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的情懷與他的經(jīng)歷、磨難和生活環(huán)境總有著這樣或那樣的聯(lián)系,我讀劉云生的小說只有一種感覺,他是一個踏實的人,一步一個腳印走在礦區(qū)冷硬土地上的漢子。
從劉云生的作品《熬年》獲趙樹理文學獎開始,到他的長篇《天日》問世,他的作品開始被人關(guān)注,這么多年來,他堅持不懈地走著自己創(chuàng)作的路子,無論是生澀的炊煙還是歡慶的禮贊,從他的心中都省略去了,直到《小說選刊》選載他的作品《一個冬天的童話》,更進一步證實了他是一個踏實的人、執(zhí)著的人。
劉云生的每一部作品都是用感知的心貼著地面的冷暖來創(chuàng)作的,體驗著地面上的浮草、硬石、人生的悲愴;天空中的陽光、羽翼、流星的劃痕。當一個創(chuàng)作者緊緊握住雙拳來創(chuàng)作的時候,情懷就從他那顆悲天憫人的心里誕生了,更加堅定了他從容而踏實的腳步。
大同市作協(xié)李秀峰先生在評論劉云生的小說《遠去的粉蝴蝶》和《藍藍的山桃花》時,這樣寫道:“……用觀照人生的筆端所營造出的略帶淡淡傷感的氛圍,使讀者猶如置身于被一場初雪覆蓋后的曠野,在寂靜之中感覺凄涼之美,繼而引發(fā)萬千思緒……較之《藍藍的山桃花》,我似乎更喜歡《遠去的粉蝴蝶》——喜歡于她藝術(shù)構(gòu)架的精到,喜歡于她美感魅力的朦朧,喜歡于她冷月葬花魂般的意蘊,喜歡于她純潔的心靈世界所發(fā)出的《圣母頌》般的音韻,喜歡于她用淡香的花瓣設置的讓讀者步步逼近的‘圈套?!?/p>
閆晶明評價他的小說《一個冬天的童話》——《怎一個“拙”字了得》,這篇文章說,說“拙”的原因,并不僅僅是因為小說語言的質(zhì)樸無華,還有他的結(jié)構(gòu)故事的方式和對所涉及的主題的態(tài)度既是明證。他的這一點“拙”,讓人憐惜,也讓人覺得很可愛。小說就這樣無意地、直白地為我們展現(xiàn)了一個人間童話,這個童話其實并不美好,而是把美好的東西一樣樣毀壞,于是處處充滿了悲劇的味道。
《小說選刊》原主編賀紹俊在《小說自成系統(tǒng)的平穩(wěn)演進》中評價劉云生的作品:與魯敏的小說相比較,劉云生的小說敘述卻是堅硬的,堅硬得像塞北裸露的石塊,硌疼了我們的心靈。從劉云生的小說里你會感到,人的善良、愛戀、溫情,就是童話里最持久的熱能,它雖然無法驅(qū)趕現(xiàn)實中的冬天,卻能融化被凍傷的人心。劉云生在小說中張揚的同樣是道德情懷,如果說,魯敏的道德情懷是神圣的話,那么,劉云生的道德情懷則是肅穆的。
張高評價劉云生的小說,定義為無奈之美,在這篇文章的最后張高這么說:《一個冬天的童話》是凄美的、哀婉的,有著蕩氣回腸的力量,有著人性之大美。作者在許多地方有意避開了對女主人公心理的直接描寫,從而給讀者留下更多回味和思索的余地。語言極簡練,比如小說里作為鋪墊的“兩三年來,礦上的一些女人同車隊的一些男人已經(jīng)有了那種關(guān)系”。短短一句話,里面卻包含著許多信息:既有敘述者不便明說的隱晦,又有習以為常的無奈。
生在礦區(qū)這片冷硬的地域,注定了一個作家不會大紅大紫,但是,一個作家的創(chuàng)作能力是經(jīng)得起一切考證的。記得前幾年,劉云生在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因為一句方言的不恰當,他邀來好友郭直、張高與我,我們坐在一起,一句句說,用不同地域的方言講,用普通話講,那時我才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字斟句酌,直到劉云生非常貼切地找到了敘述的語言時,他感到滿意了,我們的肚子卻餓得咕咕叫了,時至今日,郭直先生已經(jīng)作古,劉云生的作品也精之見長。
有幾次我們被文學社團邀請結(jié)伴出行,劉云生是不多言的,他把自己擱置在最深處,他不談家庭,不談文學,偶談世相,世相他是看得清的,心里比較明白,他出言不多,但是很受人尊敬,一則是他的人品,一則是他的文風。記得他在火車上用鋁飯盒裝著飯讓我猜,我想了想一定是土飯,說出名兒,果然猜中了。他笑了,像個孩子,他竟然驚訝于我的判斷能力,一個勁兒地問我:“你咋能猜得到呢?”其實我知道,劉云生與我父兄是一代人,所謂土得掉渣的一代人,他們絕不會帶肯德基或麥當勞,至多也就是莜面、饅頭、奎壘啥的,連面包也絕不會帶,我就直接猜成了“奎壘”,果然猜中了!由此引起話題,我們還談到了大同人的所謂“置件”什么的,好多遺忘或是消失的傳統(tǒng)吃食和置件工藝又被勾了起來。那次出行,我明白了寫作者要有自己的良性思維,這種良性思維是創(chuàng)作的定性??!我暗暗佩服劉云生的同時,也在為自己的寫作找路子,其間與劉云生的談話不多卻很是受益。
正當文學處于邊緣化,我不知道是誰把文學推向了邊緣,又是誰執(zhí)著地堅守著這塊土地。但我相信,每一個創(chuàng)作者都有著與生俱來的痛楚,而這痛楚恰是誕生童話的土壤。對于一個寫作者來說,你的每一段文字,每一部作品或是每一句話語能夠留存下來,對你本人來說便是最好的記憶,脈管里的血凝滯了,抑或是沖涌了,在冷硬冷硬的礦山冬天,一個男人敘事的故事離我們是遙遠的也是貼近的,故事是虛構(gòu)的也是真實的,寫故事的人用故事演繹心中的童話,演繹他那與生俱來的憂傷,讓多少人來記下這片土地發(fā)生的故事,這是作家的能力,劉云生具備這種能力,因為他用一步一個腳印來證實。
我想,對于一個作家來說,童話無處不在,黑夜亦不可阻擋,門縫里的一絲絲寒風會讓作者更加清醒,推開門來,邁出的每一步都是踏實的、執(zhí)著的、堅定的,期待著《一個冬天的童話》之后會有千千萬萬個不分時節(jié)的童話誕生,也期待著像《天日》那樣有力量的長篇再現(xiàn)。
閆桂花:中國作協(xié)會員,中國煤礦作家協(xié)會理事,山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同煤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著有中短篇小說集《暖》(中國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