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佳寧(哈爾濱師范大學文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5)
古琴在高校中傳播的主要載體是學生社團。學生社團同社會開設的琴館不同,除去其非盈利的特征之外,還有一個更為顯著的特點就是成員以高校青年學子為主,受教育程度較高,包含了本科生、碩士生、博士生等不同階段的高校青年學子。每個社團平時在指導教師的指導下進行古琴的文化與技藝方面的學習,并會不定期邀請專業(yè)古琴教師客座社團進行指導。古琴社團的成立為廣大高校古琴愛好者提供了較為廣闊的平臺,相對減少了學習古琴的成本,增加了古琴藝術在高校學生中的影響力。但由于古琴社團教學并不系統(tǒng),缺乏專業(yè)琴師的悉心教導,大多數社團成員仍處于自學的狀態(tài),極為容易出現專業(yè)性的錯誤。此外,由于古琴特有的對領悟能力和耐心需求,許多高校學生在日復一日的練習中逐漸失去興趣,最終脫離社團,導致社團的成員構成不穩(wěn)定,教學進度停滯不前,甚至可能會出現后繼無人的情況,最終導致社團的解體。
高校古琴社團的運行機制較為簡潔,然而高校古琴社團隸屬于學院或學校的相關管理單位,時常會出現對活動場所或活動時間的限制,甚至需要完成學校硬性指派的任務,使高校學生社團缺乏一定的自主性。
在從事具體的社團活動中,從活動的組織、進行到最終取得的效果來看,不難發(fā)現古琴在青年學子眼中的意義已逐漸發(fā)生轉化。面對當今社會多元文化的復雜交錯,古琴已不再僅僅象征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它逐漸成為一個復雜意義的集合體。
首先,古琴被視為傳統(tǒng)文化符號。對于那些熟悉現代都市的生活方式的青年人而言,古琴作為一種傳統(tǒng)文化的象征在視覺觀感上確乎會給他們帶來一定的新鮮感,進而可能會抱有一種獵奇的心態(tài)而駐足。他們未必會知曉古琴是什么,但一旦聽聞古琴與傳統(tǒng)文化相關,就或多或少都會對古琴產生一種尊重。傳統(tǒng)文化在近一百年間曾遭受到了極大的沖擊與破壞,尤其在20世紀60-70年代經受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加之新世紀以來消費主義風浪的席卷,人們對功利的考量加重,使得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面臨著極大困境。近年來,國家在意識形態(tài)工作領域中著力頗多,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被定義為全民族的理想與奮斗目標,而對于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視,正是實現“中國夢”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因而,高校古琴社團將活生生的“傳統(tǒng)文化”放置于青年的面前,使他們對高度抽象化的“傳統(tǒng)文化”有了具象化的理解。親近古琴、了解古琴、學習古琴自然而然被理解成為一種對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古琴=傳統(tǒng)文化,在這樣一種等式下,許多青年人將古琴簡單等同于傳統(tǒng)文化。此時的古琴在青年人眼中已徹底成為一種傳統(tǒng)文化的符號與象征,學生學習古琴充滿了儀式感,而古琴本身的獨特意義則被忽略,使古琴的傳播與傳承流為一種形式。
其次,古琴被視為一種興趣愛好。當今的青年人普遍出生于上世紀80年代末與90年代初,成長于新世紀初的十年。在此期間,經濟的飛速發(fā)展在為人們帶來一定的物質基礎的同時,也為人們在思想上帶來了禁錮,人們開始變的功利了。在青年人的身上,所體現的就是成績與分數會決定人的一生。在家長的眼中,興趣愛好被分為“有用”與“無用”,是否能夠在未來的升學中占有一定便利成為了選擇興趣愛好的首要條件。很可惜的是,古琴作為一種樂器,始終無法同其他藝術形式相提并論,在升學考試中有分數上的體現,除去少許“世家”的傳承,很少有人將古琴作為自身的興趣愛好,這就使古琴的傳播陷入到困境之中。然而在青年人進入高校之后,由于高校管理上自由度的放寬,使學生有相對自由的時間進行支配。而古琴在此時作為一種興趣愛好讓眾多青年學子尋找到一種“補償”。但我們無法忽視的是,作為興趣愛好的古琴此時已經同其他的藝術形式沒有任何的區(qū)別,新成員對古琴的選擇實際上是在尋找某種曾經丟失的“記憶”,因而,古琴的原初意義在這種“尋找”的過程之中被進行了解構。另一方面,我們并不能夠忽視那些真正對古琴熱愛而產生興趣,進而學習古琴的青年學子們,他們或許是因為悅耳的旋律,或許是因為癡迷于傳統(tǒng)文化,又或許是因為對技藝的執(zhí)著而將古琴作為一種興趣愛好。他們對古琴的意義有自己的體會與理解,但又不免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當代社會文化的影響,對古琴的意義產生了某種選擇。而影響他們選擇的恰恰是當下功利主義盛行給人們帶來的浮躁。在傳統(tǒng)觀點看來,古琴作為一個知識系統(tǒng)需要學習者對其進行全面的了解,從不同方面進行選擇而將古琴作為一種興趣愛好實際上同樣是將古琴的原初含義進行了解構。
第三,古琴被視作一種象征性資本。象征性資本這一概念是由布迪厄所提出,旨在同經濟資本相區(qū)別。它是一種被建構的權力,是社會群體的權威或代言。它不同于經濟資本以金錢作為衡量價值的唯一標準,而是將名望、公信力作為一種資本進行運作,以形成某種可以支配的權力。在社會進程中,象征性資本相較于經濟資本稍顯抽象化,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卻時刻存在。古琴同樣也可被視為一種象征性資本,在社團活動中,有著較為明顯的體現。作為古琴社團的靈魂人物,指導教師的地位崇高,他對古琴的專業(yè)性讓人毋庸置疑。成員對指導教師的信任與肯定逐漸建構成一種他在古琴領域中的權威。而指導教師這樣一種的權威地位轉而又加深了其在社團中的影響力。不僅僅是在社團之中,甚至在其他領域,這樣一種威望也使其能夠博得一定的利益與肯定。古琴做為一種傳統(tǒng)文化的代表與作為一種象征性資本是相互契合的,這首先需要對古琴本身的意義進行肯定。古琴在中國古代是知識分子志趣高雅的象征,主要的功能是抒發(fā)知識分子(士人)的情感與完善自身的修養(yǎng),豐富其精神生活,因而古琴可被視為一種“士人精神”的表征,從而導致作為傳統(tǒng)文化代表的古琴成為人們推崇與關注的對象。所以古琴被視為一種象征性資本,最大價值在于其傳統(tǒng)文化的標簽。許多青年人將將學習古琴作為一種對自身的積累,意圖在畢業(yè)后憑借這種資本來博得滿意的工作。社會的肯定,學習者的稀缺,加之古琴本身所含有的積極意義,使古琴在這樣一個快餐文化盛行,主流文化遭遇沖擊的時代成為傳統(tǒng)文化的代表,進而形成了一種象征性資本。古琴此時已不再是“修身養(yǎng)性”、“寄托心境”的“君子之器”,而逐漸成為了一個能夠控制、引領眾人的權力與威望的象征。青年在拜服于這種威望的同時,也試圖去擁有它,客觀上又促使這種象征性資本的更加完善。
綜上,古琴在現代文化浪潮中的意義已反生了極大的轉變,它不再僅僅屬于知識分子,象征著故去已久的“士人精神”。在不同的人眼中,它也被重新賦予著不同的內涵。在青年一代的眼中,古琴是一種景觀,是一個符號,是一種興趣愛好,也可以是一種象征性資本。古琴意義在當今社會的多方面纏繞凸顯了社會多元文化的復雜性,青年在對古琴的意義進行取舍時勢必會因此而產生一定的影響。因而,古琴不僅為青年人帶來傳統(tǒng)文化的回歸,同時也讓當今受到多元文化影響的青年人重新定義了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