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夏天,連風都是熱的。上班的人還有空調(diào)可吹,學生可就沒那么幸運了。五十幾個人擠在一間教室里,還要聽臺上的老師講課。
夏安便是這不幸的學生大軍一員,更不幸的是她們連風扇都沒有!
每到下午,她就精神不佳,加之老師低沉的聲音,夏安就難以控制地睡著了。而且夏安有個奇特的功能,能夠直立著睜著眼睛睡覺!這樣一來,老師也發(fā)現(xiàn)不了。于是,計算下來夏安一天能睡十個小時。據(jù)說,睡多了容易變傻。夏安看起來就有點呆呆傻傻的,但也只是看起來,因為夏安的成績還是班級的前茅。
七月某日,呆呆傻傻的夏安從桌洞里掏出一張紙條,展開一看:夏安上課別睡覺了。呃,有人在觀察我?夏安不小心紅了臉,因為心虛。她怕老師知道,可是寫紙條的人是誰呢?她看不出是哪個同學的字跡。
而后,夏安一困就會想到紙條,仿佛聽見有人趴她耳邊喊:“夏安上課別睡覺!”好可怕的感覺??!
該死的紙條,讓我睡不好覺了!嗯……好像有什么不對?上課睡覺本來就不對??!呆呆傻傻的夏安的確很傻!
七月某某日,夏安收到第二張紙條:最近表現(xiàn)很好,獎勵你個愿望。(PS:回復請將紙條投進校園教學樓南面靠西的垃圾桶旁邊的盒子里。)
搞惡作劇的人能不能有點水平啊?準是個傻子,要是誰回信給這個人準是個傻子!夏安搖搖頭,將紙條揉成一團投向兩米開外的垃圾桶,可惜沒投中。她又離開座位,從地上撿起紙條扔進垃圾桶。然后她趴在窗邊漫無目的地觀望——校對面的“林波發(fā)廊”牌匾上的“波”三點水不見了,成了“林皮發(fā)廊”。夏安會想起自己曾在考試的時候故意把“夏安”寫成“夏桉”,可是沒有人注意到她小小的惡作劇。她又看見賣瓜的大爺和賣瓜子的阿婆一邊扯閑嗑一邊嗑瓜子,滿地白花花的瓜子皮。夏安忍不住撇嘴,保護環(huán)境啊,老人家!
夏安的目光向下轉(zhuǎn),竟然看見西邊垃圾桶旁邊掛著一個藍色盒子!夏安又翻出那來路不明的紙條,好像不是惡作劇呢!說不定她是個幸運兒,傻子夏安暗喜。
獎勵個愿望?!
夏安首先想到的是快點放暑假,睡個夠!但這個不符合實際。她支起下巴認真思考起來,連上課鈴都沒聽見。同桌提醒她:“夏安上課啦,你怎么這么呆???”“哦,哦……”夏安露出一個傻兮兮的笑容,把同桌嚇到了。
這節(jié)課是語文。夏安不喜歡愛嘮叨的語文老師,所以她很少聽語文課。她在草稿紙上扯下一張白紙,鄭重其事地把自己的愿望寫上。折好,放進口袋。趁課間她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跑到那個指定的垃圾桶,小心翼翼地把愿望投進藍色盒子。夏安甚至覺得這個小盒子就是個帶著神密力量的時光機,會把她的愿望帶到未知的遠方。要不是盒子太小,夏安就把自己投里了!
夏安開始期待回信。沒讓她失望,第二天下午她就收到消息了。紙條還是放在桌洞里,夏安打開一看,是一串數(shù)字。夏安抓起筆寫:笨蛋,我有他的QQ號!
隔天,夏安收到的消息是:膽小鬼,我要怎么幫你才好?但我先提醒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夏安看了,氣急敗壞地寫道:你根本不了解他!你才不是什么好人!
然后,夏安沒有等來下一封回信。夏安若有所失,同時意識到可能自己被捉弄了。不過,這件事沒有影響夏安的生活。語文課始終不愛聽,課間她還是喜歡在窗邊張望,總會留意一眼那個安靜的藍色盒子。但她沒有再給那個匿名者寫信。
一個下著大雨的下午,學校停電了。夏安不睡覺了,趴在窗臺上,看見“林皮發(fā)廊”又變回了“林波發(fā)廊”,暗暗覺得好笑。賣瓜的大爺和賣瓜子的阿婆回家躲雨了,地上留下寂寞的瓜子皮。哦!還有那個藍色盒子已經(jīng)被大雨摧毀。夏安忽地想起她那天寫下的愿望:我想和伊澤做朋友。
而伊澤的確不是個好孩子,他17歲就不讀書了,在魚龍混雜的社會張揚地活著。這樣的伊澤不應該和夏安有交集,他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但是那天伊澤扔給夏安一把傘,說:“女孩子,曬黑了可不好!”夏安記得那把傘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她笨手笨腳地接??;記得伊澤黝黑的臉上露出的笑容和白白的牙齒,她心跳開始加速。
怎么說呢?就是一個陌生人隨手播種善良的種子開始在夏安的心里發(fā)芽、長葉。 她千方百計打聽到他的名字和聯(lián)系方式,卻遲遲缺乏勇氣靠近他。想靠近他,無非就是想和他交個朋友,因為他和夏安認識的其他人不一樣。
可是哪里不一樣呢?都是在少年國度里成長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尋找著自我。
夏安想,是不是現(xiàn)在伊澤在給哪個女生打傘遮雨呢?然后她又傻傻地笑了,世上有這樣溫暖的少年多好啊!
暑假之前,夏安還是去了趟那個放置垃圾桶的位置。藍色盒子換成了一個嶄新的紅盒子,里面有東西。還是紙條,上面有四個字——暑假快樂。
暑假沒有如夏安所愿能睡個夠,因為她被拉去補課班!明明平時那么勤儉的媽媽,竟然掏出幾千元給她補課。她忍不住酸鼻子,開始勤勤懇懇學習。
閑時,和鄰居阿婆去賣瓜和瓜子,老大爺假裝埋怨搶了他的生意。夏安也當了回生活老師,教育二位老人家不能亂吐瓜子皮,隨地扔垃圾。老人家滿口答應,回頭就忘掉了。夏安氣得直跺腳:“阿婆、爺爺,我們還能不能好好玩耍啦?”老大爺才拿出掃把掃干凈地面。
而伊澤和匿名者,夏安覺得好像不曾出現(xiàn)過。因為它是如此不真實。就像一場夢,夢醒后無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