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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風破

        2018-03-14 20:45:27簡小扇
        南風 2018年3期
        關(guān)鍵詞:將軍

        簡小扇

        【一】

        西晉永安二年,晉帝不再安于淮河以北三千疆土,由鎮(zhèn)北將軍季扶舟率十五萬大軍渡過淮河,向盤踞在淮南的陳商發(fā)動了攻擊。

        三日時間,晉軍長驅(qū)直入兵臨陳商城下,季扶舟正和眾將士商議明日的攻城之戰(zhàn),副將突然匆匆闖入,鎧甲帶起一路的雨花。

        “將軍,我方收到消息,北夏軍隊偷渡淮河上游,如今已占領(lǐng)淮北三鎮(zhèn)和封江道!”

        季扶舟握住輿圖的手指頓了頓,半晌,薄唇挑了個要彎不彎的弧度:“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可知統(tǒng)帥是誰?”

        “慕善?!?/p>

        季扶舟不出意料笑了笑:“這北夏還能打仗的,也只有她一個了。”

        自兩年前晉帝發(fā)動兵變建立西晉后,南征北戰(zhàn)開疆擴土,大有一統(tǒng)天下的趨勢,如今淮河以南只剩下陳商和北夏兩個國家。這頭陳商還沒拿下,那頭北夏已經(jīng)主動出擊,看來很是明白唇亡齒寒這個道理。

        身后將士一陣騷動。封江道是軍機要塞,前臨淮河后倚屏山,淮北三鎮(zhèn)呈三角形將其圍繞,是極其易守難攻之地,如今被慕善占領(lǐng),可謂是扼住西晉咽喉命脈,如果北夏此時出兵,直逼西晉首都也未嘗不可能。別的不說,如今十五萬大軍圍商,物資補給可全都從封江道運輸。

        慕善這一招,斷其糧草援軍,不可謂不狠。

        季扶舟攤開輿圖,手指從封江道拂過,淡聲詢問:“陛下派了誰去奪城?”

        “林希將軍?!?/p>

        他直起身子,燭火映出玄甲一抹寒光,“林希不是慕善的對手,翁平?!?/p>

        “末將在?!?/p>

        “明日攻城戰(zhàn)交給你了,如今陳商已是甕中之鱉,拿不下,提頭來見?!?/p>

        “末將領(lǐng)命!那……將軍你呢?”

        “我?”季扶舟笑了笑,“我當然是要去會會這位傳聞中的慕將軍了?!?/p>

        夜里,季扶舟已經(jīng)親率三千鐵騎渡過淮河,直奔封江道而去,輕裝簡行,與晉軍會和時,時間方過去一天。而這一天,林希果然已經(jīng)在慕善手上吃了個大敗仗,損耗上萬人馬。

        季扶舟接過帥印,詢問灰頭土臉的林希:“慕善帶了多少兵馬?”

        林希結(jié)結(jié)巴巴:“不知道……”

        他一向看不起慕善女流之輩,此次敗在她手里,連對方有多少人都不清楚,真是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好在季扶舟也無心嘲諷,當夜便展開作戰(zhàn)商議。北夏比陳商的情況好不了多少,這些年都是守著祖宗留下的基業(yè)在啃老底,所以此次慕善帶的人絕不會太多。但她擅打游擊戰(zhàn),又精兵法詭道,貿(mào)然出擊無異于自尋死路。

        但無論怎樣,季扶舟比她更了解封江道的地形,很快便商議出奪城之法。翌日天不亮,鐘鳴鼓擂,已發(fā)動了攻擊。

        黑玄石堆砌的城墻之上,玄甲女子迎風而立,猩紅披風被吹得獵獵作響,副將小聲開口:“將軍,晉軍這次來勢洶洶啊。”

        她淡漠眉眼微微皺起:“作戰(zhàn)方法變了,不是林希?!?/p>

        “那是……”

        她瞇著眼,半晌,挑了挑眉梢:“季扶舟。”

        專程從陳商趕來,這位鎮(zhèn)北將軍實在看得起她。慕善持劍轉(zhuǎn)身,嗓音凜冽:“布陣,迎敵。”

        這場戰(zhàn)足足打了一天一夜,連月色似乎都蒙上一層血紅,慕善剛擊退一波攻城兵,副將渾身是血撲到她腳下,嘶吼 :“將軍!淮北三鎮(zhèn)失守!”

        她一愣,手指緊緊握住長槍,連指骨都泛白:“怎么回事?”

        “季扶舟親率騎兵,我們……擋不住……”

        北夏泡在水鄉(xiāng)里的將士,多少人連刀槍都沒拿過,如何敵得過這些年南征北戰(zhàn)英勇善戰(zhàn)的晉軍,這個道理,她其實比誰都明白。

        只是終究,不甘心啊。

        慕善抬頭看了看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圓,明晃晃掛在天邊,一絲云霧也無。城外大片月見草沐浴在這清輝之下,被血水染得殷紅。

        她背脊挺得筆直,荒月映著寒甲,連嗓音都冰冷一片:“開城門,眾將士隨我出城殺敵!”

        黑壓壓的晉軍已經(jīng)逼近,遠處季扶舟正率騎兵趕來,這封江道,是守不住了。慕善從來都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哪怕魚死網(wǎng)破,也要拼到最后。

        玄鐵所鑄的城門無聲而開,連西晉的城門,做得都比北夏要堅固。

        季扶舟過來時,北夏軍已是負隅頑抗,晉軍的包圍圈一寸寸縮小,最后將之包圍在內(nèi)的,只剩下一個人。

        玄甲女子就站在遍地尸骨之上,持槍而立,雙腿中箭卻站而不跪,夜風拂過時,墨發(fā)掠在眼角,看不清那雙眸色如何,只有滿臉的血水,和唇角緊繃的堅決。

        那是一位將軍,該有的錚錚鐵骨。

        季扶舟按住了身旁就要放箭的副將,淡聲交代:“抓活的?!?/p>

        【二】

        慕善被關(guān)在地牢,沒多時有個大夫提著藥箱來給她包扎傷口。她膝蓋中了箭,箭頭插入膝蓋骨,若是不及時治療,今后這雙腿怕是廢了。

        大夫取了塊白布遞給她,交代:“拔箭很疼,咬著點。”

        她偏過頭,沒有接,也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眉眼生得淡漠,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皮膚尤顯得白。

        箭頭帶著血肉從骨頭拔出時,她一聲都沒坑,只是嘴唇咬出了血,像涂了艷色胭脂。大夫上藥包扎后便離開,她緩緩呼出一口氣,終于開口。

        “出來吧?!?/p>

        昏暗甬道口,季扶舟笑意盈盈踱步而出。她微微抬頭,唇角勾著一抹譏笑:“藏了那么久也沒看成笑話,讓季將軍失望了。”

        季扶舟挑挑眉:“你不會是因為不想被我笑話,方才才強忍著痛不出聲吧?”

        她眼底閃過一抹惱意,轉(zhuǎn)瞬垂下眸去,又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不知為何,季扶舟有點想笑,隔著一扇牢門在她面前坐下來。

        她抄手靠著墻壁,不想與他對視,所幸閉上眼。

        離得近了,可以看清唇上的齒印正汨汨流血,壁燈朦朧,她長睫垂在眼瞼,微微閃動之時,有半寸陰影拂掃。

        這樣看,也沒有像傳聞中那樣人高馬大兇神惡煞,若是褪去鎧甲長槍,洗去這滿臉血污,大概和上京的那些窈窕姑娘也相差無幾吧?

        這北夏是該亡了,居然靠這樣一個姑娘獨挑大梁。

        季扶舟輕輕嗤笑了一聲,她皺起眉頭,睜眼看過來,這視線冷冽如同冰刀,倒是將他看得一愣。

        慕善冷冷開口:“為什么給我治傷?我殺了你們那么多將士?!?/p>

        提到這個,季扶舟也不禁蹙眉,淡聲道:“比起讓你為國捐軀,留著你的性命來羞辱北夏,不是更好?”

        話音落,她本就沒有血色的面容愈發(fā)慘白,像是不想被他看了笑話,偏過頭去。

        季扶舟起身撣撣衣角,嗓音平淡:“慕將軍,陳商已降,接下來就是北夏。若你不想戰(zhàn)火波及無辜百姓,就給夏帝寫封勸降書,兵不血刃,于雙方都好?!?/p>

        她猛地回頭,死死盯著他的眼睛,“季扶舟。”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中蹦出來,“你休想!”

        季扶舟垂眸理了理袖口,笑了一下:“那屆時黎民遭殃,生靈涂炭,慕將軍不要后悔?!?/p>

        慕善看著他,牙齒幾乎咬出血來。季扶舟像是沒看見,轉(zhuǎn)身離開,走出甬道時,腳步頓了頓,對守衛(wèi)低聲交代:“牢房潮濕,她的腿傷受不了寒,加幾床棉被?!?/p>

        陳商已破,商王遞上降書,已被押送回京,十幾萬大軍渡過淮河,駐扎淮北三鎮(zhèn),休養(yǎng)生息??催@架勢,是要乘勝追擊拿下北夏。

        待安置完大軍,論功行賞,時間已過去七日。回房的時候季扶舟詢問副將,“那位北夏的將軍近日如何?”

        副將想了想,回答:“挺安分的,送什么吃什么,也挺配合大夫治傷?!?/p>

        季扶舟笑了笑。能屈能伸,是位主將的樣子。半夜落了暴雨,一直澆到第二日早上,季扶舟出門時積水滿庭院,他想起那座地牢年久失修,經(jīng)過這一夜怕是要被雨水淹了。腳步匆匆去了牢房,果然有雨水順著臺階往下流,下了沒兩步,季扶舟頓在原地。

        臺階之下躺著兩名生死未知的守衛(wèi),甬道盡頭的牢房內(nèi)空無一人。外面驚雷乍響,他臉色鐵青,轉(zhuǎn)身掠了出去。

        封江道守衛(wèi)森嚴,又下著暴雨,城墻百丈高,她想逃,沒那么容易。最大的可能,是先找個地方藏起來。

        這位女將軍,他還真是小看了她。傍晚的時候雨終于停了,副將前來復命:“可以肯定她還在城中,末將明日繼續(xù)增派人手。”

        季扶舟沒說話,揮揮手讓他下去了。云霧陰沉,天也黑得早,他挑了案幾上的燭臺,在窗前落座,展開封江道城內(nèi)的輿圖。

        曾經(jīng)有諺語,說的是“南有慕善北有扶舟”,那時年紀輕輕,聽聞自己和一介女流之輩齊名,很是屈辱不甘,后來追隨晉帝南征北戰(zhàn),渴望著有朝一日在戰(zhàn)場上將她打敗,好好為自己正名。

        但北夏皇帝無能,守著祖宗的基業(yè)日益衰敗,后來的日子,便也漸漸聽聞慕善是如何以一己之力撐起整個北夏,如何頂著四面八方的虎視眈眈守護著那個國家。

        那樣孤立無援的境地,如果是他,都不一定能做到。

        如今終于在戰(zhàn)場上打敗她,他卻并沒有多高興。不是季扶舟贏了慕善,而是西晉贏了北夏。

        只是如果此次被她逃出去,他季扶舟可就真的被打臉了。燭火蒙昧,他手指有節(jié)奏地輕點桌面,目光從輿圖上一寸寸掃過,最終,頓在了一處建筑上。

        他的府邸。

        良久,季扶舟無聲笑了笑。

        【三】

        沒有驚動守衛(wèi),季扶舟隱了氣息,在夜色里悄無聲息地掠行。發(fā)現(xiàn)異樣時,是在書房。這個位置選得很好,不僅可以藏身,還能趁機探聽他和副將商議軍機,一舉兩得。

        他若無其事推門而入,俯身點燃書桌上的青銅燭臺,燭光映著邊緣一圈回曲紋,淺淺的紋路里蒙了一層燭油。

        季扶舟自言自語:“我那本《七國志》放到哪里去了?”

        手指從層層書架上翻過,步子卻不經(jīng)意走向書閣暗角。燭火投映,滿室的靜物倒映在墻面,唯有暗角一抹影子緩緩搖晃。

        他本抱著貓捉老鼠的心態(tài)打算戲耍一番,不料對方似乎察覺,一枚暗器從重疊書閣間飛射而出,季扶舟側(cè)身避過,眼前排排書架轟然倒塌朝他砸下來。他腳尖一點飛身后退,書架驚起一地塵埃,滿室書香間,慕善飛身欲走,被他拽住腳踝,她趁勢在空中旋轉(zhuǎn)身子,腳尖踢在他肩頭,借力躍了出去。

        季扶舟纏身而上,雙手方擒住她手臂,被她后肘一頂擊在胸口,疼得他差點悶氣,慕善已經(jīng)擺脫桎梏,破窗而出,季扶舟追出去時迎接他的是一套凌厲槍法。

        那把長槍是他放在書房做裝飾用,此時被她握在手上,挑、刺、突、掃,幾乎逼得他連連后退,季扶舟一邊躲避一邊喊:“仗著武器欺負我手無寸鐵,算什么英雄好漢?!?/p>

        破風聲中只聽見她的冷笑,招式卻半分都沒有減,季扶舟被她打出氣來,好在他有腰纏軟劍的習慣,玉帶一松,軟劍在夜里閃出寒光,猶如一條蛇纏上了錚錚長槍。

        陰云不知道什么時候散去,月色清亮,院中那顆紅櫻樹在這滿院月光下灼灼盛放,槍風掠過時,驚起漫空的櫻花。

        越打季扶舟越心驚,只知道慕善兵法詭譎英勇善戰(zhàn),竟不知她槍法也如此厲害。翻飛櫻花中,她容貌麗得驚人,像冰雪澆灌的紅蓮,奪魄又颯颯。

        季扶舟終于尋到機會,軟劍纏住她手腕用力一收卸了長槍,腳風掃過她雙腿時,她面上驟然浮現(xiàn)一抹痛色,輕飄飄的身子猶如斷翅之鳥墜落,狠狠摔在地上。

        季扶舟也沒想到自己這一腳能把她踢成這樣,看她蜷縮在地捂著膝蓋疼得發(fā)抖,才驀然想起她膝蓋骨斷裂還沒痊愈。

        所以她這是,忍著斷骨的痛和他打了這么久?季扶舟心里一陣氣血翻涌。

        他收劍走近,見她還想反抗,眼疾手快點了她的穴道,才蹲下身去看她的傷口。圈圈白布已經(jīng)被血水侵濕,順著衣角一滴一滴流下來。

        季扶舟伸手輕輕按了按,她疼得發(fā)抖,臉色慘白,卻緊咬著唇瞪著他。

        他皺起眉:“這都能忍?慕大將軍,請問這世上還有什么是你忍不了的?”

        斷骨裂經(jīng)的痛,她吭都未吭一聲。不說女子,就是他見過的所有鐵血將士中,都沒有能與她相比的。

        她不說話,眼里一片冰冷,季扶舟和她對視半天,手臂環(huán)過她的腰,俯身將她抱起來。能感覺到懷里的身子猛地一僵,血腥味夾著女子的體香竄進他的鼻腔,他抿了抿唇,大步走回房間。

        軍醫(yī)趕過來時已月上中天,拆開白布,傷口暴露在燭光下,季扶舟抬眼去看,被那幾乎能看見骨頭的傷堵得心里一陣發(fā)緊。

        重新上藥包扎,軍醫(yī)交代:“千萬不可再下床了,否則這條腿就廢了?!?/p>

        季扶舟環(huán)胸抱臂倚在床邊,涼涼問:“聽見了嗎?還跑嗎?”

        她瞪了他一眼,偏過頭去。

        夜里季扶舟宿在屏風后的木榻上,滅了燭臺,屋內(nèi)漆黑一片,時不時能聽見床上傳來的窸窣聲。季扶舟翻身坐起來:“疼得厲害就不要忍著,就算你哭我也不會笑你的。”

        那頭瞬間沒了動靜,半晌,聽見她冷冷道:“不要你管?!?/p>

        季扶舟躺回塌上,嘆氣:“好心當作驢肝肺。”

        慕善冷笑一聲:“好心?要拿我去羞辱北夏的話,我還沒忘。”

        他頓了頓,“那是騙你的。”手臂枕著腦袋,他望著如墨夜色:“不殺你只是因為……你這樣的人,死了未免可惜。”

        翌日一早軍醫(yī)就煎了藥過來,季扶舟遞給她時,看見她眼眸布滿血絲,大抵疼得厲害,整夜都無法入睡。他還有軍務(wù)要處理,離開時道:“慕將軍,你若是還想要你這條腿,就老老實實給我躺著?!?/p>

        她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下午用膳時,季扶舟命人送到了房間,推門進去時,慕善仍躺在床上,聽見他走近,眼瞼動了動,卻沒有睜眼。

        他失笑,微俯身子:“躺著不動,是想讓我喂你?”

        她仍閉著眼,嗓音喑?。骸拔也怀浴!?/p>

        “這是打算絕食自盡?”他舀了一碗藥膳坐到床邊,勺子輕輕攪動間發(fā)出清脆碰鳴,“慕將軍,聰明人是不會做這種事的?!?/p>

        她抿著唇角,好半天低低開口:“太疼了,吃不下?!?/p>

        季扶舟手指一頓,皺眉去看她的膝蓋。能讓她說出疼這個字眼,一定是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他放下碗筷,出門喚了軍醫(yī)過來,拆開紗布一看,傷口已然化膿腐爛。軍醫(yī)只得用刀割去腐肉,重新包扎。

        她額頭滲出一層細密汗水,嘴唇都咬出了血,依舊一聲未吭。季扶舟就站在一邊,不自覺握緊了拳頭。軍醫(yī)離開后,他俯身替她捏好被角,沉聲道:“慕善,疼的話就哭出來,沒人會笑話你。”

        她眼角泛出一絲紅,咬著牙偏過頭去,堅韌得讓他心疼了。

        他長長嘆出一聲氣,離她更近一些,氣息幾乎就噴在她耳根,雪白脖頸之上,耳后肌膚卻緋紅,像三月暮春的桃花嫣然。

        季扶舟手掌拂過她后頸,低聲道:“睡一覺吧,睡醒了,就不疼了?!?/p>

        手掌猛地用力,一擊手刀將她劈暈過去。能感覺到她緊繃的身子驟然松懈,腦袋輕柔柔枕在他尚未收回的手腕上,長發(fā)從臉側(cè)滑下,像墨色錦緞輕輕拂過他手背。

        他抬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清麗面容,褪去清醒時的固執(zhí)與凜冽,這個模樣的慕善,比尋常姑娘看上去還要柔弱。昨天抱她時,很輕很輕,這么瘦弱的身軀,是怎么扛起那樣大的一個國家的?

        他伸手,將她掠在唇角的長發(fā)別到耳后,起身出門吩咐侍衛(wèi)把軍務(wù)移到臥房來。

        一直到落日西沉,軍醫(yī)煎好了藥端過來,季扶舟晾在案幾上,打算等藥涼了就叫醒慕善。庭院突然傳來匆匆腳步聲,副將捧著一封文書踏進來。

        “將軍,北夏皇帝今日發(fā)布了檄文,說……”頓了頓,將文書呈上,“說慕善擅自出兵攻打淮北,意圖叛國,自立為王,如今惡行敗露,北夏為給西晉一個交代,將其慕家……滿門抄斬。”

        哐當一聲,是季扶舟猛地掀翻藥碗,褐色藥汁流了滿地,他捏緊文書,幾乎咬牙切齒了:“簡直無恥!”

        慕善攻奪淮北三鎮(zhèn),若是贏了,北夏一舉拿下西晉,皆大歡喜。如今輸了,就將全部罪行推到她一人頭上,以此撇清關(guān)系,轉(zhuǎn)移西晉怒火?;实郛?shù)竭@個份上,真是不擇手段。

        身后一陣窸窣,季扶舟猛地回頭,慕善不知何時醒來,筆直坐在床上望著他的方向。她目光有些渙散,像是沒聽清,偏著頭輕聲問他:“你剛才說什么?”

        季扶舟愣在原地,薄唇繃成一條線。

        慕善等了半天,突然笑了一下,掀開被子跳下床。傷口驟然裂開,血水頃刻就侵濕了白布,季扶舟慌張去扶她,卻被她一掌推開,搶過了他握在手里的文書。

        四周俱靜,她捧著文書站在那里,久久都沒動作。季扶舟有點慌,輕聲喊她:“慕善?”

        她沒動靜,他忍不住繞到她面前,俯身想要說話,才看見那封文書被淚水打得透濕,她就靜靜站在那里,滿臉的淚,一滴一滴順著下頜滴在文書上,將筆墨都暈開。

        生死存亡之際,斷骨削肉之痛,她一滴眼淚都沒掉過。

        季扶舟用手去扶住她微微發(fā)抖的肩膀,她像是終于找到依憑,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卻被他托住,整個人都被他圈入懷里。

        她閉著眼,緊緊拽著他的衣角,像一只嗚咽的小獸,終于低聲哭出來,哭聲凄凄,悲傷得撕心裂肺。

        季扶舟低頭看她,眼底晦澀一片。

        原來這個姑娘,也會哭啊。

        【四】

        慕善昏迷了三日,高燒不退,季扶舟幾乎寸步不離地守了三日。醒來的時候是深夜,她在跳躍的燭火中無預(yù)兆睜眼,漆黑的一雙眸子,空洞洞看著不知道什么地方。

        季扶舟坐在床邊翻一本兵書,見她醒來,手指覆上她額頭,燒已經(jīng)退了,他松了口氣,嗓音都不自覺放低:“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她的目光緩緩移到他臉上,半晌,輕輕喊他的名字:“季扶舟……”秋葉般蒼涼的嗓音,帶著破碎的哭腔,“求你了……殺了我吧。”

        他手指一頓,唇角牽起一抹笑 :“胡說什么?!?/p>

        她瞪著大大的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流入鬢發(fā),“我這樣的人……”閉了閉眼,痛苦的暗啞聲從喉嚨滾出來,“還活著做什么啊?!?

        她將這一生都獻給了她的國家,她守護著腳下那片土地,將烽煙戰(zhàn)火都擋在城門之外,而她的國家,卻在那座她用死來捍衛(wèi)的王城中,將她的家人一個個斬于刀下。

        她這一生,真是個笑話。

        他俯身,手指從她眼角掠過,替她拂去眼淚,低沉嗓音低低響在她耳邊:“之前不殺你,現(xiàn)在更不會?!?/p>

        她閉著眼,眼淚仍不停地流下來,就像那淮南啊,日夜連綿的雨。

        北夏檄文一出,天下嘩然,連晉帝都傳了密詔來封江道,言北夏此舉推卸過失,西晉出兵無名,命季扶舟先帶兵回京,信末提到,俘虜慕善一并押解回城。

        季扶舟看著那封密詔久久沒有言語,直到軍醫(yī)闖進書房來,大驚失色道:“將軍!方才慕姑娘拔刀自刎……”

        他猛地起身,撞翻案幾上的筆墨紙硯,幾乎撲到軍醫(yī)面前:“現(xiàn)在情況如何?”

        “好在臣發(fā)現(xiàn)及時,已經(jīng)止住血了,但她生意全無,保得了一時保不了一世啊?!?/p>

        季扶舟雙拳緊握,匆匆趕過去。

        床上的慕善再次陷入昏迷,舊傷未好又添新傷,整個人憔悴地一點生機都沒有,季扶舟坐在床邊,手掌握住她的手指時,冰得刺骨。

        “慕善?!彼八拿郑瑴惤叄骸澳阌袀€弟弟,叫慕寒是不是?”

        她手指動了一下,像是聽見他的話,卻沒有睜眼。季扶舟抿了抿唇,“他還活著。我在北夏的人偷梁換柱,用死囚換下了他?!?/p>

        她身子一僵,緩緩睜開了眼。

        “聽說你很疼愛這個弟弟,你如果死了,他在這世上舉目無親,一個才七歲大的孩子,該怎么活下去?”

        她死死盯著他,暗啞嗓音從干裂的唇飄出來:“我要見他,季扶舟,我要見他?!?/p>

        他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亂長發(fā),“等你傷好了,我就帶他來見你。”

        時近初秋,天高氣爽,在軍醫(yī)的細心治療下,她的傷總算好起來,季扶舟命人做了副木杖,在床上躺久了,有時她也會撐著木杖到院中看他練槍。

        秋日明朗,她就斜斜倚在門框,長發(fā)散在身后,整個人都像籠著光暈,看他一套槍法練完,才淡聲道:“方才第七招斜刺那個動作錯了。”

        季扶舟回身,笑吟吟望著她:“就看你耍過一次,還是用來對付我,記不太真切了?!笔諛屪呓?,男子渾厚氣息撲面而來,她朝后躲了躲。

        季扶舟用袖子揩了揩額頭的汗,“若我沒看錯,這是失傳已久的楊家槍法吧?”

        她有點驚訝,點了點頭:“是?!币娝媛兑苫?,解釋道:“偶然間得到槍法殘譜,我花了五年的時間將之復原,所以與真正的楊家槍法還是有些差異?!?/p>

        季扶舟眉梢微挑,笑意盈盈看著她。慕善被他看得發(fā)麻,皺著眉問:“怎么了?”

        他揚起唇角:“慕將軍還是真是讓人驚喜不斷?!?/p>

        她愣了一下,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回屋。

        季扶舟在門口喊 :“別走啊,繼續(xù)給我指導指導,也讓我以后斷了腿也能跟人打個不相上下?!?/p>

        慕善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季扶舟,閉嘴!”

        幾日之后,季扶舟再次收到晉帝催他回京的旨意。將淮北三鎮(zhèn)和封江道的守兵安排好后,季扶舟率十萬大軍回城,攜慕善同往。

        慕善是俘虜,按理說應(yīng)關(guān)押在車牢內(nèi),但季扶舟力排眾議,念其武將風骨和身體帶傷,破例給她準備了馬車。

        登上馬車之前,她問身邊的季扶舟:“我什么時候能見到我弟弟?”

        他望著封江道高大城門,“回京之后,自有安排?!?/p>

        無論之前如何,她終究是他的俘虜。他們是敵人,她的傲氣無法開口讓他放她走,他的身份也無法這樣做。

        半月行軍,抵達上京,慕善被廷尉司的人接走,關(guān)押天牢。

        季扶舟望著她被上枷鎖的身影,緩緩垂下眸去。上京風云涌動,盤根錯雜,再不是他一人能做主的了。

        【五】

        季扶舟攻下陳商,回京之后晉帝一番大賞,在殿中匯報戰(zhàn)況時,晉帝言語間似乎有將五公主許配給他的意向,嚇得心不在焉的季扶舟回過神來,跪拜道:“如今天下尚未大統(tǒng),臣無心婚配,不敢耽擱公主?!?/p>

        晉帝笑吟吟虛扶:“這天下,如今也就只剩下北夏和幾個附屬小國,朕的大軍,還不至于拿這幾個小國沒辦法?!?/p>

        季扶舟更深地低下頭去:“陛下既提到北夏,不知如今關(guān)在天牢內(nèi)的北夏將領(lǐng)慕善,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那位女將軍?”晉帝笑了笑,“聽廷尉司上奏說,這位女將軍倒是鐵骨錚錚,絲毫都不肯吐露和北夏有關(guān)的機密,留著倒是個麻煩?!?/p>

        季扶舟袖中手指緊了一下,好半天才緩緩開口:“北夏雖弱,但矗立淮南多年,又依仗江險易守難攻。若能將這位北夏將軍留為己用,將來陛下不費一兵一卒統(tǒng)一淮南,也未嘗不可?!?/p>

        “可朕看她,似乎對北夏忠心得很?!?/p>

        “夏帝殺了她全家十幾口,再忠之心也會動搖。”

        晉帝思忖片刻,點頭:“既如此,就交給愛卿去辦,若她執(zhí)意不降,也無需多費口舌,正好用她的命來祭朕的封江道?!?/p>

        “臣,遵旨?!?/p>

        出了宮門,季扶舟徑直去了天牢。長長的石階上鋪滿金秋落葉,一進甬道,潮濕之氣便撲面而來,他皺了皺眉,想起她無法受寒的腿傷,在這地牢待了這么多天,不知情況如何。

        “我來提審慕善?!?/p>

        正打瞌睡的守卒嚇得一個激靈,朝他行禮后才道:“方才廷尉司的李大人帶她走了。”

        季扶舟皺眉:“去了哪里?”

        “說是要帶回廷尉司審訊?!?/p>

        回答完再抬頭時,季扶舟已經(jīng)風一樣出了天牢。他素來不在京城施展輕功,莊嚴之地飛檐走壁未免太引人注目,但此刻心里生出一絲不安,也顧不上那么多。身影從墻垣房檐掠過,帶起陣陣秋風。

        到達廷尉司時,審訊堂空無一人,他徑直走入后庭,才走了沒幾步,就聽見偏房內(nèi)一陣響動,又轉(zhuǎn)瞬歸于寂靜。

        季扶舟快步走近,一腳踹開緊閉的房門。還沒踏入房間,一道凌厲身影便飛身襲來,季扶舟避開攻勢,沉聲:“是我!”

        慕善身形一頓,站在原地,光線照著一身單薄囚衣,血跡斑斑,總是淡漠的眉眼含著一絲愕然,微微仰頭看他。季扶舟取下披風將她裹住,余光瞟到一旁倒地的人影時,愣了一下。

        她動了動唇,暗啞嗓音飄出來 :“我殺了他。”

        將人帶到這個地方,不用想也知道對方要做什么。只是錯估了這位女將軍的武力值,還真以為是京中那些任人欺辱的囚犯女眷了。

        季扶舟低著頭,仔仔細細替她系好披風絲帶,才走到尸體旁邊,拔出墨靴間的短刀,一刀刺入脖頸。殷紅的血順著刀柄流下來,他站起身,用袖口擦了擦血跡。

        慕善僵在原地,聲音啞啞的:“你做什么?”

        他走到她面前,垂眸看著她的眼睛:“人是我殺的,記住了嗎?”

        “季扶舟……”她喊了聲他的名字,他已經(jīng)握住她的手,低頭問她:“還能走嗎?”

        慕善抿著唇,輕輕點了點頭,他笑了笑,牽著她踏出房門:“那走吧?!?/p>

        回到將軍府,季扶舟讓人去安排別院,正領(lǐng)著慕善往里走,頓了頓,又叫住管家:“就在我的庭院打掃一間屋子出來。”

        總覺得不放心,還是挨在一起比較好,副將在一旁小聲提醒:“將軍,慕姑娘現(xiàn)在是朝廷重犯,你這樣做……”

        話沒說完,被季扶舟一個眼神制止了。慕善垂眸站在一旁,面上沒什么表情,藏在披風下的手卻微微發(fā)緊。

        回屋之后季扶舟又叫了大夫過來,重新包扎傷口,忙來忙去,天色很快就暗了。今夜月色清麗,連燭火都幽幽,他還在窗前辦公,房門緩緩被敲響。

        打開房門,慕善筆直站在門口,院中那顆桂花樹影斑斑駁駁投在她身后青石板上,空氣中都是清幽桂香。

        季扶舟有些意外 :“怎么了?哪里不習慣嗎?”

        她抬眸看他,嗓音比這月光還涼:“季扶舟,你為什么要三番兩次地幫我?”

        他愣了一下,夜風冷香,他側(cè)了側(cè)身:“先進來,夜里涼?!?/p>

        慕善沒動,只是靜靜看著他,眸色深邃地望不到底。季扶舟有些無奈地扶額,“我說過的,你這樣的人,死了太可惜了?!?/p>

        她瞇了瞇眼,話語冷淡:“那你會放我走嗎?”他神色頓了頓,沒說話,慕善笑起來:“既不能放我走,我終有一日會死在晉帝手上,你這樣做,又有什么意思?”

        季扶舟斂了神色:“陛下不會殺你?!鳖D了頓,放慢語氣:“只要你愿意為我西晉效力?!?/p>

        涼月如水,她猛地瞪大了眼,卻又轉(zhuǎn)瞬沉寂下去,好半天,突兀笑了一聲:“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碧а劭此麜r,又仿佛回到她剛被他俘虜?shù)哪莻€夜里,在地牢時的爭鋒相對,“季扶舟,無論曾經(jīng),現(xiàn)在,亦或?qū)?,我絕不會背叛我的國家?!?/p>

        他抿了抿唇,“他殺你家人,滅你滿門,你何必……”

        “那也不是我背叛國家的理由!”她厲聲打斷他的話,眉眼皺得緊緊的,“如果我因此叛國,帶著曾經(jīng)的敵人踐踏我曾保護的土地,那我和他,又有什么區(qū)別?!?/p>

        這世上能有幾人,如她這般赤血丹心?這個姑娘,怎么偏偏就是他的敵人呢。

        良久,季扶舟笑了一下:“這由不得你?!彼聪蛩砗笕缒股?,“慕寒還在我手上?!?/p>

        迎著慕善幾乎血紅的目光,他若無其事轉(zhuǎn)身,嗓音輕飄飄的:“慕大將軍,慕寒的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間,你可要想好了。”

        那一晚,季扶舟不知道她是何時離開的。當他回身時,只有滿院的桂花,冷清清綻放在戚戚月色下。

        【六】

        慕善在將軍府待了三日,這三日都不曾見過季扶舟。只是每日都有侍婢和大夫悉心照料,她也演算了無數(shù)種逃離此地的方法,到最后都是放棄。

        因她不知道季扶舟到底把慕寒藏在哪里。

        這么拖下去不是辦法,她終于還是去書房打算找季扶舟談判,卻遇到他身邊副將,慕善愣了愣,開口詢問:“季扶舟呢?我找他有事?!?/p>

        副將嗓音憤憤:“將軍因為和廷尉司李大人起了爭執(zhí),失手將他殺害,現(xiàn)已被陛下關(guān)押在大牢?!?/p>

        她一下僵在原地,腦子像突然空白,連副將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只是想要利用她而已啊,何必對她這么好。

        就這么失魂落魄到深夜,不知不覺竟走到季扶舟的房間。他一貫愛在窗前辦公,月光稀稀疏疏灑進來,照著紫檀鎮(zhèn)木上幾株栩栩如生的翠竹。泛黃的書冊下壓了幾張宣紙,被風吹起時,露出紙上她的名字。

        頭一次見到季扶舟的字,如他的人一樣逸跡遒勁,白色宣紙上,墨筆落下盡是“慕善”二字。

        她低頭緊緊瞪著紙張,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兩個字,臉上的神情認真得幾乎嚴肅。良久,一滴淚突然啪的掉在紙上,暈開一團水漬,她抬手輕輕揉了揉眼睛,月光盈盈落進她眼底,半晌,捂著眼低低哭出來。

        翌日醒來,是被季扶舟叫醒。睜眼就看見他緊蹙的眉頭,還有幾日未梳洗長滿胡茬的憔悴面容,“怎么在這睡了一夜?”

        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他書桌前睡著了。季扶舟嘆了聲氣,將她拉起來,手指揩了揩她眼角,“眼睛也這么紅,沒睡好吧?”

        她不會告訴他她哭過,鼻尖嗯了一聲,季扶舟已經(jīng)喚侍婢來服侍她梳洗。她一時有些無措,好半天才開口:“你沒事吧?”

        他回頭,挑眉笑了笑:“我可是戰(zhàn)功赫赫的鎮(zhèn)北將軍,陛下就算生氣也不可能殺我償命,不過是罰了一年俸祿?!?/p>

        她低下頭去:“謝謝你?!?/p>

        “真要謝我……”他挑起唇角,“就幫我束發(fā)吧?!?/p>

        慕善愣了下,他已經(jīng)將梳子塞到她手里,端端坐在了銅鏡前。她無可奈何,只能走近他背后。這雙手拿過刀槍棍棒,唯獨沒有拿過木梳,她比劃半天都不知如何下手,幾乎有些懊惱了。

        季扶舟透過銅鏡看她掙扎表情,沒忍住撲哧笑出來。像是被這笑刺激,她爭口氣似地握住他的長發(fā)。第一次替人束發(fā),發(fā)髻玉冠該如何處置完全不懂,一路磕磕盼盼,疼得季扶舟齜牙咧嘴,最后松垮垮梳了個發(fā)髻,令勇猛將軍突兀生出一種痞相。

        最后還是她看不下去,待婢女過來,將梳子塞到婢女手里后轉(zhuǎn)身跑了。季扶舟在后面笑得不行,笑聲穿過秋風冷香,幾乎令她忘記,她在什么地方,又身處何種困境。

        晉帝的旨意終于下來,要她進宮面圣,季扶舟陪她一起,踏入宮門前,他沉聲提醒她:“不在乎自己,也要考慮慕寒?!?/p>

        曾經(jīng)有多感謝他救了慕寒,現(xiàn)在就有多恨他以此相要挾。

        參拜晉帝,下跪叩頭,她感覺自己作為武將的鐵骨正在一寸寸粉碎,可每當她想要反抗時,總能收到季扶舟投來的警告目光。

        所幸晉帝沒有逼得太緊,只是詢問了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像是很滿意她今日的表現(xiàn),居然要封她官當??捎谒?,這不是獎勵,是屈辱。

        離宮之時,她一句話都沒和季扶舟說,只是回府踏入房間之前,她回過頭來,眼睛紅紅的,幾乎懇求問他:“季扶舟,你一定要這樣嗎?放過我和慕寒吧,我求你了?!?/p>

        像是怕他不答應(yīng),語氣都急切:“不,放過慕寒就可以了。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就算一個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你放了他吧,行嗎?”

        那樣小心翼翼的語氣,何曾從一位鐵血將軍口中說出來過。不到這樣的絕地,怎么會放下身段,這樣去求他。

        可他只是閉了閉眼,嗓音冷漠:“那不可能?!?/p>

        她咬緊了唇,轉(zhuǎn)身要進屋,季扶舟拽住她的手腕,嗓音都晦澀:“安心留下來,留在京都,留在……我身邊,不好嗎?這天下,終有一天都是西晉的,你就算走,又能走去哪里?”

        她沒有回頭,只是冷聲道:“但凡我還是一名武將,但凡我體內(nèi)還流著北夏的血,便絕不可能為敵國效力!”

        她甩開他的手,進屋關(guān)門,季扶舟的身影在房門投下一片陰影,她捂著嘴緩緩蹲下身子,眼淚無聲流下來。

        連著幾日,晉帝召她進宮,問題也從起初的衣食住行問到軍機部署,她只挑一些簡單的來答,晉帝像是看破,卻沒有說破,只是笑吟吟道:“愛卿入朝不久,不適應(yīng)也無妨,朕會多許你些時間去習慣,屆時,愛卿可要對得起朕愛才之心?!?/p>

        這樣露骨的威脅,她不會聽不出來。

        出宮時,季扶舟等在外面,見她平安出來,面上露出放松的笑。每次都是如此,送她進宮,等她出宮,在這等待的過程中,他一定擔驚受怕著吧。

        怕她沖撞晉帝,怕等到的是一具冰冷尸體。而她,卻一次都沒有給過他好臉色。

        傍晚用完午膳,慕善來書房找他,開門見山:“我要見慕寒?!?/p>

        季扶舟仍低頭翻書,“不行,你武功那么高,我都打不過,到時候要是帶著他跑了怎么辦?!?/p>

        慕善難得沒有生氣,連表情都冷靜:“不見也行,但起碼要讓我知道他真的平安無事。慕寒有一枚隨身攜帶的玉佩,是我送給他的,你將玉佩拿給我,當做信物?!?/p>

        季扶舟手指一頓,終于抬頭:“行?!鳖D了頓,唇角揚起來,“來上京這么久,還沒出去逛過吧?要不要我?guī)闳???/p>

        話是如此說,眼里卻閃過期望。拒絕的話堵在喉嚨,好半天,她點了點頭。他像是沒料到她會答應(yīng),先是一愣,隨后眉眼都露出喜悅。

        慕善心底有塊地方,突然就軟得不像話。

        【七】

        玉佩是十日后送到慕善面前的,季扶舟笑得很得意,一副“看吧我沒騙你”的表情。她低頭看著掌心那枚冰冷玉佩,好半天,唇角突然牽起一抹莫名笑意。

        她抬頭看看他,眨了眨眼,“季扶舟,謝謝你。”

        他抿了抿唇,突然伸手將她扯到自己懷里。慕善僵著身子沒動,他收緊手臂,下巴擱在她肩頭,唇角就貼著她耳畔,輕聲道:“慕善,好好留下來吧?我會保護好你,我可以……再給你一個家?!?/p>

        她有點想笑,眼淚卻悄悄流下來,嗡著聲音問他:“季扶舟,你怎么能愛上敵國的將軍呢?”

        他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老天給的孽緣??杉幢闶悄蹙?,我們也早就綁在一起了。慕善,你還要逃嗎?”

        她微微仰著頭,滿臉的淚痕,卻輕輕笑出來:“不逃了。”

        他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像是不夠,又將她推開一點點,捧著她的臉輕輕吻上去。冰涼的,柔軟的唇,帶著淚水的苦澀,滲進他心底。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晉帝在宮中設(shè)宴群臣,慕善稱病沒去。季扶舟明白她難以面對曾經(jīng)這些敵人,陪她用完晚膳后便獨自進宮參宴了。

        回來已是深夜,又大又圓的月盤將庭院照得透亮。推開院門時,慕善就坐在那顆金桂樹下,懷里抱著一堆宣紙。

        季扶舟有些微醺,緩步走到她身邊,笑問:“是在等我嗎?”

        她抬頭看他,又低頭看看懷里的紙,“季扶舟,你寫我的名字,寫得真好看?!?/p>

        他失笑,“明日我教你。”

        她搖了搖頭,嗓音比月光還輕:“沒時間了?!?/p>

        季扶舟像是沒聽清,在她身邊坐下,偏頭問:“什么?”

        她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手掌心躺的,是那枚慕寒的玉佩,“這枚玉佩,是慕寒三歲時我送他的。有名游方道人說,慕寒命薄,活不到成年,為了保他平安,我去廟里求了這塊玉佩,并且告訴他,此生只要活著,便決不能將它摘下?!?/p>

        季扶舟一愣,習習夜風中,突然傳來一股血腥味。她朝后靠了靠,輕輕嘆出一聲氣:“你能將這枚玉佩找來,應(yīng)該是知道慕寒,還有我的家人,葬在哪里吧?”

        唇角溢出一絲血跡,她笑起來:“那就麻煩你,待我死后,將我和我的家人,葬在一起?!?/p>

        那疊寫滿她名字的宣紙,漸漸被血水侵濕,季扶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手忙腳亂掀開宣紙,看見她插入腹中的匕首。血水從她身下流開,侵過他墨色軟靴,還帶著滿地的桂花香。

        他猛地將她抱住,話都說不利索,“我?guī)闳タ创蠓颍規(guī)闳ァ?/p>

        慕善趴在他肩頭,咳出一口血來,嗓音輕輕的:“季扶舟,對不起啊?!?/p>

        他全身抖得厲害,鐵血般的將軍,驚惶無措得像個孩子,嗓音都帶著哭腔:“別這樣,慕善,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答應(yīng)過我……”

        她笑了一下,身子卻漸漸軟在他懷里,那么多的血,好像此生都流不盡一樣。她抬手,輕輕將他擁抱,“季扶舟,我愛你??晌摇俏粚④??!?/p>

        她是一位將軍,她沒能死在戰(zhàn)場上,慶幸,還能死在愛人的懷里。

        那雙前不久還替他束發(fā)的手,就這樣無力垂下。他死死抱著她,發(fā)抖的嘴唇開合好幾次,才終于喊出她的名字:“慕善……”

        可她再也不能回答。

        西晉永安三年,晉軍出兵北夏,由季扶舟親自掛帥,以雷霆手段攻破北夏王城,親手將北夏皇帝斬于王城之內(nèi)。

        此后,晉帝下旨平反前北夏將軍慕善謀反之罪,稱其為北夏風骨,追封忠武侯。

        不日之后,季扶舟將慕善尸骨遷入季家祖墳,親刻牌位:愛妻季氏慕善。

        終身未娶。

        責編: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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