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揚
兩把椅子俯視草坪,坐在院子里,背景是暗黑的樹影。兩把椅子,穿著扎眼的白色禮服,有點西洋氣派,大概因為太白了,與土地形成不協(xié)調(diào)的反差。
左首幾級灰色臺階,臺階上面有一幢建筑,只露出幾十厘米寬的墻角,臺階下面延伸著一條沒有盡頭的鋪著灰色地磚的小道,把被機器修剪得很整齊的草坪分成左右兩片,只有地磚縫隙里的纖弱的毛草,像被卡住脖子的孩子,從黑暗里伸出尖尖的腦袋。
兩把椅子壓住草坪的聲音,坐在院子里。后面暗黑的樹影或許還有更多的議論,但均被兩把椅子擋在身后。
泥土沒有坐席,更沒有發(fā)言權(quán)。建筑的內(nèi)容被夜晚掩藏了,裸露的墻角透出冰冷的威嚴(yán)。
兩把椅子在院子里保持開會的坐姿。
我跟父親說,我們都是泥土。
父親不言,父親已經(jīng)溶化成泥土,或者,泥土已經(jīng)溶化成父親。
扔在坑里的硬幣和紙幣都被填坑的人拿走了,上面沾滿泥土的味道。
再沒有其他殉葬品了。
我的面前只有潮濕的墳?zāi)狗碇ɡ?,暴雨里的父親這時才像一尊菩薩。
日夜叫喊的狗被蒙上眼睛,裝在麻袋里送到十幾里外,五個月后,突然又出現(xiàn)在墻角,瘦得眼神空洞。
它遲疑地走向墓地,泥土里己沒有骷髏,只有螞蟻和蟲子,上上下下制造波浪。
波浪涌向嘈雜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