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黨增(西南民族大學 ,四川省 成都610041)
“文化的分析不是一種探索規(guī)律的實驗科學,而是一種探索意義的闡釋性科學”[1]
理解格爾茨對文化的定義,是了解他學術(shù)思想的基礎(chǔ),而對“文化”的闡釋,也正是他思想的獨特魅力。
格爾茨繼承了韋伯的理解,人是尋求意義的動物的思想,并以此作為分析的基礎(chǔ)。因此,他在《文化的解釋》第一章中指出:“我所采納的文化概念本質(zhì)上屬于符號學的文化概念,與馬克思·韋伯一樣,認為人是懸掛在由他們編織的意義之網(wǎng)上的動物,文化的分析不是一種探索規(guī)律的實驗科學,而是一種探索意義的闡釋性科學。”[2]
在對文化定義的探討中,格爾茨作為人類學者,最持久的興趣一直是對文化的重新定義。他認為泰勒著名的“最復(fù)雜的整體”的文化概念,不能否認其獨創(chuàng)力,但必須用理論上更具力度的文化概念來代替它。把文化理解為“習得行為”的普遍觀念等觀點都已經(jīng)太過時了。他聯(lián)系“文化”一詞在社會人類學領(lǐng)域因其所指的多義性與研究的模糊性而受到指責,表明“我所堅持的文化概念既不是多所指的,也不是模棱兩可的,而是指從歷史沿襲下來的體現(xiàn)于象征符號中的意義模式,是由象征符號體系表達的傳承概念體系,人們以此達到溝通、延存和發(fā)展他們對生活的知識和態(tài)度”。[3]象征符號用來指作為觀念載體的物、行為、事項、性質(zhì)或關(guān)系—觀念是象征的“意義”。[4]這些象征符號恰恰就是意義的載體,文化的分析就是對意義的推測,對這個推測進行評價,引出解釋性的結(jié)論。
格爾茨從解釋人類學的角度提出了“深度的描述(深描)”。他認為,民族志的任務(wù)是對深描的追溯,現(xiàn)代一些人類學家所做的民族志只是對現(xiàn)象的描述和對事件本身的研究。格爾茨從開始就認同韋伯,談文化的意義講價值體系和意義體系,通過象征和意義來表達,他更加注重的是主位的研究,回到當?shù)厝说囊暯?,而不是做形式和框架的東西。
人類學寫作本身就是一個闡釋的過程,而有效的闡釋能夠使我們看到闡釋對象的本質(zhì),使我們更深層次的理解當?shù)匚幕V挥斜就寥瞬拍茏龅谝粚哟蔚年U釋,因為這是他們的文化,他自己才能理解他自己的文化,作為外來者,我們所要研究的是從他的角度理解文化,看他是怎么看待這個世界的。這就是主位的研究方法,在這里不斷被強調(diào)。將人類學闡釋同現(xiàn)實分開,就失去應(yīng)用性,成為空無。[5]
人類學如何進行闡釋的研究,就是要透過事件和文化現(xiàn)象,深入的闡釋它背后的意義體系。格爾茨認為人類學只能做闡釋性研究,而不能做分析性研究,所有的分析性研究最終仍將回歸闡釋性研究。站在當?shù)厝说牧錾?,從他的角度理解文化,看他是怎么看待這個世界。而一直所強調(diào)的“闡釋”,不是人類學者所給出的闡釋,而是當?shù)厝私o出的闡釋,人類學者所要做的是對當?shù)厝私o出的闡釋再做一番闡釋,Say something of something ,言說對事項的言說,核心是要理解別人是怎么理解世界的,闡釋別人是如何闡釋的。
格爾茨在《文化的解釋》最后一章《深層的游戲:關(guān)于巴厘島斗雞的記述》可以作為他解釋人類學的一個范例,也是他深描理論的具體應(yīng)用。
1958年他在巴厘島上一個大約500人的村莊做田野調(diào)查,那時斗雞已被當?shù)卣梗藗內(nèi)匀话朊孛艿剡M行。斗雞是古代巴厘社會的重要活動,是巴厘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格爾茨指出,巴厘斗雞活動使用的雞是男性的象征,“雄雞”一詞比喻為英雄、勇士、政治候選人等,法庭審判、戰(zhàn)爭、政治爭奪、遺產(chǎn)糾紛以至街頭吵架都比作斗雞。雄雞是他們自己的象征性表達,在巴厘人眼中是人的地位的象征。斗雞在一個50平方英尺的場子上進行,雄雞的爪子被裝上鋒利的刀刃,雄雞的訓(xùn)練者像教練員一樣使雄雞堅持到最后,拼死去爭奪勝利。雙方的雄雞經(jīng)過若干回合的戰(zhàn)斗,直到一方的雄雞不敵另一方,首先斷氣者為敗。
格爾茨對斗雞的解釋學解釋,主要著眼于圍繞斗雞發(fā)生的社會性行為,即對圍觀人群的兩種賭博進行分析。一種是在賽場中央雙方斗雞者及其親朋分別組成集團的大賭博即核心賭博;另一種是在賽場周圍觀眾個人之間的小賭博。周圍的賭博是工具理性,是為了贏錢而賭博;核心的賭博是加有人格和道德的,實際上是以價值取向為主的賭博。關(guān)于地位和金錢的關(guān)系,在核心賭博中,他的實際目的并不是贏錢,而是為贏得聲望和地位,而周圍的賭博純粹是為了贏錢而去賭博,參與核心賭博的那些人也是最能理解游戲也是最能理解當?shù)匚幕娜耍欢谥車鸀榱私疱X而去賭博的人,其實是被這個游戲所戲弄的一群人。
在關(guān)于深描的最后,也有人對格爾茨這種方法提出質(zhì)疑和批評,認為會造成過度闡釋的可能。人是賦予世界意義的人,所以要深描。過度闡釋是沒有依據(jù)的闡釋,而格爾茨是建立在對文化的高度敏感、高度的理論建構(gòu)和悟性基礎(chǔ)上做出的闡釋只有天時地利人和才可能實現(xiàn)。
注釋:
[1]C.格爾茨:《文化的解釋》,韓莉譯,第5頁,南京,譯林出版社,2014
[2]C.格爾茨:《文化的解釋》,韓莉譯,第5頁
[3]C.格爾茨:《文化的解釋》,韓莉譯,第103頁
[4]黃淑娉、龔佩華:《文化人類學理論方法研究》,第394頁,廣東,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
[5]C.格爾茨:《文化的解釋》,韓莉譯,第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