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惠蘭 萬鳴宇

白色的卡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車頭后面，是長長的車廂，上面印著繁體的“華協(xié)”二字。車廂內(nèi)裝的不是普通貨品，而是剛剛從陜西運出的兵馬俑。箱子里的兵馬俑包裹得嚴嚴實實，外面路況常有變化，兵馬俑卻一直保持平穩(wěn)。

“里邊有減震的設備，氣墊，”華協(xié)國際珍品貨運服務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湯毅嵩接受本刊采訪時說，此外車上還有溫控、濕控設備、行車的路線和軌跡。路線、車速都是計劃好的。

2月6日，英國利物浦世界博物館。三天后，秦始皇兵馬俑大型特展在這里開展。

華協(xié)是這次兵馬俑的承運方，他們把十件文物運到上海浦東國際機場。工作人員小心把這些箱子運上貨運飛機。這一切，也都是計劃好的，要擺在前艙的位置，那里更穩(wěn)定，裝馬的箱子更是得小心?！榜R頭要根據(jù)朝向擺”，湯毅嵩說，“馬四蹄懸空，最容易斷，所以朝向很重要，因為飛機落下的時候有沖力，幾秒鐘沖擊，可能就會造成鞍折斷了。”

這場展覽至少從一年前就開始準備，美國費城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工作人員到陜西與文物部門協(xié)商，希望能邀請兵馬俑到該館進行展出。陜西文化交流中心也派人去費城考察場地、安全措施。這期間過程繁雜，兵馬俑的境外展覽又常帶文化之外的含義，等到一切都安排穩(wěn)妥后，華協(xié)的工人把文物裝箱，運到博物館。

美國費城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已經(jīng)準備好迎接這批文物。2017年9月底，“兵馬俑：秦始皇帝的永恒守衛(wèi)”展在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開幕。陜西文物交流中心的工作人員看到進展順利，也返回國內(nèi)。

原本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直到一個晚上，24歲的美國青年邁克爾·羅哈納出現(xiàn)在博物館里。

展界“寵兒”

2017年12月21日，圣誕臨近，美國東北部費城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9月底開幕的兵馬俑展展期剛過一半。這天晚上，一場鼓勵來賓著丑陋毛衣加入的派對，悄然在博物館里拉開序幕。國外很多博物館常會向外界出租場地彌補經(jīng)費不足。24歲青年邁克爾·羅哈納也是參加者之一。

晚上9點11分，距派對結(jié)束還有不到1小時，身著長袖綠色毛衣，頭戴綠色棒球帽的羅哈納，溜進了已經(jīng)結(jié)束參觀的展廳現(xiàn)場。其間他還曾出去叫朋友一起進來，對方略作停留便相繼離開。羅哈納留了下來，展廳里的攝像機默默記錄下這一切。9點17分，他用手機手電筒環(huán)視了周圍展品之后，站上其中一個展臺，摟著一個兵馬俑，來了一張自拍。

生于1990年代的羅哈納和誕生于公元前2世紀的兵馬俑，都未曾有過這等經(jīng)歷。這件兵馬俑尤其如此，雖然出土之初保護并不嚴格，但如此親密的自拍，還是從未有過，最近這些年，游客更是難以近身。

12月21日，在美國費城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展出的兵馬俑遭到破壞。圖為被損壞的兵馬俑前后對比圖。

1974年3月，兵馬俑被陜西省臨潼縣打井的農(nóng)民意外發(fā)現(xiàn)，震驚世界。1976年5月，經(jīng)過特別批準，新加坡總理李光耀到遺址參觀，他評價其為“世界的奇跡，民族的驕傲”。1978年，時任巴黎市長雅克·希拉克（日后成為法國總統(tǒng)）也來到陜西，他一到這個還是“大工地”的發(fā)掘現(xiàn)場就不由贊嘆：“世界上有七大奇跡，秦俑坑的發(fā)現(xiàn)堪稱第八大奇跡。”

吳永琪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館長任上退休，當年他剛從陜西省文化廳調(diào)入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籌建處。他記得，由于博物館還沒有正式開放，所謂“展廳”，就是幾間破平房，里面擺幾個陶俑，尼龍繩一拉，也沒有展柜。當時民眾出于對文物的好奇，人們總喜歡上手去摸一摸?！爱敃r文物展覽還是個新鮮事物，”吳永琪向本刊回憶道，那個年代，“洛陽白馬寺的馬還有人去騎。”

相較之下，當時兵馬俑在國外享受的待遇要更高。在被正式發(fā)現(xiàn)的兩年后，為紀念中日邦交正?；?，兵馬俑就隨“中華人民共和國古代青銅器展覽”赴日。后來還先后到了美國、菲律賓和不少歐洲國家展出，甫一亮相就收獲贊譽無數(shù)，展出國的元首政要和皇室成員們也不放過爭睹其風采的機會。在法國展出時，每個兵馬俑身旁還站有四個衛(wèi)兵日夜守衛(wèi)。

2011年1月25日，加拿大蒙特利爾，工作人員拆掉兵馬俑身上的保護包裝，進行布展。

1982年，境外第一個兵馬俑專題展在澳大利亞開幕。這一年，陜西省開始獨立承辦境外展出，并成立了“對外文物展覽處”。1987年，36歲的吳永琪升任秦俑館副館長，在那之后，每年他都要赴海外隨展?！爸辽僖淮危踔粮?。最多的一年大概有兩三批展覽在外面，都有兵馬俑?！眳怯犁髡f，但與此同時，政府對文物出境展覽的管理也越來越嚴格，“很多博物館都申請不上”。

2002年到2013年，國家文物局印發(fā)了三批次《禁止出國（境）展覽文物目錄》，共195件（組）一級文物嚴禁出境展覽。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的銅車馬也在其中。秦俑和陶馬雖然允許到境外展出，但也有很多限制。根據(jù)2005年出臺的《文物出境展覽管理規(guī)定》，一級文物展品超過120件（套），或者一級文物展品超過展品總數(shù)的20%，還得報國務院審批。兵馬俑更為特殊，它的展出數(shù)量不能超過十件，時間不能超過一年，且在同一時期、同一國家或地區(qū)，只能舉辦一個以秦俑為主題的出國（境）專題展。

這次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提出要借兵馬俑出展，陜西省文物中心也經(jīng)過了大量調(diào)研，包括博物館的影響力、策展能力、安保能力等等，最終才確定合作。

一般這樣的對外合作，安保是非常重要的考察環(huán)節(jié)?！八^周界報警都應該有的，人防、技防、安防都應該有的”，吳永琪介紹說，人防就是通過人來看守，技防就是紅外監(jiān)控、周界報警等，安防就是一些物理空間上的防范，比如欄桿、隔離線等?！鞍吹览肀０补緫撚羞@個，因為我們把安全交給了對方博物館，對方博物館把安全措施賣給了保安公司，他們來負責文物的安全。”

“我們的（借展）文物都會有個詳細的點交報告”，陜西文物交流中心相關工作人員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介紹，包括西安點交現(xiàn)狀、西雅圖布展現(xiàn)狀、西雅圖裝箱現(xiàn)狀、費城布展現(xiàn)狀、費城撤展現(xiàn)狀，以及到西安再交還文物的現(xiàn)狀等等。而且，發(fā)出之前，還會對文物進行體檢，“對這個文物的所有的東西（指部位）照相，哪兒有一道劃痕，都要記住，哪兒有個裂縫都要記錄。就是我借你什么樣，你還回來什么樣?！?/p>

只是，誰也沒想到，展出期間博物館會出租場地辦派對，也沒想到，羅哈納會溜進恰巧沒有上鎖的展廳，安保人員恰巧也沒發(fā)現(xiàn)。而羅哈納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摟著自拍的那個兵俑，也有些異常之處。

兩次受損

羅哈納摟著拍照的這個兵俑是鞍馬騎兵俑，它上穿齊膝長襦，外罩齊腰鎧甲。下穿長褲。左手半握，似持兵器，右手牽馬狀。秦代騎兵短小精悍，戰(zhàn)馬健壯有力，在當時，這是一個新興的兵種，在秦始皇的征伐戰(zhàn)中起過重要作用。

羅哈納打開手機手電筒，仔細查看。他很快看到一些異樣。這件陶俑的左手吸引了他的注意，警方事后從監(jiān)控錄像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羅哈納把陶俑的左手拇指掰斷后放進了口袋，這才離開了展廳。

2007年9月11日，英國倫敦.中國秦兵馬俑在大英博物館開展。時任英國首相布朗出席開幕式并致辭。

“那個兵俑大拇指出土時就斷了，要是沒有壞，他掰不斷，陶器很硬的”，吳永琪說，擔任博物館館長之前，他長期做兵馬俑的修復工作，“斷了以后我們一般是粘接，粘接劑本身非常結(jié)實，但粘接劑固化時會和兩側(cè)的陶產(chǎn)生一些簡單的化學變化，質(zhì)地就疏松一點了?！?/p>

一開始，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這件斷了拇指的陶兵俑，繼續(xù)站在陶馬旁，迎接參觀者的好奇打量，直到1月8日，博物館工作人員才覺察到它的異樣，隨即報案。

美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FBI）向本刊提供的文件顯示，五天后，負責偵辦此案的FBI探員找到了羅哈納在特拉華州紐卡斯爾的住處，這里距費城約70公里。羅哈納承認他從博物館帶走了一根“手指”，并把它交了出來。

2月9日，F(xiàn)BI向聯(lián)邦地區(qū)法院提交了對羅哈納的刑事起訴，2月14日，美國媒體率先報道，消息很快傳到國內(nèi)，繼而掀起網(wǎng)友對于“國寶”出境展出受損的聲討。富蘭克林博物館承認，安保服務商在事發(fā)當晚確實沒有執(zhí)行標準的展廳關閉程序。

作為這次兵馬俑出境展覽承辦方的陜西省文物交流中心，亦承受了不小壓力?！拔覀兾奈锿庹?0年，6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260多個展覽中，沒有發(fā)現(xiàn)過這么惡性的事件?！痹撝行墓ぷ魅藛T接受澎湃采訪時說，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已經(jīng)來函表達了歉意。他們還會根據(jù)《展覽協(xié)議書》相關條款，要求美方嚴肅追究安防責任人的責任，依法嚴懲肇事者，并啟動索賠程序。

事實上，這并不是兵馬俑第一次在境外“遇險”。1983年，為了慶祝日本大阪建城400周年，在大阪21世紀協(xié)會邀請下，兵馬俑赴日展出。展出已臨近尾聲時候，一名日本人越過防護欄，打碎玻璃展柜，把一具高1.92米、重達100公斤的陶俑推倒在地，使之遭到了嚴重損壞。

“日方很重視，首相派人道歉?！爆F(xiàn)年67歲的吳永琪回憶道，當時消息閉塞，直到事發(fā)一個月后，他才知道了這件事。相關部門要考古隊派一個有經(jīng)驗的“老同志”到日本去。他后來才知道，事發(fā)當天，日方發(fā)起人、21世紀協(xié)會會長松下幸之助就派了代表到中國駐日使館道歉。事后，時任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還指示外務省派專人前往中國致歉。

“當時中國領導人訪問日本，考慮中日關系，主辦方也不是有意的，把這個事情低調(diào)處理了?！眳怯犁鞑⒉幌矚g把這類文物展出的意外輕易上升到國家關系的層面，包括這次兵馬俑手指在美國遭損盜事件，“其實也是大家都不愿意出現(xiàn)的情況，美方也不愿意。畢竟你碰到了這些不守規(guī)矩的人，加上他們的保安很疏忽（才）出現(xiàn)這個事。”

政治使命

“以前，兵馬俑到日本展出的次數(shù)確實很多，近七八年，到日本去的機會不太多了?！比A協(xié)國際珍品貨運服務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湯毅嵩說。

成立于1996年的華協(xié)，是國內(nèi)最早從事文物包裝運輸?shù)钠髽I(yè)。多來年，他們曾為后母戊鼎、長信宮燈等國寶承擔運輸工作，為故宮、盧浮宮等大博物館提供包裝、運輸服務。在費城展出的這批兵馬俑，正是由他們公司負責包裝運輸?shù)?。?jù)湯毅嵩介紹，文物包裝運輸，最主流的有德國式和日本式兩種方法。

據(jù)媒體報道，2014年4月，陜西省文物交流中心把一批兵馬俑運到美國參展，用的是德式方法：重達兩三百公斤的陶俑，以直立姿態(tài)被小心綁縛在“L”形板架上，陶俑頭則被卸下單獨包裝。在飛機上，這些陶俑要“站”到目的地。一般來說，運輸兵馬俑要用到波音747以上的貨運機型，747以下機型艙口太小，直立的兵馬俑難以進入。

這次赴美的兵馬俑，采取的是日本臥式包裝法?！熬透灸艘烈粯?，全部用棉布，從頭纏到腳，纏裹式的包裝方法，讓它躺著，臥在包裝箱里邊?！睖汜韵虮究榻B道。秦俑的背部并不平坦，平躺下來之后，還要在頸部、腰部、腿部進行填充，讓全身每一個部位都受力。

每一次展出都要小心再小心，尤其是很多兵馬俑的展出，都不止承擔著文化意義?！氨热缯f我們省要在哪個國家，或者在香港地區(qū)搞招商引資活動，其中文物展覽還是重要的一個資源”，陜西文物交流中心前主任金憲鏞接受本刊采訪時稱。

除了給地方上帶來的這種優(yōu)勢外，兵馬俑的很多展出也常有政治上的意味?！氨热缯f在香港和臺灣展覽，跟對港對臺政策也是有關系的”，金憲鏞解釋道，通過這樣的展覽，能夠?qū)_臺灣官方宣傳，讓臺灣民眾對中華文化有更強的認同感，促進兩岸交流。

當然，這樣的交流也有風險?！坝袝r候地圖在臺灣、南沙群島等問題上出錯了，提前要改，一般對方也很小心，有問題趕快就改了?！眳怯犁髡f。他記得，有一次兵馬俑到臺灣做展覽，正好是陳水扁主政臺灣地區(qū)時期，各界都對這次展覽非常關注。當時有記者問他，大陸文物展覽有外展和內(nèi)展之分，這次到臺灣是內(nèi)展還是外展？“太壞了這個人”，到今天吳永琪回憶起臺灣一些記者仍然帶有不滿，好在他巧妙化解了對方的陷阱：“我們陜西的展覽只要出省都是外展，包括到河南、到北京來都是?！?/p>

按照國際慣例，這樣的借展主辦方通常不需要付費，只是為借展過程中的成本支付費用，比如運輸、中方布展人員的費用，不用為借文物本身付費。但現(xiàn)實中，對方還是要提供一筆費用，“你不收的話，有些領導不理解，你為什么不收 錢”。

也有一些例外情況，“比如說以宣傳為主要目的的展覽”，金憲鏞說，“考慮到一些國家的經(jīng)濟狀況，費用也可能都由我們來承擔。我在文物交流中心主任任上的時候，這種情況還是很少，現(xiàn)在這種的也多了?！?/p>

擔任秦俑館領導24年，吳永琪也經(jīng)歷過多次兵馬俑到境外展覽的重要時刻。1989年之后，西方國家對中國進行封鎖，“當時國家要求積極展開外交活動，剛好德國有一個組織聯(lián)系我們，主管部門很快就批準了，因為那個時候要努力打開封鎖”，吳永琪說。

1999年，兵馬俑到大英博物館展出，也列入時任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的訪英行程，江澤民和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都出席了開幕式;八年之后的2007年，兵馬俑再次登抵大英博物館，英國時任首相布朗到場致辭——當年年初，布朗剛剛訪問了中國。

“這些開幕式我都參加了，至少當?shù)氐闹蓍L、市長或者咱們的大使、總領館總領事都會去，很重視?！眳怯犁髡f，展覽所到之處，中國駐當?shù)厥诡I館官員都拉著代表團吃飯，“特別是文化參贊，他們都有對外文化交流任務的”。

據(jù)金憲鏞介紹，策展前期，交流中心與外國的機構(gòu)磋商時，就會考慮到政治人物的因素。對方會告訴中方，他們會邀請哪些人物出席，如果有重要政治人物，中方會上報給有關部門，邀請同樣或者相近級別的官員出席?！斑@樣才對等，這是外交領域的問題”，金憲鏞說，2007年的展覽很早就開始籌備的，對方告訴他們，英國會有王室的人出席，“是女王還是王子倒沒法確定，但是至少有這種人物，我們就要根據(jù)這些向我們的主管上級匯報。確定代表團的時候，也要向國家主管外事的部門匯報”。

“這是極個別的現(xiàn)象”

“我接觸到好多外國人都講，自己是看了兵馬俑以后，才想到中國來?！背艘?jīng)常以代表團成員身份隨展外，這些年，吳永琪在秦俑內(nèi)也接待了不少政要。1998年，時任美國總統(tǒng)克林頓攜夫人希拉里訪華，把首站選在了西安。

據(jù)吳永琪回憶，克林頓親口告訴他，自己早在十幾年前就想隨美國副總統(tǒng)蒙代爾來了，可當時有事耽擱了。這時候希拉里插進來說：“（前法國總統(tǒng)）希拉克跟我們說過多少次，你們一定要到中國西安去看看兵馬俑。”吳永琪記得，剛和克林頓見面時，他還是大國總統(tǒng)的嚴肅樣子，等到進了俑坑，“他的神態(tài)就變了，完全是一個普通參觀者的態(tài)度”。

常年身在文物交流一線的吳永琪和金憲鏞等人知道，兵馬俑在國際上的影響力，以及它可能給中國帶來的形象價值，也因此，他們更了解文物交流展出的意義。

費城展出的兵馬俑受損事件發(fā)生后，陜西省文物交流中心受到了巨大壓力。嚴厲批評撲面而來，不少網(wǎng)友表達了對文物出境展出的不解，認為這種國寶級文物就不應該拿出 去。

這樣的聲音并不陌生。早在2004年前后，隨著中國文物出境展覽越來越多，業(yè)界就曾進行過一場討論?！坝械纳踔潦穷I導方面提出來，文物就不要出去了，一出去展覽被損壞，對不起祖先，對不起子孫”，金憲鏞回憶道，但外展的意義并不僅僅是一場展覽，還有更豐富的內(nèi)容，“我覺得展覽還是有必要，當然我們肯定要把安全風險控制在最低的程度”。

圍繞這次兵馬俑手指受損事件，本刊曾與陜西省文物交流中心多次聯(lián)系，后者以正在和美方就事故進行協(xié)商為由拒絕接受采訪。金憲鏞判斷，這起事故的責任應該在外方，“如果不搞這個派對，或者展品所在的展廳完全是封閉的，不會有這個問題。這是極個別的現(xiàn)象”。

目前，這根被掰斷的拇指已經(jīng)被美國警方尋回?！斑@個指頭我想超不過50克，也就二三十克的樣子，重量很輕，我們再粘它一下，這都是沒問題的?！眳怯犁鹘榻B說，如果想讓它更穩(wěn)固，可以打一個兩毫米直徑的孔，中間插一個兩毫米的筋，竹筋、木筋都可以?！拔覀兘袖N釘，就是機械和化學同時加固它，里邊斷面打個眼外面看不到的，隱蔽性加固性都可以，辦法非常多?！?/p>

3月份，費城的兵馬俑展就會結(jié)束，屆時，參與展出的兵馬俑將被撤下運返陜西。這件曾經(jīng)在地下沉睡千年，躲過世上無窮災禍的陶俑，在異國博物館的某個奇幻之夜損傷手指后，再次回到它的誕生之地。而與它有過合影之緣的冒失青年邁爾克·羅哈納，還要繼續(xù)在他的國家等候法律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