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升

前些日子妹妹來電，說88歲的老父親因患腦梗并發(fā)肺炎住進了醫(yī)院。我沒多想，立即放下手頭的活，當(dāng)天就趕回合肥，直奔父親的病床。父親看了我一眼，又昏過去了。

之后的幾天里父親的病情極不穩(wěn)定，我全身心地陪護父親。2017年10月18日，這個讓人難忘的日子。那天天氣晴朗，病重的父親早知道十九大盛況。真是怪了，一大早老人就醒過來，對我說：“看看?！蔽艺f：“到時我叫您，咱一塊看?！笨粗苍斎胨母赣H，我心里踏實多了，心想：父親明白、堅強，這關(guān)肯定能挺過去。上午時分，醫(yī)生給父親輸上了藥，鼻子里插著輸氧管和注食管。8點50分，我把父親喚醒，說十九大馬上開幕了，他忽地要坐起，像正常人一樣，我也很高興，將床搖起，父子倆同看十九大電視直播。

醫(yī)生用了最好的抗生素，無力的父親吐不出痰，只能靠管子往外吸。父親的病情加重，昏迷中不停地呼叫要回家，母親也希望我們讓他回家，我們姊妹四人決定出院到農(nóng)村的弟弟家。

回家后的幾天里，一邊為父親輸液用藥，一邊準備著后事。一天深夜2點，父親從昏迷中醒來要給我說幾句話。他說：“我心疼你們姊妹幾個，這樣下去會把你們累壞了，我千萬個不忍心?！苯又屛野鸭胰私衼?，我感覺到父親為了不連累兒女有放棄治療的念頭。我說：“別胡思亂想那么多，孝敬您是天經(jīng)地義的。”他突然說了一句“午夜話連篇”，我驚訝，這是詩語啊，便讓父親說第二句，他思索片刻微弱地說“孝子守床前”。好啊，好詩，那第三句呢，他閉上了眼睛，累了。過一會我弄醒父親讓他把詩作完，他好像沒詞了。我說“共同戰(zhàn)病魔”，他聽清楚了，說“好”。那第四句呢，他堅定地說了一句“活百歲”。我說五言詩，還差兩個字呢，您再想一想，他一時無語。我說：活他百歲年，怎么樣。父親以表情表示肯定。我說：詩要有個名字，給這首詩題個名吧，就叫“病翁夜話”。此時，父親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然后又閉上了眼，進入昏睡之中。

身為長子，主事病危的父親，那些天我?guī)缀鯐円古阕o在父親身邊，就在父親奄奄一息，家人都慌了神時，我坐在床頭，緊緊摟著臉色蒼白的父親，依我胸前靠著，一聲不作，沒有眼淚。心想，父尚有一口氣，我就要堅守，一定要堅守……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此時此刻好像空氣都凝固了，靜得出奇。神奇的事情出現(xiàn)了，誰也沒想到，父親竟慢慢地緩過神兒，面色也漸漸地紅潤起來。

幾天后父親退燒了，咳痰次數(shù)也少了，不知不覺中還能吃點稀粥了，全家人興奮不已。我對父親說：“大病不死，下一句呢？”父親說：“必有后福?！蔽艺f：“真棒！您真神?！备赣H滿意地笑了。

如今一個月過去了，父親又能自己吃飯，自己起夜，還能走上幾步了。在陪伴父親，從病重到病危，再到康復(fù)的兩個多月里，我雖然身心疲憊，卻沒有忘記工作，連續(xù)創(chuàng)作了多篇文章和詩聯(lián)。

誰說忠孝不可以雙全。我正是從父親的堅毅中，讀懂了人生的真諦。

和父親相比，我簡直差遠了。

（責(zé)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