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琪
隆冬,北風(fēng)呼嘯,夾著雪粒撕扯著一切,刮得人臉上生疼。街上的雪很厚,即使有人在不停地鏟雪,雪還是沒過了腳踝,似在掩蓋著些什么。
我不喜歡雪天,尤其是這種雪很厚的天氣。只因一個冬天,我弄丟了我最喜歡的小兔玩偶,第二天早上發(fā)覺后想去找,結(jié)果外面下了好大的雪,當(dāng)時的我根本體會不到“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意境,只是覺得如同五雷轟頂。這么大的雪,肯定不能出去了,因?yàn)槁犳?zhèn)上的人說,雪天會有瘋子來專門抓小孩子。
至今我也不知道“瘋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是隱約聽說“瘋子”也是小鎮(zhèn)人,只是精神有點(diǎn)失常。
百無聊賴地倚在落地窗上,我的目光越過陽臺望著寥落的街道,不見平日的喧鬧,只僅有幾個行人,在小攤旁挑著菜,置辦著年貨。
突然,一個人影引起了我的注意。矮矮的個頭,大冬天的只身著兩件破舊的夾襖,頭發(fā)亂糟糟的,很久沒打理過了。走路搖搖晃晃,目光躲躲閃閃,似在尋找,雙手插在鼓鼓的口袋里,這該不會就是“瘋子”吧。
在強(qiáng)烈的好奇心的驅(qū)使下,我望著他。
只見“瘋子”在一個小攤附近晃悠著,眼睛盯著小攤販裝在身上的錢包。小販的余光似是瞟到了,又似沒注意到,在收錢時,拉鏈沒拉好,就轉(zhuǎn)身去招呼下一位客人了,于是,一張面值不小的紙幣掉了出來,落在雪上,水漬迅速漫上。
“瘋子”像是注意到了,趁著小販沒有留意這邊,撥開了薄薄的一層雪,將那張紙幣拾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揣進(jìn)鼓鼓的兜里。然后他又搖晃著向不遠(yuǎn)處的一條小巷走去。
我看到了這一幕,想要出聲提醒那小販,才發(fā)覺我站在樓上,即使提醒,樓下的人也聽不見?!隘傋印边@行徑如這滿目的雪一般刺目。
那次兔子玩偶丟失之后,我總會抱怨為何要下那么大的雪。母親只是微微一笑,說:“下雪沒什么不好,雪的深處也藏著秘密?!?/p>
我不知道雪的深處藏著什么,只是覺得連梅都遜色的雪的白色,不再是圣潔的象征了。
“瘋子”在小巷深處站著,雖然衣著單薄,卻似感覺不到寒冷似的,一動不動地站著,目光略有黯淡。
風(fēng)漸漸停下,太陽也出來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雪開始漸漸消融。
“瘋子”像是看到了些什么,眸光突然亮起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個身著羽絨服的小孩,許是小巷一旁樓上哪戶人家的女兒吧,許是想下來曬曬太陽,手里拿著的像極了多年前我丟失的那個兔子玩偶。“瘋子”上前,抓著那個小孩,從鼓鼓的口袋里摸出一張布滿褶皺與水漬的紙幣,塞在那小孩的手里,然后又向著另一條巷子的深處走去,還回頭看了剛才那小孩一眼,目光深處,氤氳著憐愛與欣喜之意。
陽光又多了幾米,有些晃眼,淡黃的光暈?zāi):隘傋印钡谋秤?。我?nèi)心深處像是突然受到觸動,快步下樓。
樓下剛才的小販與一樓人家的談話竄入耳中:“這‘瘋子也是可憐,十多年前孩子在雪天被人拐走了,后來變成了這副模樣,終日在雪地里晃蕩,無工作,也無家人,想幫助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落腳……”
恍惚間,我竟又覺得雪無比圣潔,白色的深處是靜美。
廚房里的饅頭香氣融入暖陽,“瑞雪兆豐年”這句話跳出來。此時,我也懂得了白雪深處的秘密。
雪的深處,藏著麥香,正如人性的深處,藏著真善美。若能去深處尋找,就會發(fā)現(xiàn)生活的美好,就能更簡單、更快樂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