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
武漢的陳化和鄒茜是一對90后小夫妻,個性都很要強,婚后一度感到極度不適,甚至不惜離婚。
離婚前,他們決定把房子重新裝修一下再出售,以便賣出更好的價錢。沒想到,當房子裝上了新的色彩,他們的婚姻也發(fā)生了改變。怎么會這么神奇?裝修過程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2014年5月,在湖北省一家媒體組織的一次同城旅游中,24歲的鄒茜結(jié)識了同是武漢人的陳化。兩人一路上談笑風生,彼此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旅游剛結(jié)束,他們的戀愛就開始了。
當時,陳化在漢口一家商業(yè)銀行工作,鄒茜在百步亭一所公立小學當美術(shù)老師,雙方父母認為他們家庭、年齡都相當,催促著他們結(jié)婚,而鄒茜也認為他們彼此相愛,興趣相投。相戀三個月后,他們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結(jié)婚時,婚房婚車都是兩家老人置辦的,沒有貸款,并且離雙方父母家很近,既沒有經(jīng)濟矛盾也沒有家務負擔。然而,他們的婚后生活卻遠遠不是想象中的那樣。
陳化平時喜歡宅在家里玩游戲,鄒茜一看到陳化坐在電腦前就心煩,對他嚷嚷:“你能不能做點別的,每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的,有什么意思?”陳化總是仿若未聞,說急了,他就反駁道:“我愛咋咋地,你憑啥管我?”鄒茜生理期時,不愿意碰冷水,她說:“來例假,我爸從來不讓我碰冷水,憑啥你要讓我洗碗?”陳化卻說:“你這就是公主??!”
兩人天天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吵,彼此越看越不順眼。他們很少一起出去散步、看電影、吃飯,總是一個不眠不休的打游戲,一個逛街刷卡買東西。他們越來越覺得這段婚姻不是他們想要的,甚至對當初說結(jié)婚就結(jié)婚有了一絲悔意。
2015年11月,在一次一次的激烈爭吵,一夜一夜的相對無言之后,他們決定離婚!
離婚是鄒茜先說出來的,陳化只是嘆了一聲氣,然后,沉默地點了點頭。那一瞬,鄒茜有些憂傷,她才25歲,卻即將背負“離異女性”這個稱號,是何其悲涼!但轉(zhuǎn)念一想,在這個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年代,離婚算什么?何況他們還沒有孩子,離個婚不就跟分個手一樣簡單!
他們開始將自己的東西收納、分割,彼此都不是糾結(jié)的人,倒也分得爽快。唯一的牽扯就是他們現(xiàn)在住的這套三居室。當初買房裝修,雙方家庭都花費了不少錢和精力,現(xiàn)在又不能一分為二,該怎么辦呢?“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買房子了……不如我們將房子賣掉吧?!编u茜提議。陳化表示認同。2016年3月,他們一同來到房產(chǎn)中介,決定將這套位于百步亭的房子掛牌出售。
然而,一連幾個星期,跟著中介來看房的人絡繹不絕,卻很少有人愿意買下這套房子。鄒茜納悶:“這房子我們才住了不到兩年,大部分家具都是新的,怎么出售這么困難?”中介的工作人員解釋:“你這房子好是好,面積大,戶型也不錯,就是裝修有些老式。要知道現(xiàn)在大多數(shù)買房的都是剛需年輕人,他們更喜歡清新一點的風格。”鄒茜恍然大悟:當初裝修這套房子的時候大多是媽媽和婆婆一手包辦,她們按照自己的喜好裝修,中式的黑色沙發(fā),清一色棕色實木的柜子,肯定是跟現(xiàn)在年輕人的眼光不一樣。
鄒茜想了想,說:“要不然,我們先把這套房子裝修一下吧,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标惢粗荒樒诖臉幼?,努努嘴說:“你愛折騰就折騰吧,我沒意見,也不負責。”
于是,鄒茜一改以往下班就去逛街的習慣,開始頻繁聯(lián)系裝修公司,上網(wǎng)看裝修帖。一天,學校同事給她介紹一名裝修設計師,說是私人獨立工作室,裝修風格別樹一幟。鄒茜與這名叫趙剛的設計師聯(lián)系上,約好下班后去他的工作室詳談。
那天,鄒茜按照設計師給的定位找了過去,地址竟在漢正街一棟即將面臨拆遷的公寓樓里。當時天色已晚,樓里漆黑一片,電梯里面破舊不堪,開門的時候還發(fā)出“吱吱嘎嘎”的聲響,鄒茜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但一想到大老遠跑過來,不上去看一看簡直就是浪費時間,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
電梯在上升的過程中發(fā)出陣陣怪響,燈光也忽明忽暗,鄒茜一下子就想到了恐怖片里的情景,整個人害怕極了。好不容易到了27層,當電梯開門的那一瞬,眼前的情景再一次讓她目瞪口呆??帐幨幍淖呃壤铮瑳]有一點燈光,四周都是緊閉的防盜門,上面貼滿了小廣告。鄒茜不敢往前走,只好給設計師打電話,誰料,設計師的電話一直都在通話中,鄒茜害怕得要哭了。
她用顫抖的手撥通了陳化的手機號,電話一接通,她就忍不住抽泣起來。她向陳化描述眼前的情景,陳化也著急了。他一邊安慰鄒茜,一邊按照鄒茜發(fā)出的定位,打車趕了過去。一個小時后,陳化找到蹲在墻角瑟瑟發(fā)抖的鄒茜,見她安然無恙才松了一口氣,卻忍不住吼她:“你瘋了嗎?大晚上跑到這種鬼地方來,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這一次,鄒茜沒有頂嘴,直接撲進陳化懷里痛哭起來。
又一個周末,鄒茜準備出去看裝修公司。陳化從電腦后探出一個腦袋,喊她:“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吧?!编u茜很意外:“不是說好你出錢,我出力嗎?”陳化換好鞋子,懟上去:“我不是怕你被裝修公司騙了嗎,到時候錢沒了,人也丟了!”鄒茜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什么人?。棵髅魇顷P心她非得說得這么損。
一連看了幾家裝修公司,鄒茜和陳化都不是很滿意,不是價錢貴了,就是裝修風格千篇一律。當時正值六月,鄒茜即將放暑假,她大包大攬:“干脆我自己來裝!”
她很快把需要的建材列出清單、工程步驟列出計劃表,頂著火辣的太陽開始跑建材市場。第一步是刷墻,她買回一桶白色和黃色的乳膠漆,將兩種顏色混合在一起,調(diào)成淡黃色,在客廳里刷,又精挑細選了墻紙,貼出背景墻。
有一次,膠水滴到她眼睛上,她心一慌,直接從凳子上摔到地上,痛得齜牙咧嘴。陳化笑話她:“你干脆掉到油漆桶里多省事?!钡麉s接過鄒茜手里的工具,堅決讓她休息,一個人用一個通宵的時間,完成了客廳的粉刷。
當?shù)诙煸缟?,鄒茜朦朦朧朧從睡夢中清醒,房子已經(jīng)由老態(tài)龍鐘的“六旬老婦”變成一個清爽可愛的“二八少女”。她不斷感慨:“不愧是學美術(shù)的啊,這顏色調(diào)得真是絕了?!?/p>
見陳化已經(jīng)累的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她悄悄去廚房煎了一個荷包蛋,烤了幾片吐司面包,叫醒陳化:“喂,你把這些吃了再睡,餓著肚子難受?!标惢癜l(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哎喲,你竟然下廚了,真是受寵若驚。這能吃嗎?可別害我拉肚子?!编u茜剛想反駁,卻見陳化已經(jīng)一口吃下了一個荷包蛋。
裝修累成狗的時候,鄒茜會抱怨:“我這就是沒事找罪受。”陳化就說:“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仿佛鄒茜一聲號令,他就解脫了。鄒茜只好閉嘴,開始重整客廳和書房地板。
之后,鄒茜又去外面請來泥工,準備將廚房改成開放式。泥工是按天算價格的,他見鄒茜一個小姑娘不懂行情,又沒大人幫襯著,故意放慢進度,拖延時間,多做一天就多賺一天的錢!鄒茜看久了,雖然心里明白,但也只能干著急。陳化二話不說,掀起衣袖,一邊與泥工師傅聊著天,一邊跟他學習和泥、貼磚,學會了他就和泥工一起干活。他干起活來認真細致,一句廢話都沒有,只是埋著頭干活。泥工師傅被他帶動起來,原來還需要兩天完成的事情,當天就做完了。臨走前,泥工師傅還稱贊他:“現(xiàn)在像你這樣肯吃苦的年輕人已經(jīng)不多了?!?/p>
事后,鄒茜問陳化:“你以前怎么沒這么勤快?”陳化說:“像泥工師傅這樣的人是最淳樸的人,也是最奸詐的人,他們的心理就是,在你給我錢的前提下,我盡量少干活就是我賺了,不管你是破口大罵,還是彬彬有禮,他們都堅持著他們的信仰。我這樣做,是想將他們淳樸的那一面激發(fā)出來,你看,效果不是很明顯嗎?”鄒茜崇拜起來:“你懂得真多,以前可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會看人?!标惢瘩g:“我身上的優(yōu)點可多了,是你缺少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p>
廚房改成開放式西廚的那天,鄒茜和陳化約好去外面大吃一頓慶祝一下,但出門前,望著新安裝的油煙機,鄒茜又改變主意了。她在網(wǎng)上訂購了兩份生牛排送貨到家,拿出從沒拆封過的煎鍋,制作牛排。望著鄒茜系上圍裙,在廚房忙來忙去,陳化發(fā)出感慨:“原來你做起事來還是像那么回事的?!?/p>
西餐桌上是鄒茜在淘寶上精心挑選的桌布、餐具,看起來賞心悅目。兩人邊吃邊聊,這是多長時間都不曾有過的場景。飯后,陳化竟然破天荒去洗了碗,鄒茜望著他的背影,心里感慨萬千。
自從裝修好廚房之后,兩人的日子還過得挺有盼頭的。以前每次一回家,陳化就坐在電腦前,餓了就叫外賣。但現(xiàn)在每天下班后,他竟會和鄒茜一起去菜市場買菜,紅色的西紅柿、紫色的茄子、綠色的芥藍……他們一起做飯,將番茄魚湯里撒上切碎的迷迭香,排骨炸得脆酥酥的,豆腐煎到一面變成金黃色。在微熱的晚風中,兩個人身上都是汗的氣味,食物的氣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愛的氣息。鄒茜能感覺到自己慢慢喜歡上現(xiàn)在的生活,覺得陳化越來越順眼了,家里的氛圍一天比一天好。
不久,裝修開始接近尾聲。鄒茜在網(wǎng)上買來漂亮的水晶燈。水晶燈發(fā)過來的時候都是零散的,要自己去拼裝。大熱天的,鄒茜就坐在客廳里,穿珠引線,不時發(fā)出“叮叮當當”清脆的響聲,讓陳化一直煩躁的心突然沉靜下來。水晶燈掛上去的那天,他竟關上游戲,播放了一首音樂,邀請鄒茜一起共舞……
幾天后,鄒茜的媽媽來家里看望他們,見他們將小家打理得有模有樣,心里直樂:“還是你們年輕人會過日子啊,真是越來越有家的味道了。”媽媽走后,鄒茜和陳化商量,決定將雙方的老人接到家里來吃個飯,順便提下離婚的事情。
周末,兩人從一早就開始忙活,做了一大桌子菜,雙方父母看著他們夫唱婦隨,紛紛感慨:“以前還擔心他們在家懶習慣了,沒想到結(jié)了婚就一下子成長起來。”“看他們感情多好啊,也許很快我們就有孫子抱了。”
陳化和鄒茜在廚房聽到爸爸媽媽們的談話,臉都紅了。這一天,他們誰也沒有提離婚的事情,一起開開心心吃了一頓飯。
第二天早上,鄒茜習慣性地喊上陳化:“走,我們今天去花鳥市場,給新家裝扮裝扮?!彼麄兙艏氝x買了綠蘿、仙人掌、幸福樹……
回到家后,十多盆綠植枝條蔓蔓,一盆碩大的幸福樹安靜生長,空蕩蕩的陽臺變得生機勃勃。陳化側(cè)頭望向鄒茜,她扎著馬尾,手里正捧著新買回來的玻璃杯,眼睛凝視著遠方。窗外的夕陽落在她身邊,仿佛整個人都發(fā)著光。陳化就這樣看呆了,從來沒有這樣的一刻,他覺得鄒茜美極了。
陳化突然發(fā)現(xiàn)他之前并不了解鄒茜,以前總覺得鄒茜性格要強,經(jīng)常莫名其妙地發(fā)脾氣,愛耍小性子。可這次裝修,他親眼看著她每天頂著烈日出門,回到家累得一倒下就能睡著,也曾不小心受傷,也曾被一些商家氣哭,但她卻從來沒有喊苦喊累,說要放棄。追求完美的她不允許有一點點瑕疵,即使再困難,她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嘗試,所以,裝修出來的效果比他們想象中都要完美。也正是因為鄒茜的堅持,原本已經(jīng)放棄考會計師的他,重新拿起書本復習,進修。一周前,他去參加會計師職業(yè)資格考試,發(fā)揮得還不錯。
那天,他們一起坐在陽臺上看晚霞,那晚霞就像是從地底升起來的火焰,從地與天的交界之處一直燃燒到最遠的天邊。在霞光的照耀之下,整個世界都好像燦爛起來。陳化忍不住感慨:“住在這樣的房子里,有一種家的感覺。要不然,我們別賣了?!编u茜笑笑,帶著一絲意外,卻又覺得理所當然。裝修過程中,她早已見證了陳化的擔當,他能吃苦,并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嬌生慣養(yǎng);他也很有主見,總能讓兩個人的靈感突然迸發(fā)出來,想著以后還能跟他共度一生,突然心里有些期待。
鄒茜跟陳化說:“以前,我們生活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試圖用公主的姿態(tài)去馴服你,卻屢屢失敗。沒想到,我付出多一點,得到的也多了一些。難道這就是愛?”陳化將她擁入懷中,動情地說:“有人說,看一對戀人是否合適,去裝修一套房子吧!謝謝你的瞎折騰,讓我們能夠重新?lián)碛斜舜恕?/p>
編輯/包奧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