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飛

洗衣服

爺爺穿的，奶奶穿的

弟弟穿的，我穿的

在河邊，她把一竹籃的衣服

一件一件

用她的小手告訴水面

水花應聲很輕

漣漪張開的嘴，不忍心咬疼

還很瘦小的年齡

新鞋

媽媽托人帶回一雙紅色新皮鞋

也帶回好久的雨

泥濘不堪，是剛學會不久的成語

正好用來形容村里的路

她把左洗右洗的腳，套進新鞋

繞著桌子，沿著墻角

和屋子地面

進行長時間有分量的交談

如若出門，從新鞋里撤出來的腳丫

會在路面

清晰印刷，每一個步子

明天

話語里，只要一觸及爸爸媽媽

弟弟就哭

她就哄他，說明天會有巧克力、玩具

和爸爸媽媽一起回來

弟弟的淚水還不懂明天是哪一天

她告訴弟弟

睡一覺，醒了，就是明天

她知道，弟弟只要睡一覺

什么都忘了

放風箏

細細的柳條和剪開的塑料方便袋

會變成一只只風箏

想爸爸媽媽，是寫在風箏上的字

當仰望被放飛到一定高度時

她手中

緊拉的風箏線，會朝遠方松開

弟弟會跳起來去追，她沒有追

她相信

總有一只，會落到爸爸媽媽身邊

望遠鏡

去年，爸爸媽媽帶回的春節(jié)中

有個望遠鏡

卻成了她和弟弟所有玩具中

最得寵一個

村西的老榆樹，就成了最高點

一條路

被一輛輛過去的車，望了又望

一日一日，可從沒有一輛車子

愿意在她和弟弟

夾著液體的目光里，停下來

喂藥

弟弟又發(fā)燒了，她手摸嘴問

把癥狀

同以前的一項一項對比

如若對比正確

她會從一個上鎖的木箱子里

找出沒用完的藥

把藥的名字，方法和劑量

從一本藍色日記本里拿出來

她會在一碗溫水中，念念有詞

把這些藥

一字一字，讀進弟弟口中

蹬被子

六歲的弟弟，一夜會蹬幾次被子

她習慣了

每次睡覺，都要醒來幾次

她給弟弟拉好被子

也給自己拉好被子

以前，爸爸媽媽在家時

她一覺天亮

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蹬被子endprint