她一聽到媽媽那熟悉的聲音時，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怎么也說不出話來。更不知該怎么對媽媽說，媽媽有點急了，也有點不耐煩了，就提高了聲音說道：“你這人咋搞的？再不說話我就掛電話了！”一聽媽媽要掛電話，童潔心里一急就喊出了聲：“媽媽！”“媽媽”兩字剛出口，她便大哭起來……

媽媽顯然是受到了刺激，她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失蹤了幾個月的女兒忽然又出現(xiàn)了。過了好長一會兒她才怯怯地問道：“你是小潔？你真的是小潔？”童潔哭著說道：“是的，媽媽，是我！”說完，童潔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起來。媽媽也在哭，但她的哭聲明顯是因為激動而哭。還是媽媽先停了下來，她急切地問道：“小潔啊，你在哪？你怎么現(xiàn)在才給家里打電話呀？你知道不知道，那天媽媽在家打了你，你回到學(xué)校后就失蹤了，你知道不知道啊，媽媽都后悔死了，后悔不該打你呀！這幾個月來，你知道媽媽是怎么過來的嗎？每天晚上都夢見你，一夢見你媽媽就哭。那天要不是你爸爸拉著，媽媽就喝農(nóng)藥死了。小潔呀，我的閨女，我的小乖，你趕緊回來吧，現(xiàn)在就回來，媽媽現(xiàn)在就去接你，媽媽不能沒有你！”說完媽媽又放聲大哭起來！

童潔一邊哭著，一邊安慰著媽媽。這時媽媽急急地喊道：“童潔他爸，童潔他爸，快過來，快過來，小潔還活著，咱小潔還活著，小潔打電話回來了，你快來接吧！”電話那端，一邊是媽媽激動的聲音，一邊是爸爸慌亂的腳步聲，因為這聲音她最熟悉，她能聽出爸爸的腳步聲和喘息聲。

“小潔！小潔！”“小潔”兩個字剛叫完，爸爸也放聲大哭起來，“小潔呀，你知道不，當(dāng)我知道那天你媽媽打了你，后來你說你去上學(xué)了，誰知道你就失蹤了。你知道嗎，爸爸知道這件事后，不僅把你媽媽狠狠地罵了一頓，還差點打了你媽媽，我要她還我的女兒，我要她還我的女兒呀！為了找你，爸爸登了報紙，在電視上也發(fā)了尋人啟事，咱附近所有的地方爸爸都貼了告示，鄉(xiāng)里的派出所都備了案呀！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最后還是沒找到你，你媽媽哭得都快神經(jīng)了！你哥哥還請假回來了，在咱村莊周邊所有的池塘里，所有的枯井里，甚至是墳地里都找遍了，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呀！要不是爸爸媽媽苦苦相勸，你哥哥學(xué)都不上了，非要找到你不可，你哥哥說了，咱們家缺誰都不行！你知道嗎閨女？你知道嗎我的傻孩子？還有你的學(xué)校，你的同學(xué)，你的班主任，你的校長，都快急瘋了！你一走了之，你的同學(xué)們都哭得淚人似的，他們后悔沒有發(fā)現(xiàn)你有反常的舉動，你的班主任學(xué)校把他撤了，主管教學(xué)的副校長也被教委撤了，你們的老校長也為你受了處分??！”

爸爸哽咽著說完這些話，又失聲痛哭起來……當(dāng)童潔聽了這些后，心里邊有說不出來的難受。她真想不到為了自己的一時沖動，竟然會闖這么大的禍，她懊悔死了，心里也難受極了，忍不住又大哭起來。

是呀，她現(xiàn)在才真的理解這一群人對她的真愛，可當(dāng)初怎么就沒想這么多呢？雖然自己的個性太自我，可跳河跳井去自殺她肯定不會去做的，選擇離家出走那是她為了逃避環(huán)境，當(dāng)時她的心情很不好，心想離開家和學(xué)校也許會好點，別的真的沒去想那么多。想不到會給爸爸、媽媽、哥哥帶來這么大的痛苦，會給學(xué)校和老師們帶來這么多的麻煩呀！還有什么話可說呢？童潔在深深地自責(zé)著自己，心里邊又在想著怎么去安慰爸爸媽媽……

她終于克制住了自己，對電話那端的爸爸說：“爸爸，你們原諒我吧，別生我的氣了，那天媽媽罵我，我忍受不了跑出來了，那是我太任性了，是一時之氣，這幾個月來，我終于想通了，我認識到我做錯了。爸爸，請告訴媽媽，我現(xiàn)在在松河市，一切都很好，其實你們不知道，像我這個年齡的在外打工的多的是，我這次出來就是和我以前的一個同學(xué)一道出來的，我們兩個現(xiàn)在就在一起工作，她對我很好，我們兩個在一家廠子里上班，每月能掙兩三千元，這里是按件計工資，是一家正規(guī)的生產(chǎn)電子設(shè)備的工廠，廠里有近千名員工呢，福利待遇也不錯，廠里邊的領(lǐng)導(dǎo)對我們員工可好了，還給我們集體過生日呢！爸爸，請你告訴媽媽，我已經(jīng)長大了，知道哪些應(yīng)該做，那些不應(yīng)該做。和什么樣的人交往，不和什么樣的人交往，我心里明白。我現(xiàn)在一邊打工，晚上還要抽時間補習(xí)功課，再干兩年，我也掙到錢了，功課又耽誤不了多少，到時候我還要回去參加高考，請爸爸媽媽相信我，說不定我還能考上重點大學(xué)呢！因為我現(xiàn)在懂事了，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到時候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驚喜！”

童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編出一連串瞎話去騙他們，反正有一點她是清醒的，那就是打死也不能對爸爸媽媽說自己在足療店，是個給人家洗腳的技師，那樣的話他們會受不了的。早戀事件已經(jīng)讓媽媽感到丟臉，要是告訴他們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那非把他們氣死不可，在農(nóng)村人的意識里，干這種活不僅是下九流，而且他們還會猜想這里邊的女孩都沒干好事。

童潔其實很愿意學(xué)習(xí)，起碼剛才這一點沒有騙人，她是真的打算邊工作邊學(xué)習(xí)，將來還是要考大學(xué)的。

打定主意，童潔立刻說干就干，制定了一份工學(xué)學(xué)習(xí)表。自然，趙霜是一百個支持。這時，她才知道，這個小童潔才十六歲，還是個高中生。不管怎樣，還有機會上學(xué)，總是好的。

（十）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鐘，童潔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趕緊抓起來就去接聽，原來是她哥哥打來的，不用說那是爸爸媽媽告訴他童潔的手機號的。一聽到哥哥的聲音，童潔差點蹦了起來，哥哥顯然也很激動。剛問了兩句情況，哥哥就用因為激動而顯得有點哭腔的聲音責(zé)怪道：“你個死妮子，咋就這么野呢？你可把家里人給坑苦了，大家都以為你尋短見了呢，你怎么現(xiàn)在才跟家里聯(lián)系呢？”

童潔擦了擦淚水說：“哥，你是最了解我的，這幾個月的情況我咋晚都給爸爸媽媽講清楚了，你就安心地上學(xué)吧，不用擔(dān)心我?！?/p>

“那怎么行呢，今天早上還沒起床，媽媽就把電話打過來了，你不讓他們?nèi)タ茨?，他們也就不敢去了，可他們又不放心你，但又怕你再使性子，就讓我去松河市里見見你，他們也好放心。我車票已?jīng)買好了，也給學(xué)校請過了假，估計下午就到你那里了，你總不該連哥哥也不讓去吧，我代表爸媽去看你，再把你的情況給家里講一下，大家不都放心了嗎？”

童潔一聽哥哥要來松河市，一下子就蒙了，連什么時候掛的電話都不知道。情急之下，童潔想起了趙霜。正巧趙霜的辦公室里沒有別人，“姐，不好了，我出事了?！壁w霜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怎么了，童潔，誰欺負你了？”說完就急忙拉著童潔不停地說道：“快說，快說，是不是張馬那小子找你了？我知道他早就看上了你，要是他敢動你一個手指頭，這回算他死定了！”童潔連忙搖頭又擺手，“不是的，不是的，姐，不是那樣的事！”一時間，童潔有些磕巴，“是……我哥哥要來了?！壁w霜有些驚訝，童潔撒的那些謊她是知道的，但這一時三刻也沒法隱瞞呀。

“童潔，你給你爸媽說的那個生產(chǎn)電子產(chǎn)品的廠你爸媽肯定也給你哥哥講了。你哥哥來了，他肯定要去那個廠子里看，關(guān)鍵是你說的這個廠子在哪里呢？”“姐，那都是我情急之下信口胡編的，我也不知道這松河市里會不會有這樣的工廠?！?/p>

趙霜想了想說：“咱倆今天都不上班了，從現(xiàn)在開始，就去找你說的那樣的工廠。松河市這么大，這么多的行業(yè)，說不準還真有這樣的工廠呢，哪怕是類似的也可以。我們先打114查詢，如果有這樣的工廠，我一會兒就開車拉著你去那里看看，你哥哥下午到這里時，估計差不多天都黑了，咱就說工廠下班了，晚上不許外人進去，只要他一見有這個廠子，就說明你沒有對他們瞎說，你哥哥要是再問你什么，就由姐姐來回答，你順著我說的話往下說就行了，不信咱倆還對付不了你哥哥一個人。”

說著說著，趙霜呵呵地笑了起來，然后她又說：“天吶，我們倆干的是啥事呀？像兩個女特務(wù)似的對付偵探呀！”此刻，童潔不再緊張了，倒感到有點很是刺激的味道，就好像忘記了剛才的尷尬場面，站起來說道：“姐姐，我都聽你的！”

謝天謝地，114查號臺那邊傳來了好消息，這松河市的市郊果然有一家這樣的電子設(shè)備廠，只是規(guī)模沒有童潔對家里說的那么大而已。此刻她們倆就像完成偵察任務(wù)歸來的偵察兵，高興得兩個人的手掌擊在了一起……

二十多分鐘后，趙霜把車子開到了那家工廠門前。掛在大門口的那塊白底黑字的大牌子上寫道：松河市電子產(chǎn)品開發(fā)研制廠。并排的另一塊同樣大小的牌子上寫著：中共松河市電子產(chǎn)品開發(fā)研制廠黨委。童潔和趙霜從車子上走下來，站在大門前看了看，見這家廠子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太小。隔著大門口緊閉的電動伸縮門朝里邊望去，一道筆直的水泥路直通到一幢辦公樓前，里邊還掛有兩塊牌子，內(nèi)容和大門口的兩塊牌子一模一樣，只是字體小了點而已。

在大門口站的時間久了，門口值班室里的保安就走了出來，隔著那緊閉的電動伸縮門不冷不熱地問道：“你們兩個有什么事嗎？”趙霜不緊不慢地說道：“沒有什么事，我們來看看表妹，剛才打了電話了，她說還沒有下班，讓我們在外邊先等一會兒?！?/p>

趙霜的腦子真是聰明，她機智的回答使保安對她們頓時客氣起來，臉上帶著笑容說：“我們這里有規(guī)定，上班時間不能會客，但你們既然是廠里工人的家屬，那就進來坐吧?！边@時，趙霜拉了一下童潔的手，童潔明白那是示意她進去看看。只見那個保安手拿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遙控器輕輕地一按，那伸縮門便緩緩地打開了，就像火車剛起步時那樣慢。

走到門口時，趙霜又摁了一下童潔的胳膊，她知道這次是示意趙霜停下來。童潔便在離那間值班室不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卻看見趙霜從隨身挎著的小包里拿出了兩盒蘇煙，“煙酒不分家，給你們捎個小包，自己抽吧?！?/p>

值班室里還坐有一名保安，兩人一看扔到桌子上的蘇煙在桌子彈了一下又停下來時，他們的眼光迅速地在那煙盒上打量了一下，或許只知道這煙比較貴，壓根兒就沒有抽過吧。兩人就迅速地一人拿了一盒在手上，不約而同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趙霜，又朝停在外面的那輛白色本田車看了看，兩個人的臉上立刻又現(xiàn)出了諂媚的笑。在室內(nèi)坐著的那個胖胖的黑黑的保安和剛才的那位保安就一齊走到趙霜的跟前說：“老板，發(fā)財呀！”趙霜順手把額頭上的頭發(fā)向后邊捋了一下，顯得有點高傲地抬了一下頭。隨口問道：“你們工廠的工人不少吧？”兩個保安爭著回答道：“不算太多，三百多人。”趙霜漫不經(jīng)心地又問道：“大家的工資福利待遇不錯吧？”兩個保安又搶著說道：“是的，是的，還算可以，除了基本工資外，還有按件提成的報酬，干得好的每月能拿到三千多元，一般的都是兩千元左右?！壁w霜嗯了一聲，又很是隨便地說道：“我們兩個可以進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嗎？”剛才開門的那個保安略顯遲疑地說：“這個，這個……”“這個”兩字剛出口，他便又迅速地看了一下他手里的那盒蘇煙，才又堅定地說道：“當(dāng)然可以，都是自己人嘛。不過你們不要到車間里邊去，在外邊看看就行了，要是有人問你們，你們就說是來接表妹的就行了。趙霜點了點頭說道：“謝謝，知道了。”說完，她就過來拉著童潔的手，兩人就這么不緊不慢地轉(zhuǎn)了起來。

“姐，你真有兩下子，咋還想到弄兩盒煙去送給那保安呢？”趙霜很是輕松地笑了笑說：“你現(xiàn)在還小，很多事情還不懂，現(xiàn)在的社會呀，大小要想辦個事，不來點大恩小惠是根本不行的。至于對付這倆保安嗎，兩盒煙就足夠了。”說完，趙霜看著童潔的臉笑了起來。童潔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是有點不好意思地對她說：“姐，都是我的錯，給你添麻煩了?！壁w霜連忙擺了擺手說：“這算什么，小事一樁。咱倆也順便出來散散心，看看這外邊的風(fēng)景?！?/p>

等她們倆把這里的一切偵察清楚后，廠子里的大喇叭響起了音樂聲，她們知道，這是工人們要下班了，又過了一會兒，男男女女好多人就從各個車間里走了出來。她倆便趕緊離開，因為我們這里邊沒有熟人，時間長了怕露餡兒。便趁人多的時候混在人群中離開了這個廠子……

收到哥哥已到松河市的短信時，已是晚上七點多了，趙霜便又急忙開車把童潔拉到車站。不一會兒，童潔就在出站口看到了哥哥，她們急忙迎了上去。童潔心里很是激動，好久沒有見到哥哥了，一看見他那熟悉的身影時，童潔激動得差點哭了起來，哥哥也看見了她，就大步朝她們這邊走來。

看得出，哥哥比童潔還激動，當(dāng)他看到童潔這一身漂亮的打扮時，哥哥好像有點不認識她似的不停地上下打量著她，童潔剛叫了聲哥，就差點哭出聲來，不知道往下該說啥了。還是趙霜老練機智，她急忙走上前站在她倆中間說道，“哦！你是童潔的哥哥吧，我叫趙霜，是你們童潔那個車間的小組長，我倆關(guān)系最好，她把我當(dāng)姐姐，我把她當(dāng)親妹妹，聽說你要來看童潔，我倆就來接你啦?！闭f完就拉著童潔的手，“童潔，還不快和你哥哥一塊兒上車?！蓖瘽嵾@時才醒過神來，趙霜再一次幫她圓了場。

一路上哥哥問這問那，趙霜都從容地回答了他。哥哥這下才放心了，臉上露出了笑容。直夸童潔道：“童潔呀，你還挺有福氣的，怎么就遇上了這么一位好姐姐?！壁w霜又接過話頭說：“是呀，這都是緣分吧，大概我們上輩子是一家人吧！”哥哥哈哈大笑起來，童潔和趙霜也大笑起來，三個年輕人一下子什么事都忘記了，投機的話也就越說越多起來……

靠近城區(qū)金星路的兩邊，是這松河市最繁華的地方小吃攤點。童潔的哥哥童舒二十三歲，比趙霜大一歲，趙霜就也叫他哥?！案纾銇硪惶怂珊邮幸餐Σ蝗菀椎?，坐了一天的車肯定累壞了，這里是松河市各種名吃聚集的地方，咱們先下來吃飯，今晚妹妹我請客，也算盡盡地主之誼，等我們吃完飯后，再開車拉著你去我們的工廠看一看，童潔在這里的工作你就放心了。然后你就再給叔叔、阿姨講講童潔的情況，大家不就都放心了嗎？”童舒擔(dān)心妹妹的心此刻早已放下，看著趙霜侃侃而談的樣子，竟然生出一種歡喜的感覺。

晚餐是豐盛的，趙霜很熱情，把各種各樣的小吃弄了一大桌，特別是那些燒烤之類，童舒吃得都打起飽嗝來。趙霜還要了好幾瓶啤酒和童舒一杯一杯地碰著喝，他倆都知道童潔不會喝酒，所以也就沒有勸她喝。趙霜的酒量童潔是知道的，哥哥自然不是她的對手，幾杯下肚就連連搖頭，“趙霜妹子，我喝不了啦，我的酒量不行！”趙霜也就不再相勸，童舒的臉早就紅了起來，顯得有點暈乎乎的樣子，看來他是不經(jīng)常喝酒的。當(dāng)然，大學(xué)生怎么會有那么多的酒場呢？

酒精的作用真是奇怪，幾瓶啤酒喝下后，童舒的話就多了起來，情緒也很高漲。這時，趙霜見時機到了，就朝童潔使了一個眼色，那意思是說：走，帶你哥哥去工廠。童潔明白趙霜的意思，就站起來說道：“哥，咱們?nèi)ノ覀兩习嗟墓S看看吧，哥哥也急忙站起來，有點搖搖晃晃地說：“好，好啊，看了后，我也好對咱爸媽講，也好讓他們放心?！闭f完，他們便又坐上了車。

由于喝了酒，三人便打了一輛車，很快來到白天二人早就“視察”過的工廠。趙霜還偷偷給司機說繞點路，費用不用管。就這樣，司機樂呵呵地足足將二十分鐘的路硬是開了一個多鐘頭。

三人站在廠門口吹風(fēng)，趙霜故意一拍腦袋，“哎呀！哥，剛才咱們只顧瘋著玩哩，誰知都十一點多了，我們廠里有規(guī)定，超過十點鐘任何人都不準再進廠內(nèi)。你看保安把門都鎖死了，要是一碰那門，廠里的警報器都會叫起來，說不定大家還以為是來賊了呢，我看這樣吧，你記住我們廠名，回去跟叔叔阿姨說一下。至于里邊都有什么，一會兒我再給你講講算了，今天天晚了，咱就不看了，等明天天亮了，我再帶你進我們廠里參觀?！?/p>

童舒覺得有道理，便也就同意了。三人便又打車去了一家檔次較高的賓館，給童舒安排了住的地方。等趙霜和童潔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兩人一直處于興奮的狀態(tài)中，又聊了好久才睡覺。童潔一大早就收到了童舒的短信：

小潔，我回學(xué)校了，看見你過得好，我和爸媽也就放心了。你要聽趙霜的話，還要好好復(fù)習(xí)，等你考上大學(xué)后，哥陪你去報到。

童潔頓時松了一口氣，終于瞞過去了……

（十一）

這天，輪到童潔串休，她準備去書店買一些高考復(fù)習(xí)的資料。剛一出門就碰上趙霜，身邊還有一個年長的大姐。趙霜介紹這是她的好朋友李露。

李露是一家大超市的財務(wù)主管，她是省城里一所重點大學(xué)畢業(yè)的高材生。這次，李露是來給童潔當(dāng)輔導(dǎo)老師的。沒想到趙霜把自己的事看得這樣重要，童潔一時間竟有些想哭。在李露的輔導(dǎo)下，童潔的學(xué)習(xí)進步很快，并且在李露對她的試題測驗中取得了讓人滿意的成績。

就這樣，童潔邊打工邊學(xué)習(xí)，也算能做到兩不耽誤。

不知不覺，童潔在足療店已經(jīng)工作一年了。眼看著春節(jié)快到了，又趕上了店慶五周年，店里邊決定舉辦春節(jié)文藝晚會，每個人都要報名參加。童潔報的是獨唱，演唱的歌曲是王菲的《傳奇》，另外又準備了一首韓紅的《青藏高原》。唱歌童潔不是夸?？?，從小學(xué)到初中，只要學(xué)校里有活動，她都要登臺唱歌的。盡管她沒有怎么學(xué)過聲樂，可天生的一副好嗓子使她每次登臺獻唱，總能贏來師生們的熱烈掌聲。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發(fā)覺自己的與眾不同，自信心也就升了起來。

文藝晚會演出的那天晚上是臘月二十一，也是五年前“牽手一世情”足療店開業(yè)的那一天。張馬請來了許多人，把整臺晚會布置得相當(dāng)有規(guī)模。海報提前幾天就張貼了出去，報紙上也登了消息，足療店的位置恰好又處在松河市最繁華的路段，晚會還沒開始，臺下早已擠滿了人群，遠遠望去，人山人海的。

晚八點整，晚會正式開始，輪到童潔的時候，她從容不迫地登臺，款款動情地演唱。為了使她的演出效果更佳，趙霜特意從網(wǎng)上把王菲和韓紅在舞臺上演唱這兩首歌時的視頻搜了出來，比照著她們的演出服為童潔租了兩套，并特意為她在一個更高級一點的化妝店里化了妝，演出的時候，趙霜還坐在靠前的位置上為她加油。

臺下，一個男孩子完全被童潔迷住了，他訂了一束最昂貴的花送給了童潔……

（十二）

晚會后的第二天晚上，有人點了119。童潔進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是昨天給自己獻花的男孩。這會兒，沒有了耀眼的閃光燈，童潔才看清男孩的長相：年齡二十歲出頭，眉清目秀，帥氣十足，一笑就露出兩顆虎牙。他為什么來點我的號做足療？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工牌號的？童潔感到有點納悶，那天晚上我可是沒有穿工裝呀。

“你好，我叫杜小雨，是省城財經(jīng)大學(xué)的大二學(xué)生，我不是來做足療的，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倍判∮昕赐瘽嵈騺硭o他洗腳，趕緊制止并自我介紹?！翱墒悄悴蛔鲎惘煹脑?，我就沒有理由留下了，我們這是按時間收費的?！蓖瘽嵈蛉さ馈！澳悄愕纫幌隆?，杜小雨拿起服務(wù)單快速瀏覽了一遍，“就做那個一百五十分鐘的套餐吧，這個時間最長，和你能多聊會兒?！蓖瘽崨_他笑了笑，杜小雨頓時感覺心都要融化了。

可點完了服務(wù)，杜小雨說什么也不讓童潔動手，非要自己泡著腳就行。于是童潔也就不客氣，他愿意自己洗就讓他洗吧。等他把腳洗完后，童潔又出去為他換了熱水，然后加上中藥讓他把腳放在里邊浸泡，這一切做完后，童潔就給他做身體部位的按摩。一邊給他按，一邊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我的工牌號是119的呢？”杜小雨笑了笑說 ：“這不很簡單嘛，今天中午我就來過了，對你們這里的服務(wù)員說，讓昨天晚上唱《傳奇》的那個女孩過來給我做?？伤齻冋f你正在上鐘，我問了你的號就回去了。今晚又過來，還好你沒有上鐘。”童潔笑了笑看他一眼說：“原來是這樣?！?/p>

接著童潔和杜小雨便聊了起來，年齡相仿的男孩女孩，自然有聊不完的話題。一百五十分鐘很快就結(jié)束了。不知怎的，今晚給杜小雨做足療這時間怎么過得這么快，臨走時他又對童潔說道：“剛才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告訴我好嗎？”童潔抬頭看了他一眼，卻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她看，那眼神里似乎充滿了留戀。此刻童潔的心里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但她還是沒有告訴他自己的真實姓名，因為童潔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就指了指自己的工牌號對他說：“我的名字就在這上面寫著——‘119’?！闭f完就沖他做個道別的手勢，便離開了那個房間。

第二天晚上七點多鐘，一樓服務(wù)員直接給童潔打來電話，“童潔，那個給你獻花的男孩又過來點你的號了，趕快下來吧！”童潔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其實很開心?？礃幼?，杜小雨似乎對自己有好感。就這樣，杜小雨連續(xù)一個月天天都來，搞得趙霜都打趣道，“你的杜小雨又來了。”

童潔起初沒有什么感覺，但時間久了，就有了想法。杜小雨來的目的童潔心里清楚，以前失戀的痛苦仿佛是在她心上劃了一個傷口，盡管這么長時間了，可總還是有點隱隱的痛。再說人家杜小雨是個大學(xué)生，自己怎么配和他交往呢？再過幾個月高考就要開始了，我也不能再分心了。要是今年考不上大學(xué)，我怎么向家里和趙霜姐她們交差呢！想到這里，童潔決定再也不去見他。

杜小雨堅持了幾天以后，果然再也不來了?？赏瘽崊s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開始想念起這個男孩子了。原來，杜小雨并不是單相思呀。從那以后，童潔強迫自己忘掉杜小雨，可不知怎的，越是這樣，她的腦子里全都是男孩一笑露出兩顆虎牙的模樣。

過了兩個月，杜小雨又出現(xiàn)了，還是點童潔的號，這次她沒有拒絕。

“童潔，其實我心里明白你是在故意躲避我，可我有那么厭惡嗎？我沒有別的不好的想法，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闭f這話時，杜小雨顯得很憂傷。童潔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一個勁地給他做著肩部按摩?？此徽f話，杜小雨便又說道：“是不是你覺得我不配和你交朋友？”這一句話倒是刺激了童潔，就回他說道：“看你說到哪里去了，你是一個大學(xué)里的高材生，我是一個給人打工的洗腳妹，我怎敢高攀你呢？”童潔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說出了這樣酸溜溜的話，語一出口就感到后悔，因為他知道杜小雨并不是這種看身份的人。

“洗腳的又怎么了？又沒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靠自己的雙手勞動總比那些不勞而獲的人強得多。不管你怎么想，我就喜歡你這個洗腳的，在大學(xué)兩年了，我一個女朋友也沒交過，我看不慣那些整天生活在幻想中的女孩們，我喜歡實實在在的。”杜小雨突然激動起來。童潔不再說什么，默默地給他做著按摩，直到時間結(jié)束，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臨走時，杜小雨再次向她要聯(lián)系方式。這一次童潔告訴了他，并告訴了自己的真實名字。這次，童潔是真的被杜小雨感動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杜小雨不再來足療店里做足療了，而是每天和童潔在微信上聊天，什么話都給她說。有時還會給童潔發(fā)來許多照片。童潔也把自己的照片發(fā)給他。后來干脆就視頻聊起來。一來二去的，時間就過去了一個月。一個月時間的交流，童潔發(fā)現(xiàn)他們倆相愛了。

一天下午，杜小雨發(fā)微信讓童潔出去走走，她沒有推辭，便請了假出去陪他。后來他倆就到了松河市松河路的濕地公園，兩個人手拉著手在公園里轉(zhuǎn)了一個下午。臨分手時，杜小雨提出要吻她，童潔的臉漲得紅了起來，但還是答應(yīng)了他。

和杜小雨交往了這么久，童潔的情況該說的她也都給他講了。杜小雨一點也沒有嫌棄她的地方，并且對她更加好了。大學(xué)生到底是大學(xué)生，想不到杜小雨的腦袋里裝有這么多的知識，也想不到他能講出這么多的大道理，聽起來頭頭是道的。在杜小雨得知童潔會繼續(xù)參加高考時，更是舉雙手贊成，并抽時間幫她復(fù)習(xí)，還給了她自己學(xué)校的招生信息。

“你想我考你的學(xué)校？我真的可以以學(xué)生的身份與你一起走在校園嗎？”童潔一想到這，既充滿期待又充滿擔(dān)憂。“當(dāng)然可以，你那么聰明，一定沒問題的?！倍判∮暾嬲\地鼓勵道。

（十三）

時常來做足療的馬姨，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來這里了。馬姨為人特別好，總是和藹可親的，見了這里的足療師，沒有什么架子的，從來也沒有看不起她們。有時她來做足療，還會給姑娘們帶些糖果來，就像是她們的長輩似的，所以大家都愿意給她做。童潔和馬姨也十分熟悉，她也經(jīng)常點她的鐘。她說童潔雖然年紀小，但手上的力度卻很大，手法也很好。還說童潔長得好看又聰明，嘴巴又甜，所以馬姨很喜歡童潔。

這天晚上八點鐘剛過，排鐘大姐通知童潔有客人點鐘，童潔便急急忙忙地去到了客人的房間。

當(dāng)她推開房門進去時，一看是馬姨坐在那里，有點喜出望外地對她說：“馬姨，你怎么這么長時間沒來呀？是不是生意很忙呀？”馬姨用鼻子嗯了一聲，算是做了回答。童潔看她時，見她一點表情也沒有，好像是不認識她似的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以前見面時又說又笑的場面再也看不見了。她不知道馬姨到底是為什么，也不敢再多嘴，扭頭就去給她打洗腳水。這時馬姨突然有點嚴厲地叫住了她，用生冷的語氣對她說道：“119，你先別走，我有話給你說?！蓖瘽嵤殖泽@地望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事，就站在那里等候她的問話。

馬姨正色道：“119，你和杜小雨談戀愛啦？”

童潔的心里咯噔地跳了一下，惶恐地看著她說：“你怎么知道的？”馬姨依舊用嚴肅的話語說：“我怎么知道的？我是杜小雨的媽媽！”

這怎么可能呢？馬姨怎么會是杜小雨的媽媽呢？杜小雨從來也沒有給童潔講過她媽媽的模樣呀，這也來得太突然了，這下子童潔感到難堪死了，一時間竟然沒有了主意，站在那里窘迫極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馬姨就又嚴厲地說道：“我今天不是來做足療的，我是專門來找你的，你和杜小雨的事情小雨都告訴我了，你們怎么會可能呢？你知道嗎？小雨他爸爸是這松河市里的領(lǐng)導(dǎo)，我好賴也是一個企業(yè)的老板，我們家小雨怎么能和一個做足療的女孩談朋友呢？119，你要有點自知之明，就不要再勾引我家小雨啦！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你別以為你長得好，又會唱幾首歌，可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們的這些事要是傳開來，你讓我們家小雨今后怎么辦呢？你讓他爸爸和我今后在這松河市怎么做人啊！”說完她用眼睛狠狠地瞪著童潔，等待她開口說話。

童潔感到委屈極了，淚水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明明是你家杜小雨先找我的，怎么會變成我勾引杜小雨呢？可童潔在她面前不想解釋這些，解釋了又有什么用呢？她會相信嗎？小雨從來也沒有告訴過我你們家的情況，我怎么會知道呢？誰稀罕你們家的領(lǐng)導(dǎo)和老板，當(dāng)初我還不想去理他呢！怎么就是我勾引他啦？

馬姨見童潔不說話，還以為她理虧了呢。馬上就又換了一副較為和氣的面孔說：“119，你知道自己錯了就行了，這件事就算它過去了。今后不要和小雨來往了。咱倆也是熟人，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你們的年齡也到了談情說愛的時候，這個我能理解，可你不應(yīng)該找我們家小雨，你們倆根本就沒有一點可能，拋開小雨的家庭不說，就小雨本人也是一個大學(xué)生，一個大學(xué)生怎么能和一個足療女談戀愛呢？這不是個笑話嗎？你要是想談朋友的話，就應(yīng)該在你們足療店里邊找，這樣才是門當(dāng)戶對的！這一萬塊錢就當(dāng)是阿姨提前給你結(jié)婚的份子錢?！闭f完，在茶幾上放了一沓錢。

馬姨這話和舉動明顯是帶有侮辱性的了，童潔非常生氣，但礙于杜小雨的面子不想發(fā)作。她只是默默地拿出手機，摳出電話卡，當(dāng)著馬姨的面，將卡片沖進了馬桶。

“我會離開這家足療店，杜小雨再也找不到我了，收好您的錢。作為長輩，我和您講這些可能不禮貌，但我還是要告訴您，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錢解決，尤其是感情。我今天屈服于您，并不是我不愛小雨，也并不是圖您家的錢。而是因為……”童潔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忍了忍眼中要奪眶而出的淚水，“而是因為，我是真的愛小雨。阿姨，再見?！闭f完，童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只留下一臉驚愕的馬姨。

（十四）

童潔和趙霜雙雙離開了足療店，張馬也沒有為難，算是好聚好散吧。

這下，童潔就可以專心致志地復(fù)習(xí)功課了，她要把馬姨的屈辱和杜小雨的愛戀通通拋到腦后。她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想別人看得起，自己必須有目標、有身價，省城財經(jīng)大學(xué)就是她的目標。為了方便幫助童潔復(fù)習(xí)，李露也住到了趙霜家里，本身就是會計專業(yè)的李露非常贊成童潔考財經(jīng)大學(xué)。

六一兒童節(jié)剛過，松河市里到處都是高考前的濃重氛圍。功夫不負有心人，自從童潔專心學(xué)習(xí)以來，成績一再提高。第三次摸底考試，李露就將親戚家孩子的試卷復(fù)印一份給童潔做，居然有將近六百分，這下，三個女孩高興壞了。

“童潔，我的好妹妹，姐沒機會上大學(xué)，你真是姐的驕傲?！壁w霜高興極了。

可沒高興多久，問題就來了。童潔原本決定就近在這松河市里參加高考，等考上了再告訴家里，這樣也好給他們一個驚喜。誰知忙活了好幾天，最后還是沒有能夠報上名。主要原因是童潔的戶口不在松河市，又不是在校學(xué)生，如果要參加考試的話，必須回到童潔所在的高中報名才行。

趙霜瞞著童潔給童舒打了電話。這下，童家就炸開鍋了。一是沒想到女兒學(xué)習(xí)這么好，二是回到高中是個大問題。童舒二話不說，請了假來到松河市，幫著妹妹收拾了行李，要帶她回家恢復(fù)學(xué)籍。趙霜也沒什么事，就跟著一起回到了童潔的老家。

當(dāng)童舒向爸爸媽媽介紹了趙霜后，他們兩個高興壞了，童媽媽一把拉著趙霜的胳膊說：“閨女啊，你真是個好閨女，我家小潔多虧遇到了你，要不然也不知她混成啥樣了，她能夠立志氣考大學(xué)，多虧你的幫忙啊，你真是我們童家的大恩人??！”說完，媽媽激動得眼淚也流出來了，爸爸站在一旁，也說了許多千恩萬謝的話。

高考時間迫在眉睫，一天也不敢耽誤了。第二天，全家人帶著童潔敲開了校長室的大門。

原來，童潔離家出走后，上級教育部門很快知道了這件事情，校長牛玉生受了嚴重處分，主管學(xué)校安全的副校長被撤了職，班主任受了處分后又被調(diào)離了工作崗位，學(xué)校里還有幾個中層干部也跟著這件事受了處分?，F(xiàn)在，童潔又突然回來要求報考，這怎么可能呢？別說手續(xù)復(fù)雜繁瑣，就算在心理上，校長也不能接受啊。再退一步講，就算校長大公無私，可童潔兩年來未和學(xué)校里聯(lián)系過，也從未參加過一次考試，他們知道童潔的成績怎么樣嗎？現(xiàn)在學(xué)校都講究升學(xué)率，升學(xué)率不僅和效益掛鉤，更重要的是影響學(xué)校的聲譽。

四十多歲的牛玉生拒絕了童潔一家，一點余地都不留。

童爸爸是農(nóng)村人，沒見過什么大世面，加上心里有愧，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向校長開口，坐在那里一聲不響地低著頭，雙手不停地揉搓著。還是趙霜的腦子快，趕緊站起來挽救這尷尬的場面，“牛校長，我覺得吧，事情沒您說的那么嚴重。手續(xù)再繁瑣，我們按部就班來就好了，主要還不是看您的態(tài)度嗎。”

童舒也趁機幫腔：“牛校長，不，牛老師，我就是您帶出來的學(xué)生，之前，我們家實在對不起您，沒有教育好童潔，給咱們學(xué)校添麻煩了，前年童潔之所以離家出走，那也是有一定原因的，現(xiàn)在事情都過去了，也就不再多說了。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求您幫忙，童潔找到了，其實她也沒走多遠，就在松河市。后來她認識到自己錯了，就立志將功補過，還把成績搞上去了。請您相信我。我妹妹的成績真的很好，可以給咱們學(xué)校提高升學(xué)率、打響知名度呢。她的志愿可是省城財經(jīng)大學(xué)！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里行舟船，就原諒我家童潔，給她一個機會吧！”童舒說完話，其他人也都一同站起來向校長求情。

牛校長的臉色稍有緩和，還是有些吃驚，“省城財經(jīng)大學(xué)？那可是重點大學(xué)，童潔有信心考上？”其實，牛玉生心里也打著小九九，他這一屆畢業(yè)生真的沒有像童舒那樣的好苗子，如果這次再不打出點響聲來，明年自己這個校長恐怕要讓賢了。

“能！”童潔信心十足地回答。

看著童潔這樣自信，牛玉生略沉思了一會兒，“好，童潔，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下周咱們要進行四?？荚?，你就先作為借讀生一起參加。如果成績理想，我一定好好考慮恢復(fù)你學(xué)籍的事?！?/p>

“太謝謝您了?！蓖胰硕际珠_心……

童潔不負眾望，四?？荚嚲尤豢嫉搅肆偃宸?，牛玉生的眼睛都亮了，學(xué)校這下有希望了，二話不說，用了僅僅三天的時間就為童潔辦好了恢復(fù)學(xué)籍的手續(xù)，并在高考報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成功給童潔報上了名。

（十五）

二○一七年的七月二十二日，是童潔終生難忘的一天，因為這一天，她收到了省城財經(jīng)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更值得高興的是，趙霜不再是自己的姐姐了，下個月開始，自己要改口稱她為嫂子。誰說洗腳妹不能考上大學(xué)，誰說洗腳妹不能嫁給大學(xué)生？自己、嫂子和哥哥就是最好的例子，真得讓那個自恃清高的馬姨看看！

省城財經(jīng)大學(xué)的迎新晚會上，漂亮、獨立、堅韌的童潔一下子成為了眾人的焦點。大家都說，這個女孩身上帶著一種讓人著迷的力量，她的身上總有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給周圍的人帶來陽光和笑容。

已經(jīng)上大三的杜小雨在臺下看著萬眾矚目的童潔，心里五味雜陳。這個女孩再也不是那個懦弱的119號足療師了，她蛻變成了白天鵝。自從那天媽媽去羞辱了童潔，自己的內(nèi)心也是那么痛苦，他想去解釋，可童潔卻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會這樣錯過她，可為什么她還是選擇考了省城財經(jīng)大學(xué)？難道她的心里還有自己嗎？

其實，童潔也早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杜小雨，自己心里自然是有他的。童潔也知道，馬姨那天的話雖然過分了一點，但也是出于對兒子的愛，而這些并不是杜小雨的本意。杜小雨在她心里，依然還是那個鼓勵她、不嫌棄她身份的愛人。可是如果馬姨不能接受自己，自己也絕不會低頭屈服，即便是錯過這個男孩，也要找回自己的尊嚴。

故事到了結(jié)尾，并沒有多么曲折離奇。馬姨，哦不，我的準婆婆，并沒有再反對我和小雨的愛情。她私下里告訴我，那天我的堅強不屈深深地打動了她，她在那一瞬間也明白了小雨愛我的原因?？墒牵?dāng)她第二天想找我道歉的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了。但沒想到，我居然會奮發(fā)圖強考上跟小雨一樣的大學(xué)，這份毅力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這樣的準兒媳婦怎還能拒絕呢？

你問我是誰？我就是童潔呀！

（責(zé)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