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君,郝若陽
(太原師范學院學院文學院,山西晉中030619)
李斯,戰(zhàn)國末期楚國上蔡人。他最初的身份,根據司馬遷的記載,李斯自稱為“夫斯乃上蔡布衣,閭巷之黔首”[1]2547,后來成為法家學派的代表人物,但李斯兼具如同縱橫家游說藝術的專長,這種專長與他早年的遭遇有關。司馬遷《史記·李斯列傳》記載,年輕的李斯曾經擔任鄉(xiāng)間小官,看見廁所的老鼠和糧倉的老鼠分別具有不同的生存狀況,心有所感,想到人之所以會有高低貴賤之分,也恰如廁鼠與倉鼠一樣是因為所處的位置不同所導致。因此李斯“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1]2539。由此可見,李斯一定程度上秉持縱橫家的價值觀。法家的李斯之所以能夠具備縱橫家游說性質的特點,因為他學習“帝王之術”然后決定入秦的過程,本身就帶著縱橫家游說性質的功利色彩,“學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國皆弱,無可為建功者,欲西入秦。辭于荀卿曰:‘斯聞得時無怠,今萬乘方爭時,游者主事。今秦王欲吞天下,稱帝而治,此布衣馳騖之時而游說者之秋也’”[1]1356。身為法家的李斯意識到,當今天下紛爭局勢的戰(zhàn)國時刻,正是游說之士施展才能的時代,而法家也好,儒家也好,只是每個人所秉持的政治觀念不同,處于弱勢地位的布衣之士若想要得到統(tǒng)治者的任用,“游說”乃是必經之路。李斯分析了當時的政治局勢后認為,天下諸國中,楚王不具備讓自己游說的價值,而關東其余國家實力弱小,只有地處關中的秦國值得自己游說。正如劉向為《戰(zhàn)國策》所作的敘中有云“橫則秦帝,從則楚王”[2]1356,言簡意賅地概括出了當時天下的政治局勢。李斯擇秦而非楚,說明李斯對自己的游說對象也是經過選擇的,正如《三國演義》第三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見機不早,悔之晚矣”[3]28。而《鬼谷子》中蘊含的思想有很多方面說的都是關于游說君主的“術”,況且李斯有名篇《諫逐客書》聞名后世,該文尤其能夠體現出李斯具備猶如縱橫家口才般的游說藝術。
“游說”,意即通過言語等方式勸說他人接受自己的主張來實現目的。關于“游說”一詞的出處,最早于《韓非子·五蠹》篇中可見:“事敗而弗誅,則游說之士孰不為用矰繳之說而徼幸其后?”[4]1114戰(zhàn)國時代,公卿策士們周游于列國之間,勸說統(tǒng)治者采納他們的政治主張,同時為自己謀取私利,如司馬遷在《史記·張儀列傳》中記載,“張儀已學游說諸侯”[1]2279。這種功利性的過程,就是韓非和司馬遷不約而同地提到的以縱橫家特長為代表的活動——游說。游說的方法多種多樣,可以是主客雙方面對面,也可以通過書信等媒介進行,雖然方法各異,但是目的卻是殊途同歸,就是讓對方聽從你的觀點。因而,想成功游說別人,是一個難度非常高的過程。李斯所屬的法家思想流派的代表典籍《韓非子·說難》篇有云:“凡說之難,在于所說之心,可以吾說當之?!保?]268游說之士要了解被勸說的統(tǒng)治者心理狀態(tài)、所思所想,然后用自己的語言藝術來迎合統(tǒng)治者的心理。恰如《鬼谷子》第十篇《謀》有言:“人之有惡也,避而諱之?!保?]157被游說的人如果有哪些厭惡的事情,那么在游說他的時候對這些事情要避而不談。
李斯的文學成就可以稱作秦朝文學成就的代表。魯迅先生在《漢文學史綱要》中評價:“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6]395而李斯于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所作的《諫逐客書》蘊含功利性質的游說藝術,可視為李斯文學成就的代表。清代李兆洛的《駢體文鈔》給《諫逐客書》以駢體文之祖的地位。當年韓國派遣水工鄭國赴秦幫修水渠,目的是通過此舉消耗秦國國力,使之無暇攻伐韓國。鄭國的目的被秦國發(fā)覺后,早就不滿客卿影響自己權勢的秦國貴族們趁機利用這件事情上奏秦王政,秦國貴族認為六國客卿都是間諜,之所以來秦國,都是為各自的國家效力,會讓秦國陷入危險的局面,應該將他們盡數驅逐出境。于是秦王嬴政下逐客令,作為客卿之一的李斯,對秦國而言自然也在被逐之列,但是李斯不甘被逐,希望能在臨行之前通過自己的努力讓秦王嬴政收回逐客令。于是,《諫逐客書》就在這樣的政治背景下產生了。
作為縱橫家中的經典之作,《鬼谷子》在諸子百家中可謂一部“奇書”。南朝時期的劉勰在《文心雕龍·諸子》中記載:“鬼谷唇吻以策勛”[7]188、“鬼谷渺渺,每環(huán)奧義”[7]189。《隋志》、兩《唐志》均將《鬼谷子》隸于縱橫家類的思想要籍中。南宋的高似孫在《鬼谷子略》中評價:“其智謀,其數術,其變譎,其辭談?!保?]57《鬼谷子》現存篇章中,最為精妙之處就是其中講謀略政治和技巧言談的游說藝術的十二篇文章。歷史上,能正確掌握游說藝術的人能夠產生“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9]247的影響力,比如蘇秦、張儀、公孫衍等人。而李斯辭別荀子出山后,他覺得天下諸國之中,只有秦國有實力具備他游說的價值,從此西入秦,游說秦王以“聽其計,陰遣謀士赍持金玉游說諸侯”[1]2540,因而秦王任命用他為客卿。從他在寫作《諫逐客書》之前的經歷可見,李斯也是一位擅長連橫術的游說之士,因而將《諫逐客書》的內容與《鬼谷子》游說思想進行互相印證是可行的。不難發(fā)現《諫逐客書》通篇都能體現出對《鬼谷子》中的游說藝術的運用。
正如《鬼谷子》第八篇《摩》中有言:“說莫難于悉聽?!保?]121在進行游說藝術的時候,最困難的就是讓對方全部聽從自己的說辭。馬克思在《思想如何變成物質的力量》中提到“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游說人”[10]207。身為六國客卿的李斯游說高高在上的秦王嬴政,自身也考慮到雙方地位存在著巨大差距。在上書進諫的時候揣摩秦王嬴政的內心,《鬼谷子》第八篇《摩》有言:“有以喜”[5]119、“有以利”[5]119。李斯以秦王嬴政的愛好作為“喜”,歷史上六國人士對秦國帶來的現實利益作為“利”,對秦王嬴政施展游說藝術中的“摩”之術,最后獲得了成功。
《諫逐客書》共25句,705個字,通篇顯露出縱橫家游說藝術的大手筆。其中18句的句式為對偶和排比,從文章形式上無疑大大增強了游說氣勢。李斯的這篇策士文辭引用大量史實作為游說的支撐。正如《鬼谷子》第九篇《權》有云:“繁稱文辭者,博也?!保?]131“博”,意即旁征博引。
對于《諫逐客書》,劉勰曾在《文心雕龍·論說》中評價:“此上書之善說也”[7]202。劉勰認為這篇進諫公文妙在“并順情入機,動言中務”[7]202。對比《鬼谷子》第八篇《摩》有言:“說者聽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聽?!保?]123李斯用秦王嬴政喜歡的聲色犬馬、任用六國客卿帶給秦國富國強兵的事實來揣摩秦王嬴政的內心,正好能夠投其所好。游說藝術要情理相合,秦王嬴政才會采納聽從。
更難得的是李斯“雖批逆鱗,而功成計合?!保?]202劉勰概括的這句話,正是這篇進諫公文運用游說藝術的高明之處。嬴政,作為千古一帝,是位頗具城府的人物。依《史記·秦始皇本紀》中他的大臣尉繚描述,秦王嬴政是“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得志亦輕食人”[1]230。從秦王嬴政異于常人的身形舉止來看,歷代雄才大略的君主們似乎都具備這些令人感到“相由心生”的特點,對游說君主的說客自然會產生一種壓迫感。比如《吳越春秋》中記載范蠡評價越王勾踐:“夫越王為人,長頸鳥喙,鷹視虎步,可與共患難,而不可共處樂;可與履危,不可與安?!保?1]171
為什么說李斯就是在“批逆鱗”呢?首先,作為高高在上的統(tǒng)治者,秦王嬴政本來就是個既掌握生殺大權又強橫獨裁的君主,剛頒布了逐客令后就有人提反對意見,這無疑就是挑戰(zhàn)他的權威。即使是李斯所屬的法家中的思想典籍《韓非子·說難》亦有云:“人主亦有逆鱗,說者能無嬰人主之逆鱗,則幾矣?!保?]269傳說龍的喉嚨下長著倒生的鱗片,被稱為“逆鱗”,絕不允許被別人觸碰,否則脾氣再溫順的龍也會發(fā)怒;同理,作為一國之君,也有他所不能被別人觸碰的“逆鱗”,比如厭惡的事情。在李斯之前,縱橫家中的蘇秦早年周游列國,向秦惠王游說失敗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因為當時的秦惠王“方誅商鞅,疾辯士,弗用”[1]2242。秦惠王剛剛殺了商鞅,正是厭惡游說之士的時候,不明就里的蘇秦貿然向他游說,遭到失敗亦不足為奇。如果游說之士能夠意識到不要觸及被游說者的“逆鱗”,那么基本上就獲得成功的一半的保障。
《諫逐客書》開篇第一句:“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1]1978這11個字說明了李斯之所以上書的原因。這句話的高明之處在于,李斯既表明了自己反對逐客令的態(tài)度,同時巧妙替換真正該為“逐客令”負責任的對象,把逐客說成是“吏”而不是“陛下”的主張,將責任推到“吏”身上,從一開始就無形中維護了秦王嬴政的面子。無獨有偶,南北朝時期,丘遲的《與陳伯之書》中也說陳伯之之所以會背叛蕭梁政權是因為“外受流言”[12]1943-1944。將陳伯之背叛蕭梁政權的原因推給陳伯之以外的人,自然會減少陳伯之心中的反抗意識。正如《鬼谷子》第九篇《權》有云:“先意承欲者,諂也?!保?]131李斯從一開始就妙用游說術,將主要責任推給“吏”的方式來討好秦王嬴政,使得被勸說者從一開始心中就會少一些抵觸感。而李斯在寫了這11字以后,沒有直接再說為什么不應該逐客。事實上,逐客令的發(fā)布如果沒有秦王嬴政的同意,不是所謂“吏議”就能左右的,況且逐客令的發(fā)出又不是空穴來風,秦王嬴政又非昏君,秦國剛剛發(fā)生了水工鄭國事件,秦王嬴政因此下逐客令也是事出有因。但是,作為六國客卿的李斯,既然要勸說秦王嬴政改變主意,就不能說秦王不愿意聽的話。
李斯在第一段的第二句開始,用“外人”來羅列史實,大談秦穆公、秦孝公、秦惠王、秦昭王這四位秦國先王重用客卿取得的成就,正是《鬼谷子》第十篇《謀》“高而動之,微而證之”[5]154的實用表現。陶弘景注曰:“雖恐動之,尚不知變者,則微有所引,據以證之,為設符驗以應之也?!保?]155即使是蘇秦、張儀這些縱橫家的佼佼者,在運用游說藝術的時候,也不忘記大量事實的支撐?!吨芤渍x》中“修辭立其誠”[13]15也說明了事實對理論補充的重要性。
李斯在第二段開始用“外物”來支撐他的觀點,引用昆山之玉、隨和之寶、明月之珠、太阿之劍、纖離之馬、翠鳳之旗、靈鼉之鼓這些秦國本土所無,但是秦王嬴政非但不排斥反而十分愛好的寶物來繼續(xù)自己的游說進程?!豆砉茸印返谝黄掇汴H》有言“隨其嗜欲以見其意志”[5]7,《鬼谷子》第五篇《飛箝》亦云“或稱財貨、琪瑋、珠玉、璧白、采色以事之”[5]79,李斯將秦王嬴政對外物與外人(客卿)之間的迥異態(tài)度作對比,說明秦王嬴政是以外物為重而輕視外人,這與秦國幾位先王重用客卿而強國的舉措事實相悖,證明六國客卿對秦國的積極重要性,從而婉轉批評秦王嬴政下逐客令的錯誤。其實客卿來秦,雖然利大于弊,然而并不是沒有弊端,比如之前的水工鄭國事件。但是李斯揚長避短,大夸客卿對秦國的貢獻,站在他本人的立場這是無可厚非的。
李斯接下來說:“是以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就能明其德?!保?]2545許多事物的發(fā)展皆是在慢慢積累中由小成大的。無獨有偶,《鬼谷子》第四篇《抵巇》有云:“經起秋毫之末,揮之于太山之本?!保?]67在地質學上,山上的小裂縫,會擴張成大裂縫,最終形成山谷。與《鬼谷子·抵巇》這一思想有想通之處的《老子》第六十四章亦云:“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保?4]301馬克思主義哲學也認為,量變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發(fā)生質變。李斯運用人人可見的自然之理說明廣泛吸納各國人才對秦國的益處,以平常淺顯的事實說出高深的道理,用魯迅先生的話說,正所謂“事實勝于雄辯”。[15]308
《鬼谷子》第九篇《權》有云:“言其有利者,從其所長也?!保?]139陶弘景注云:“人能從利之所長,避害之所短。故出言必見聽,舉事必成功也?!保?]140李斯先用夸獎秦王嬴政的愛好,然后以此巧妙揭示矛盾,讓秦王嬴政內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而參照《鬼谷子》第五篇《飛箝》“以飛箝之辭,鉤其所好,乃以箝求之?!保?]83李斯抓住了秦王嬴政的愛好,然后用愛好入手來影響秦王嬴政的決定:“夫物不產于秦,可寶者多;士不產于秦,而愿忠者眾?!保?]2545李斯這句話說的巧妙而有分寸,他沒有說“士”皆是“愿忠者”,而是用了“眾”這個字,正好與前面的六國寶物之“多”相對應。而《鬼谷子》第九篇《權》有言:“佞言者,諂而干忠?!保?]131陶弘景注:“諂者,先意承欲以求忠名?!保?]131李斯巧用悅耳的言語藝術來迎合秦王嬴政,以求得忠貞的名聲,從而取得秦王嬴政的信任,使自己免遭被驅逐的命運。
《諫逐客書》這篇應用文體裁的策士文辭整體上體現了《鬼谷子》游說藝術的陰陽變化之道。《鬼谷子》第一篇《捭闔》中言“故言長生、安樂、富貴、尊榮、顯名、愛好、財利、得意、喜欲為陽,曰‘始’。故言死亡、憂患、貧賤、苦辱、棄損、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誅伐為陰,曰‘終’。諸言法陽之類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諸言法陰之類者,皆曰‘終’,言惡以終其謀?!保?]17陶弘景注云:“凡此皆欲人之生。故曰‘陽’,曰‘始’。”[5]18“凡此皆欲人之死。故曰‘陰’,曰‘終’?!保?]18李斯談及秦國四位先王重用客卿而強國、秦王嬴政對外物的愛好,這些積極有利的方面歸類于“陽”,李斯將秦王嬴政重外物而輕外人、驅逐客卿帶來的一系列不利影響總結為消極不利的方面,歸類于“陰”。陰陽相合,使得《諫逐客書》運用了《鬼谷子》中的游說邏輯,真可謂一個“奇”字,恰如《鬼谷子》第十篇《謀》有云:“故說人主者,必與之言奇”[5]157。
《鬼谷子》第七篇《揣》:“此揣情飾言成文章,而后論之也。”[5]108陶弘景注:“言既揣知其情,然后修飾言語以導之。故說辭必使成文章而后可論也?!保?]110李斯對秦王嬴政使用“揣情術”的時候,運用優(yōu)美華麗的言辭和文章,而后進言游說,可視為李斯在構思《諫逐客書》時運用的策略。
《鬼谷子》第三篇《內揵》云:“君臣上下之事,有遠而親,近而疏”[5]46、“遙問聲而相思”[5]46。李斯寫《諫逐客書》時,已不在秦王嬴政身邊,然而自從《諫逐客書》上呈秦王后,秦王嬴政立即收回了逐客令,并且“復李斯官。卒用其計謀。官至廷尉”[1]2546,就是《內揵》中“去之反求”[5]46的鮮活例證。陶弘景對此注云“順其事則去之反求”[5]47、“理契則遙聞聲而相思”[5]47,正如《內揵》云“遙聞聲而相思者,合于謀待決事也”[5]53。陶弘景注曰:“謂彼所行合于己謀,待之以決其事。故遙聞聲而相思也。”[5]54李斯的《諫逐客書》,正合秦王嬴政力圖一統(tǒng)天下的心理,《鬼谷子》第七篇《揣》有云:“說人主,則當審揣情”[5]106。因而《諫逐客書》上呈秦王之后,李斯擺脫了被驅逐的命運,而且官復原職,他的政治主張隨后更得到了秦王的采納。如果不是李斯將大量真切的事實用《鬼谷子》中高超的游說藝術演繹出來,那么在逐客令的執(zhí)行下,六國客卿被秦國驅逐,秦國統(tǒng)一六國的步伐將大大延遲,中國的歷史很大可能會改寫了。
魯迅先生說,對于一部《紅樓夢》,“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16]86不同的人分析同一部文學作品,因每個人的主觀視角不同,會產生不同的看法。將《諫逐客書》這篇飽含游說性質的應用文與以游說藝術聞名于世的縱橫家經典之作《鬼谷子》進行具體文本之間的對比印證,用聯(lián)系的視角重新分析《諫逐客書》,足以發(fā)現《鬼谷子》的游說藝術理論在李斯的《諫逐客書》中得到了具體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