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塵

11年前，本溪下崗女工常湘笛作為護工走進雇主家，發(fā)現(xiàn)雇主是曾給她免除中介費找到工作的“恩人”，為了感激，她開始了漫長的報恩之旅——

雇主曾免費幫她找工作

2007年5月初，遼寧本溪市43歲下崗女工常湘笛找了戶人家做護工，當她敲開雇主房門時，看到輪椅上的男雇主似曾相識，常湘笛突然想起來，這個男人不就是幾年前開職業(yè)介紹所，免費幫自己找到工作的馬占路嗎？

可馬占路卻對常湘笛沒印象了，從1997年起，他開職業(yè)介紹所免費幫助800多人找到了工作，他怎能一一記住呢？

1968年，馬占路出生在黑龍江省偏遠農(nóng)村，因患小兒麻痹，失去了自主行走的能力。馬占路16歲那年投奔在本溪的姨媽家，頭兩年，他每天在路邊賣汽水，一天只掙幾毛錢。18歲時，在本溪市殘聯(lián)和社區(qū)的幫助下，馬占路在東明市場開了間小賣部，靠著誠信和堅強贏得了社會的認可，日子逐漸好轉(zhuǎn)。

馬占路覺得，雖然命運對他不公，可他總能遇到好人。知恩圖報，馬占路1997年在殘聯(lián)幫助下開辦了一家信息中心，主要業(yè)務就是無償幫助殘疾人找工作。后來，經(jīng)常有下崗職工來求職，馬占路不忍收取60～100元的中介費，無償?shù)貛图揖忱щy的下崗職工找工作。當時，常湘笛剛下崗，又離了婚，身處困境中的她找到馬占路碰運氣，沒想到，馬占路還真幫她找了份家政方面的工作。

那份工作常湘笛干了一年多，又到外地打了幾年工，2007年回到本溪。而這幾年間，馬占路的人生急轉(zhuǎn)直下，由于他傾盡所有，甚至背著妻子“偷”家里的錢幫助別人。2004年，妻子與他離了婚，經(jīng)營多年的中介也岌岌可危。

更沒想到的是，2005年7月的一個深夜，馬占路突然覺得自己手麻，攥不緊拳頭，很快就不能說話不能自主呼吸了，家人連夜把他送到醫(yī)院搶救，后來診斷為格林-巴利綜合癥，一種死亡率極高的急性特發(fā)性病癥。從2006年開始，他每天只能躺著，全身神經(jīng)的劇烈疼痛讓他生不如死。

在家人和朋友的鼓勵下，馬占路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2007年春節(jié)后，因為身邊需要專人照顧，家人到家政中心替他發(fā)布了信息，就這樣，常湘笛走進了馬占路的家中。

貼錢照顧恩人

馬占路久臥病榻，生活不能自理。常湘笛負責給他做飯買菜，整理家務，照顧他的生活起居。2010年之后，馬占路積蓄耗盡，他連每月600元的護理費也無力負擔了。

與馬占路相處三年，常湘笛深知他家境窘迫，雖然也有離開馬家再找工作的想法，可她知道馬占路的病情很重，醫(yī)生判斷也就三五年的光景，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丟下他不管。

盡管沒有報酬，常湘笛還是決定留下來，平?；ㄤN全靠自己的微薄積蓄。按照醫(yī)生囑咐，她常給馬占路按摩四肢，每天三次。天長日久，馬占路的脖子能抬起來了，手臂也漸漸有了力量。

2011年4月的一天，常湘笛看到窗外鮮花開了，柳條兒迎風飄舞，春天的氣息很濃，想到馬占路生病后，已經(jīng)在床上躺了6年了，還從未下過樓。她就背起80多斤重的馬占路，從5樓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走了下來。

常湘笛搬來輪椅，推著馬占路走出小區(qū)院門，先是去了街心公園，然后又推著他去了許多地方，臨近傍晚，兩人在一個小吃攤前吃了飯。那天是馬占路患病以來最快樂最幸福的一天，他一個勁地對常湘笛說：“姐姐，謝謝你給了我這么大的快樂，讓你受累了！”常湘笛勞累了大半天，骨頭都快散架了，往常都是5點多起床的她第二天竟睡到了7點半，她確實太累了！

眼見得馬占路日子越來越艱難，常湘笛那點積蓄也即將用完。馬占路流著淚請求她不要再管他了，因為他不想姐姐付出了艱辛勞動還要倒貼錢，常湘笛卻不為所動。為了多掙些錢，又打了兩份鐘點工。

有一天，常湘笛下班后回來，手里提著一塊排骨，樂呵呵地說：“今天發(fā)工資了，改善一下生活！”馬占路既感動又羞愧，嘴里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快言快語的常湘笛打斷了：“別抒情了，當年你幫我找工作不要錢，現(xiàn)在我倒貼照顧你，老姐樂意！”

讓常湘笛高興的是，2014年年滿50歲的她拿到了退休金。常湘笛把退休金拿出一部分貼補兩人的生活，這個特殊家庭的生活也得到了很大改善。

異姓兄妹一家親

常湘笛剛到馬占路家時，剛滿43歲，她樂觀開朗，眉眼俊俏。不斷有人給她介紹對象，常湘笛隔三差五地去相親，可多年過去，她依舊孑然一身，這里面有其他方面的因素，但最重要的還是割舍不下異姓弟弟馬占路。

2013年秋，一個要好的姐妹給常湘笛介紹了個對象，說男方條件不錯，她應該滿意。那天下午，常湘笛給馬占路說出去有點事，精心收拾了一番，就去相親了。見面后，雙方都挺滿意。

相親回家的路上，常湘笛順便買了菜。打開家門，她看到馬占路沒在床上，連忙喊“占路，占路，你在哪兒？”“姐姐，我在這兒！”衛(wèi)生間里傳來馬占路沉悶、吃力的聲音，常湘笛三兩步奔到衛(wèi)生間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只見馬占路輪椅側(cè)翻，人歪倒在馬桶旁，馬桶蓋也被壓爛了，看到常湘笛進來，他尷尬地笑著，滿臉無奈。

馬占路孩子似的無助讓常湘笛心疼不已，她趕緊上前把輪椅扶正，把馬占路沾上大便的褲子脫掉，換上干凈衣服，然后把他抱上床，開始洗被弄臟的衣物。想到自己幾個小時前的相親，常湘笛有些愧疚，弟弟在家里需要幫助，自己卻溜出去相親，真是太不應該了。于是，她再次把這次心動的姻緣拒之門外。

其實，看到常湘笛多年來無償?shù)卣兆约?，馬占路心里也很不好受。很多次，他苦口婆心地勸說姐姐盡快找個可靠的男人，每當此時，常湘笛便“不耐煩”地說：“該閉嘴就閉嘴，我的事不用你瞎操心！”朝夕相處中，馬占路已習慣了常湘笛這樣的說話方式。有時，看到常湘笛一連做了兩個小時的家務還不休息，他就會倒杯水，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搖著輪椅給她送過去，勸姐姐休息會兒。這時，常湘笛便停下手中的活兒，歇一歇，然后和馬占路嘮會嗑兒。11年來，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彼此把對方看成了生命中的親人。

2018年除夕夜，馬占路舉杯向姐姐表達感激之情，并祝愿她早日擁有自己的生活，常湘笛仍是那句話：“你別操我的閑心，就是我有了家，也不會不管你！”一句話說得馬占路眼圈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